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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酒疯,把一个差不多跟我爹一样大的师傅给踹得嗷嗷叫,我拣起一根铁棍就冲上去了,把那小子直接干成了一滩浆鸡屎,嘴里吐出来的烂粉条、地瓜酒喷了一院子,他叫得像杀猪。
再以后,我就跟废品站的弟兄们形成了一股势力,镇上有限的几个混混没有敢惹我们的,哈哈。
我牢牢记住了我曾经发过的誓言,我不能像我爹那么窝囊,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时候工资低,像我们这些干临时工的,一个月也就开二十几块钱,我把钱都攒着,想给我爹配一副新眼镜。
有一天我下班早,顺路给我弟弟买了几个包子,我把包子揣在胸口里捂着,跑在路上。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被我撞了一下,他骂我:“你他妈是个傻子?低着头跑什么跑?”
我两手捂着包子,用两只脚轮换着抡他,把他抡成了一只忙碌着的陀螺。
到了我爹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们下课。我看见一个教室的后面围着一群人,我爹在后面吆喝:“好了,好了,大家都回教室。”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奈,好象他不是教导主任,而是学校里的勤杂工。当时我就明白了,人群包围着的可能是我弟弟,大家又在拿我弟弟开心。我扒拉开人群一看,果然是我弟弟,他在给大家唱歌:我家小弟弟呀,半夜笑嘻嘻呀,问他笑个啥,梦见毛主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梦见毛主席……我拉着他就走,我爹就这样傻看着我,直到我走出了校门。
我让我弟弟趁热把包子吃了,就让他在一个草垛后面等我。我返回了那个教室,一脚把门踹开了,老师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就把那些逗我弟弟的同学全拖出来了,一人在脸上来了一个“旋风腿”,他们趴在地下像一只只死耗子。我冲地下啐了一口,拍打了两下手,横着身子走了。走到门口,我爹跑过来想打我,我边跑边说:“我不上班了,我要回家照看我弟弟!”
晚上,我们三个人开了个家庭会议,最后达成了一致——把家搬到镇上,上班的时候由我带着我弟弟。
过了几天,我爹跟学校要了一个宿舍,我们就搬去住了,村里的房子卖掉了,卖了一千块钱。
走的那天我很难过,看着那些刚开出花朵来的向日葵,看着墙角的花花草草,鼻子酸极了。
这样,我上班的时候就带上了我弟弟,一般我会背着他走,他的鼻息刺痒着我的脖颈,很舒服。
工友们见我把弟弟带来了,都很高兴,拿我弟弟当自己的儿子和弟弟,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有时候工友们忙,我弟弟就象模象样地帮工,甚至还学会了看磅秤,上下不差三两。
那一年,我十六岁,我弟弟九岁。
我俩很快活,比我爹还快活。
秋天的时候,我们家里来了两个人,他们好象很关心我弟弟,老是摸他乱蓬蓬的脑袋。我问我爹,他们是干什么的?我爹说,这是我在培智小学教书的同学,想让你弟弟去他们学校上学。我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以前我爹就说过,城里有个专门教脑子不跟趟的孩子学习的学校,人家还管吃管住,很正规,比一般的学校还好呢。我知道,他这一走,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城市是个啥样儿呢。我弟弟不知道大家想要干什么,跳着高儿跑出去玩自己的去了。
那两个人走了,我爹就蹲在地上叹气。
我说:“那也好,让我弟弟长长脑子,去吧。”
我爹点点头,起身去找他的二胡,我不想听他拉二胡,就那么悬着心走到了院子。院子的空地上有一只麻雀在溜达,我想想,我弟弟再也不能在那里撵麻雀玩儿了,心就麻了,汗也出来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澡堂里出来,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
不长时间,那两个人就来把我弟弟带走了,他走得很风光,坐着一辆雪白的面包车。
从此,我的心就被我弟弟牵走了,整天不说话。
天又一次黑了,杨远侧着脑袋看窗外,窗外的天上有一轮黄澄澄的月亮。
我替他披上一件衣服,郁闷地问:“后来你没去看你弟弟?”
