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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见我把头别到了一边,似乎感觉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妥,拉我一把道:“别担心,这事儿没毛病可出。”
那个叫建设的东北人我又不认识,阻止他去找关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找机会给关凯打个电话,让他躲避一下了,可是关凯能相信我吗?再说我这样干有什么意义呢?我成什么人了?在弟兄们面前搅混水?一连串的问号彻底把我打晕了……不管了不管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不了我再分出点儿精神来跟关凯斗,跟警察捉迷藏吧。我用力闭了一会儿眼睛,猛地甩了一下脑袋:“俊海,就这样吧,豁出去了,别的先不管,全力以赴找我弟弟!”
李俊海一口吞了两个包子,拳头在桌子上砸得嘭嘭响,噎得眼睛都直了,好歹把包子咽下去,喝口水往下冲了冲,大声喊:“这就对啦!快刀斩乱麻,什么事情不能光坐着等,该处理的一次性把它处理了!快吃吧,吃完了咱俩去那几个村子转转,督促督促那帮孙子,让他们像机器那样给我转起来!”我咽了一口包子,彻底咽不下去,干脆吐了,抓起录音机拉了李俊海一把:“这就走,我根本在家里呆不住,越坐越他妈神经,走,到第一线去。”李俊海抓了两个包子,跟着我就走:“这才像以前的蝴蝶呢,这几天我发现你都懵了,一点儿魄力都没有了,开路!”
关了门,我跟李俊海一前一后下了楼,正站在路口打车,我的大哥大响了,是济南的区号。
我拉着李俊海又返回了金高家,一坐下我就接起了电话,是涛哥的声音:“哈哈,谢谢老弟啦!”
我胡乱一笑:“又跟我客气,怎么样,开始修理老疤了?”
涛哥哼了一声:“修理什么修理,我跟他成了哥们儿啦……这事儿你就别打听了,告诉你点儿别的。”
涛哥说,昨天晚上他安排去看着孙朝阳的那个兄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汤勇带着一个人从茶楼里出来,直接开着孙朝阳的车出了济南,现在他正跟在去青岛的路上,问涛哥继续跟不继续跟?涛哥说,继续跟,看看他去了哪里?刚才,那个兄弟又打来了电话,说汤勇没去青岛,进了一个叫刘各庄的镇子,那个镇子的路很乱,他跟丢了。涛哥让他守在来时的路上,直接给我打了电话。“蝴蝶,这正是你抓孙朝阳的一个机会,你考虑一下来不来,反正我觉得现在孙朝阳的身边就一个保膘,其他的人不顶事儿,因为他们不可能陪着孙朝阳玩命,如果你来了,我负责把济南的那帮人控制起来,你负责抓了孙朝阳,你想怎么处置他我不管,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这算我报答你,你觉得怎么样?”涛哥说,“还有,我把这事儿单独跟天顺说了,天顺这小子很精干,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了,他也确定孙朝阳现在就在茶楼里喝茶,身边就一个保镖。”我出了一口气,脑子很乱,去不去?去了,这一头怎么办?如果不去,那将失去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快刀斩乱麻,什么事情不能光坐着等,该处理的一次性把它处理了!”李俊海的话猛然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去!早晚得处理这事儿,无非是把两件事情颠倒了个个儿罢了,我哈哈一笑:“哥哥啊,你想我能不去吗?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口子吗?去,现在出发估计到了也就是晚上八点来钟,正是抓他的好时机,哈哈,五子在吗?”涛哥说,五子正在楼下喝酒,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让他提前给你找好地方,抓了孙朝阳你直接在那里办他就行了。我舒了一口气,“涛哥,我就不跟我的兄弟罗嗦了,你跟他们说,抓紧时间睡觉,今晚需要熬夜,再见吧。”
“哈哈,我全听见了,”李俊海兴奋得像吃了摇头丸,“马上动身?”
“你不能去,”我摸着他的肩膀说,“家里离不开你,如果咱们两个都走了,家里就乱套了。”
“要不你留在家里?我收拾孙朝阳有办法,干脆我去吧。”
“你不认识涛哥和五子,这事儿离了他们办不成,还是应该我去。”
“咳,刚才还说你这几天懵了,这不又来了?”李俊海猛地拉下了我的手,“你给他们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是啊,现在我最想办的事情是找到我弟弟,我去了济南,一旦有了我弟弟的消息,我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呢?办孙朝阳不需要我亲自出面,可是找我弟弟我必须亲自在场!可是李俊海能把事情办漂亮了吗?联想到他在关凯这件事情上的冲动,我还真的不放心他……李俊海见我还在犹豫,大吼一声:“你倒是说话呀!这就乱了神经了?”
