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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是记重重的关门声,何仁皱了下眉,几张碟子从指间滑落,这也难怪,洒有洗洁精的碗碟当然很滑,这只能是怪自己不小心。何仁用湿漉漉的手插入头发中间,弯腰看着地上洁白的碎片,可惜在这上面并不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何仁终于咧嘴笑起来,碎了,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他挺直身,从厨房里走出,也没有看脸上已没有半丝血色的叶萍,就这样静静开门走出去。
第三十四章
春天来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播种插秧的季节,也是新生命诞生的季节。春天里,花儿开放,春天里大地复苏,经过冬天寒冷的生物们,都一展腰肢,想拥抱大地,想享受阳光的温暖。杨帔走在虽寒亦暖的雪路上。她今天穿了一条曳地的长裙,橄榄绿色的地儿上开着细密的白色小花。配了一件乳白色的毛衣外套,脖子上系了一条乳白色带着绿点的丝巾,穿了一双中高跟的黑色长腰皮靴。长长的头发用手绢在脑后随意地系了一个结。双手插在长裙的口袋里,精神勃勃地走着。她感觉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去跳舞。杨帔酷爱跳舞。小时候,看过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回家后,杨帔就用剪刀把自己的衬衣袖子剪成吴青华那破碎的袖子样,然后把破衬衣穿在身上,高举着双手做被捆绑样,踮起脚尖,学着电影里跳舞的样子,嘴里唱着:“向前进,向前进,就在屋里一圈圈地旋转起来。她觉得那舞蹈真美。上了大学。学校里组织的舞会杨帔是场场必到。那一圈圈地旋转,那同步的默契,那和舞伴间虽远还近,虽近还远的距离,那相视一笑的舒坦都让杨帔身心愉悦,分外着迷。杨帔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跳舞。但无论和谁跳,杨帔都能很快地找到对方的感觉。很快和对方合拍。只要是踩着音乐的节奏,不论走什么步,杨帔都能跳出来。回头有人问她怎么走的步,她却说不出来。工作以后,倒是认真地研究过舞步。因为社会的舞厅里,有许多人很专业地跳着。杨帔觉得很好看,便也认真地观察学习。跳舞,会跳的用腰跳,不会跳的用腿跳。跳探戈,要半面腰靠着半面腰,用腰推着对方走。跳华尔兹,要用腰带着对方旋转而不是用手牵引。进了舞厅,杨帔适应了一阵子才看清舞厅里的人。社会上的舞厅,总是暗暗的,昏昏的。要么象个怨妇,要么象个涂了太多脂粉的艳女。不似大学校园里的舞厅,青春靓女般。在大学校园里的舞厅,充满朝气,充满活力。极少有性。同学们追求的是那种朦朦胧胧的美。美就美在那若即若离的身体。社会上的舞厅可与老式茶馆有得一比:鱼龙混杂,虾蟹横爬。有参加过全国大赛获得第二名的金色搭档,也有刚学跳舞没二天的白发老人。有来轻松的,有来找创作灵感的。有来找对象的,也有来趁人不备占个便宜的。有一定要和舞伴保持一定距离的谦谦君子,也有不抱白不抱,白抱谁不抱的翩翩小人。总之,在舞厅里,就象在网上一样:可以做很多事,怎么做,随你,不要怎么做,也随你,游戏规则不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而是你的心。杨帔在舞厅里一站,那身材,那姿式,总去舞厅的人就知道她是哪类人,她会跳什么舞,她不会跳什么舞了。跳国标舞的人,腰都挺得很直,胸也抬得很高,腹也收得很紧,脸上是一种很贵族、很优越的感觉。那神情,那身体仿佛在说:我很美,我很会用腰,人人都爱我跳二步舞起腻的人,会两肩对扣,腰有些塌,就算直也是小时候她妈妈给绑的直,而不是人为地挺直。眼睛闪烁不定,不停地瞄人,但又不愿意和人对光,总是极快地扫视,又极快地回避。“小姐,跳个舞吗?”杨帔粗粗地一描这个来请她跳舞的人,就知道此人是国标型。便没说什么,随他走下了舞池。只要一搭手,便知有没有。杨帔和那个人一搭架子,就知道这是个高手了。在舞厅跳舞,就跟钓鱼一样:指不定今天能钓到哪一番。你得存了欣赏每一条鱼的心,却不能要求就钓哪一条。这样才会快乐。一曲华尔兹过后,是慢舞,那人依然请杨帔跳。“小姐的舞跳得不错呀”“你也跳得挺好呀”“跟你跳舞很舒服,特别是旋转的时候,一点也不累。”“你的旋转很到位,手势给的也很明确”杨帔笑着回应着“常来跳吗?”“没一定,有时会几天都来,有时一个月也来不了一趟”“我也是,那我们好好跳这个舞”那男人说着,手臂在杨帔的后背上稍稍用了点力。将杨帔的身体更靠近他的身体。两个人不再说话,就这样身体挨着身体,胸贴着胸,轻拥着,慢摇着,一直到曲子结束。下一个舞是探戈,回头,弓步,踢腿,下腰,旋转,两个人虽是初次跳舞,竟跳得非常默契,一只舞下来。杨帔已经轻喘须须,轻汗淋淋了。那男人也有些喘,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谁也没说话,似在回味。又是一支慢舞,那男人非常坚定地站起来请杨帔跳。“我刚刚跳得有些出汗了”杨帔笑着对那男人说。那男人放在杨帔后背上的手,便轻轻地提起杨帔的毛衣拎了拎,似在给杨帔扇风一样。