杨远叹了一口气:“唉,不提他了……我跟你说点你喜欢听的吧。”
说实话,那一刻我倒是关心起他的弟弟来,我说:“你接着说就是了。”
杨远斜了我一眼:“算了,我还是给你讲点热闹的吧。”
~第六章 癫狂少年杀气腾腾~
1
我爹从看守所走了以后,我郁闷了好几天,晚上睡觉老是做梦,我经常梦见我爹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和弟弟,风驰电掣般地穿行在大街上、胡同里、田野上,醒来就大睁着双眼看窗外的那几颗星星。我常常想,据说世上的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我该是哪一颗呢?该不会是最小的那一颗吧?有时候,老贾会放上几个悠扬的屁,我会在心里说,也许我就是一个屁。
有一天我拉水去集中号,正碰上管子和那五他们蹲在门口等候去劳改队。
我跟管子拥抱了一下,嘱咐他好好干,将来哥儿几个回社会好好交往着,干一番大事业。
管子说:“杨远,我还是那句话,防备着李俊海点儿。”
我说:“我知道,但你说的那些我不信,起码他对我是不会很杂碎的。”
那五插话说:“反正你得注意他点儿,在号里我们跟你说的一点不骗人。”
我没说话,把水送下,拉着水车就走了……我的心乱得像长着一团鸡毛。
“兄弟,你知道吗?”杨远说到这里,脸突然变得煞白,“人是会变的,有时候能变成狼。”
“你是说李俊海吗?”我问。
“不光是他,我说的是所有的人,包括你,也包括我。”
“我不太明白……”我摇摇头,“也许是你经历的太多吧。”
“唉,”杨远苦笑了一声,“我还是先给你讲讲李俊海吧。”
你知道的,李俊海跟我一起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一直跟着我玩儿,像我的一条尾巴。他的脾气不好,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容易发毛。开始的时候我曾经劝过他,我说:“俊海,你老是这样可不好,上火的时候你应该想想这火应不应该发出来。”
他一般会听我的,我劝他的时候,他总是红着脸说:“就是,就是,我是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了。”
我把发酒疯的大哥捅了以后,他开玩笑说:“你小子更毛楞,来不来的就玩真家伙,还说我呢。”
等我把道理跟他说清楚以后,他似乎豁然开朗,不几天就把一个骂他“老巴子”的人用菜刀砍了,结果人家可没有发酒疯的大哥那么仗义,人家去医院缝完了针,直接去派出所报了案。结果,他被行政拘留了七天。我去拘留所看他的时候,他摸着大腿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说,我再也不敢了,我要老老实实上班,老老实实做人。我没多跟他说话,那一刻,他在我的眼里突然变成了一条扶不上墙的癞皮狗。七天以后,他出来了,没曾想,他一下子成了个人物——在厂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见了他,大小同事都管他叫“海哥”。于是,他又“猛戗”起来了,甚至有时候还跟我瞪眼扒皮的。我也不在意,照旧跟他一起在外面混。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们都很疯狂,屁大点的事儿就动刀子。跟人死拼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经常会出现我爹被人按着脑袋,用石灰搓眼睛的镜头,这个镜头异常清晰,它把我的眼睛都要胀破了。
我俩在一起混得久了,李俊海就开始明白了,他总归是跟我差那么一小截,因为社会上的哥们儿拿我当大哥待,拿他还是当个跟班的——尽管他比我还大一岁。或许,矛盾就出在这里,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有一次,我们商量着要去武胜街“干”一个叫钢蛋的,他死活不让我去,他自己去了,一个兄弟也没带。
我承认他是一条好汉,我也相信他能办好这件事情,我以为他肯定想在钢蛋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背”他的“死狗”。我跟牛玉文在宿舍给他摆好了庆功酒,没想到钢蛋竟然来了,手里提着两只活鸡:“蝴蝶,咱们以后别纠缠了,算我错了。”
我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也是为了防备他玩邪的,我上去一刀给他砍在脑袋上了。牛玉文把他按在地上搜他的身子,结果人家什么也没带。钢蛋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也不擦,就那么直楞楞地看着我:“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
我一下子明白了,李俊海绑架了人家的妹妹!那一刻我几乎吓傻了,我再没文化也知道,这可是犯法的,而且犯了不小的法。我稳住神,把他扶去了厂医务室,缝好了针,我对他说:“既然你来了,咱的事儿也就结了,我马上放人。”
钢蛋一走,我和牛玉文就满世界找李俊海,那时候也没个手机、传呼机什么的,我俩就这样穿梭在李俊海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一家小饭店里找到了他,他喝得像一摊烂泥,钢蛋的妹妹坐在他的旁边,哆嗦成了一张被风吹着的纸条。
见我们来了,他挥舞着双手,冲牛玉文说:“怎么样?我办得漂亮吧?”再把手指向我,“他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牛玉文哼了一声,扭头走了,我抡圆膀子,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是我大爷!”
他忽地站了起来,把俩眼凸成了牛蛋子,我把脸凑到他的眼睛上,就那么冷冷地看他,我想狠狠揍他一顿。
李俊海跟我对视了没半分钟就泄气了,没皮没脸地舔着鼻孔里流出来的鲜血,哈哈大笑:“你行,打得好。”
后来为这事儿,我没跟钢蛋少了火拼,当然,最后还是钢蛋草鸡了,他搬家了,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我在这一带就多少有了点名声,所以才惹得小广嫉妒,最终出了事情。
2
那阵子,我确实野得很,天不怕地不怕,我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这么一种人,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