我点了一根烟,拉李俊海坐到沙发上,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可你必须给我稳当起来。”
李俊海咧着大嘴笑了:“咱俩到底谁不稳当了?你!看我的,别的不打听,先把他抓到手,然后给你打电话。”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应该这样。记着,成功以后在五子提供的地方里稍微观察一下动静,马上回来。”
李俊海说声“明白”,起身要走,我拉了他一把:“别着急,把你的枪给我。”
李俊海一怔,接着笑了:“对,看样子你的脑子还没乱,别在路上出事儿,”从裤兜里摸出他的仿五四放到桌子上,抬头看了我一眼,“记得这把枪吗?”当然记得,这还是阎坤送给我的呢,我点了点头:“那边有这玩意儿,一会儿我给五子打电话,让五子给你提供。”李俊海站直了身子,伸出胳膊,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盯着我:“来,兄弟,让我拥抱你一把。”我过去跟他拥抱了一下:“注意别伤了自己,再就是尽量别开枪,以威胁为主,抓到手才是目的。”
记好了五子的电话号码,李俊海转身就走:“我知道,听我的好消息吧。”
李俊海一走,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一股巨大的空虚向我袭来,我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沙漠。
我快步走到窗口,探头往楼下看去,楼下急匆匆赶路的行人缓解了我的寂寞。
李俊海拐出了楼道,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疾步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彻底在这间房子里呆不住了,空虚几乎要把我击倒了,我匆匆抓起大哥大打开门抢了出去。下楼的时候我在想,金高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难道他不感觉到寂寞?我很佩服他,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汉子。走出楼道,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竟然不知道自己下楼来干什么,要想往哪里去……风带着雨后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吹在身上让我有一种掉进旋涡的感觉。我没有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觉我的脚步沉重得犹如绑了两块巨石。我站住了,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爹,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听他拉二胡,我想让我爹无休止地拉下去,直到把我拉回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有我纯真的童年,有蓝蓝的天和自由飞翔的鸟儿,还有我弟弟无忧无虑的歌声……弟弟,你到底在哪里?你能跑来告诉我吗?你想把你哥哥折腾死吗?我蹲在了地上,我弟弟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哥哥,我在跟你捉迷藏呢,你来找我呀……我想起了他胖乎乎的脸,想起了他小鸭子似的走路姿势,想起了他站在漫天大雪里喊,我哥哥姓大远,我要进去看我哥哥,想起了他为了一根咸菜跟春明生气的样子……想到最后,我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我曾经发过誓,我杨远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哭,可是我违背了誓言。
我该回家看看我爹吗?我迎着风抬起了头,风吹干了我的眼泪,也吹醒了我迷惘的大脑,我不能回家,我要是回家无疑是在杀了我爹,他会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还我儿子!鸡皮疙瘩开始从我的胸口泛起,一直蔓延到了脚跟和手背,我像被人突然丢进冰水里一样,猛地弹了起来,我必须回去,回金高的家,我要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等黄胡子的电话!再次躺到沙发上的时候,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我应该看看电视,看看书,甚至打几个无聊的电话来打发时间啊。打开电视,里面在唱京剧,没意思,换了好几个台,除了唱戏就是新闻,最好的一个台在教一帮老年人跳舞,舞曲不错,那就听吧。听着舞曲,我拿过了李俊海曾经看过的那本书,是箫红写的《呼兰河传》,随手翻了几页,也没什么意思,一行被圆珠笔划过的字吸引了我,那些字是在描述一个小孩的童年,好象是说那个小孩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捉蚂蚱、扑蝴蝶什么的。看了几行,我的脑子又飞了,飞回了我的童年,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跟我弟弟经常在田野里捉蚂蚱、扑蝴蝶,有时候我爹也会参加进来……
大哥大响了,是金高:“蝴蝶,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合上书,苦笑一声:“什么也没有。”
金高说:“我这边跟他妈死了一样,平静得很,我跟花子交代一下回去跟你聊会儿天怎么样?这里太闷。”
这正合我意,我说:“老爷子没怀疑什么吧?”
金高说,睡了,一切正常。我说,那你就回来吧,家里有酒。刚要挂电话,金高说了声“等等”,花子接过了电话:“远哥,还有点事儿我得跟你说说。”我让他快说,花子说,“我派段丰去找那个‘轧伙’孙哥他小舅子老婆的那个局长了,什么局长啊,给局长开车的,一个骗子!段丰说,这小子顶着一张好嘴,骗了不少良家妇女呢,整天糊弄人家说他是个局长,要跟他老婆离婚跟人家结婚。段丰打听过了,这小子以前也是个在街上混的,认识几个小流氓,把孙哥他小舅子打了的那几个人就是他找的这几个小流氓……远哥,我的意思是,干脆废了他的‘武功’算了。”
这种小事情倒是可以办,我点了点头:“就废他的‘武功’,别动刀子,那就变性质了,用脚。”
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