杨帔的心里微微一动。她最受用的就是这些细腻的体贴。她微微地把自己的身体向那个男人靠了靠。那男人竟敏感地意识到了杨帔的动作。便用双手将杨帔紧紧地抱在怀里。并把脸贴在杨帔的脸上,轻轻地磨擦着。两个人就这样贴着,挨着,摇着,杨帔感觉很舒服。舞会结束的时候,那男人问杨帔:“明天还来吗?”“说不准”“那好吧,有缘再见,拜拜”“拜拜”二个人出了大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走个的了。走在路上的杨帔心想:我这算不算资产阶级作风?算不算堕落?“杨帔,主任找你”杨帔刚回到单位,同事就这样对她说。“什么事,主任?”杨帔到了主任室。“要评职称了,你把你的论文交上来。”这几年,看到大家评职称,评得很辛苦,杨帔琢磨:评职称,论文是一个关键的关键。谁论文多谁就腰杆硬,于是,她便写了很多篇论文。也参编了几本书。虽然不是主编,但都是第一副主编,含金量也是很高的。她把书,论文一一地放在桌子上,看着厚厚的一摞成果,杨帔的心里很踏实。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逐个找评季谈心了。杨帔素来不喜求人,尤其是自己的事更不愿意求人。一想到要找15个评委挨个地谈,杨帔就有些头疼。但她知道:头疼也得忍着,如果你不谈,会落下个眼里没有评季的名声,那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评职称,评的人难,被评的人也难。人情债、三角债、情人债、官债、债债要还。哪个人的人情都要照顾到,谁的面子都得给。上谈、下谈、左谈、右谈,是评委就得谈。人人皆谈。不怕多谈,就怕漏谈。一个评委说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评委别说不好。不怕做糖不甜,就怕做醋酸。一个职称评下来,只要是当事人之一的,没有不说累的。可这职称却还是年年必须评,年年必须累。年年有高兴的,年年有大哭的,年年有告状的,年年有请客的。真可谓有人喜来有人忧,有人高兴有人愁。想着这些头疼的事,杨帔很烦,但发昏当不了死,饿了还得吃饭。一个个评委找下来。一个个地谈着,既不能在评委面前太装孙子,更不能把自己放在大爷的位置上,既要取得评委的同情加支持,又不能太世烩,太露骨,这分寸拿捏得要不肥不瘦,恰到好处。谈过几个评委后,杨帔便渐渐摸到了一些谈话的门道。越谈越流畅,越说越会说了。最后一个评委谈完后,杨帔竟为自己着实自豪了一番。心想:我就是不喜欢,要是喜欢从政的话,没准儿会是撒切尔第二。“妈,王丽说她爸明天请我们吃饭,要你付钱,咱们去不去?”赵玉放学一进屋就对杨帔说。杨帔笑了,眼前浮现出王丽爸爸那张英俊的脸:“去吧。上次她爸爸请我们吃汉堡包,我们也应该回请他们一下的。”四个人,二个大人,二个孩子,推杯换盏,杯盘作响,气氛倒也融恰。“杨帔,很高兴你能来,王丽盼这顿饭都盼了一个假期了。”王丽爸爸笑着说。“是吗?王丽,那今天多吃些”杨帔说着,便又给王丽夹了一块锅爆肉。和这父女二个在一起吃饭,杨帔很愉快,没有负担,没有求索,只是简简单单地吃顿饭,有时,简单就意味着快乐。赵玉似乎比杨帔更快乐,她和王丽说着,笑着,很是活泼。“王丽在家的时候,从没这么乐过。也没这么多话。”王丽爸爸看着王丽对杨帔说。“孩子都这样,赵玉今天话也比平时多。”“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我这个当爸爸的,有这个心没这个力,不会教育孩子,你看你家里的赵玉多好,以后我们家王丽上你们家去玩,你多帮助帮助她吧”王丽爸爸一脸真诚地说。“别这样说,我也不会什么,不过以后你要不方便,就叫王丽去我家吧,我和赵玉住,挺方便的,在我家吃住都可以。”杨帔也实实在在地说。她很能了解王丽爸爸的无奈和苦心。为人父母,便都会操了一份永远也操不完的心。职称评定的工作,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一环扣一环的。很快到了投票的一天。清晨,杨帔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等消息。可是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才看到评委们从二楼上来。她先看到教务处主任,她看了一眼教务处主任没说什么,教务处主任对着杨帔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杨帔心里直发毛。不知是什么意思。主任上来了。杨帔用眼睛问着主任,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和杨帔紧紧地握了一下。看着主任的脸色,杨帔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象气球一下要飞起来了。她紧跟着主任到了主任室,再一次用眼睛问着主任,主任冲她肯定地一点头,并再一次有力地握住她的手。杨帔一转身跑出了主任办公室。她跑到一楼集体宿舍,全身虚脱地躺在床上,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了出来。知道自己评上了高级职称,杨帔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