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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说:“杰哥的鼻子像警犬,孟三的味道他记得清楚着呢,捞钱也不闲着,一直在闻着他的味儿。”
广元,你可以瞑目了……我长吁了一口气:“说说你们是怎么干的。”
常青说,那天他正在济南闲逛,突然接了小杰的一个电话,小杰说他没有钱了,让常青想办法跟我联系,先拿几万块钱用。常青就告诉他,他在济南见着我了,我给了他三万。小杰就让常青马上坐车去临沂,他在车站等他。见了小杰以后,小杰去商店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了,又和常青去洗了个澡,回旅社躺着的时候,小杰说,他打听到了孟三的下落,睡足了觉马上去武汉,孟三在武汉。常青问,四畜力和另一个开枪打广元的怎么样了?小杰说,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孟三和强子了,等收拾了孟三和强子他就静下心来好好跟孙朝阳玩玩,直到把孙朝阳玩出脑浆来就拉倒。
“强子?”我大吃一惊,“小杰不知道强子已经死了?”
“什么?强子死了?”常青疑惑地瞪着我说,“怎么死的?我们俩都不知道啊。”
“被人用五四手枪打死的,在医院……这事儿不是小杰干的?”
“我操啊,这是真的?在武汉的时候,杰哥还对我说,下一个目标是强子呢,他竟然死了。”
“好了……”我的脑子乱得要命,“先别关他,你接着说。”
常青把双手抱在头上用力地摇头,我操他妈的,这都怎么了,难道强子还有别的仇人?谁干的?这他妈不是乱套了嘛。我把他的手拿到桌子上,让他别想这些,继续说他的。常青又摇了一阵头,接着说:“我们俩第二天清早就上了火车,也不知道车开到了什么地方,我俩正睡觉的时候,有人就喊有贼,我睁开眼一看,外面漆黑漆黑的,好象是半夜了。车厢里乱哄哄的,有几个警察在挨个的搜身,杰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枪掖到座位底下。没等我动弹呢,一个警察就指着我说,别动,把手拿出来。杰哥一拉我,推上车窗就跳了出去,我回手开了一枪,也不知道伤没伤着人,也跟着跳了下去。铁道边上是一片高粱地,我就钻了进去。没多长时间,杰哥就找到了,问我枪哪去了?我这才发现枪没了,可能是跳车的时候摔出去了。杰哥的枪放在旅行包里,也没法回去拿了,我俩就钻出高粱地去了一个村庄。在人家的草垛里睡了一宿,真他妈狼狈啊……好歹到了武汉,我俩都累‘膘’了。睡了三天才解过乏来。”
“在哪里找到的孟三?”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杰哥在武汉有个战友,也是道儿上混的,没用几天就在汉口的一个宾馆里找到了他。”
“小杰的战友给你们搞的枪?”
“没用枪,他战友也不知道我们找孟三干什么来了,拿了杰哥给他的辛苦费再也不见了。”
“用石头把他砸死的?”挺紧张,我换了个轻松的口气问他。
“用琴弦,”常青接着说,“我俩熟悉了地形,设计好了从哪儿进从哪儿出以后,就住在了那家宾馆对面的一个小旅社。观察了两天,摸清了孟三的行动规律。孟三好象很神秘,白天在那里睡觉,晚上出去,一般在半夜两三点钟回来。那天我俩等到他回来了,他好象受了伤,走路摇摇晃晃的。杰哥对我说,这是个机会,咱们不能在他房间里干了,直接在电梯里完事儿。我俩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宾馆,谁知道这小子不走电梯,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梯。杰哥说他认识咱们,得等他上了一层,在第二层干他。那么晚了,楼梯上根本没有人,干他绝对没有问题,我点了点头。杰哥就把一根吉他弦拿在了手里。他早就准备好了,琴弦的两头用木棒拴得很结实,做了两根呢。在二楼,我俩动手了。杰哥从他背后走过去直接用琴弦把他勒在了自己的怀里,我上去用一块抹布把他的嘴巴捂上了,那小子一声没出,蹬了两下腿就过去了。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脑袋都快要掉下来了,歪在肩膀上像不是他的,杰哥把琴弦丢在他的脚下,我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出来了。我们没有回旅社,直接奔了轮渡,没用多长时间就离开了汉口……”
~第七十六章 难兄难弟~
我的眼前幻化出这样一幅场景:静谧的宾馆楼道里,一个人的身上贴着另一个人,前面那个人从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染成了红色,这一切都在一种安详的背景里无声地进行着。喷涌状的鲜血变成了流淌状,后面的那个人轻轻放下了他……这一幕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让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站在旁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彻骨的凉意从我的脚底慢慢升到了头顶,这种感觉让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觫竖起来,眼前一片红光。
“离开汉口我俩才想起来,一天我们也没有吃饭了,我俩累极了……”
“你们去了哪里?”我插话说,“既然成功了,你们直接分手,以后再联系,怎么会走散了?”
“你不知道远哥,”常青舔了一下嘴唇,难过地说,“杰哥受伤了,他的指头被勒断了。”
“你们去了医院?”
“没去,当时我不知道杰哥受伤了,离开武汉的时候我对他说,咱们应该去乐山拜拜佛,杰哥同意了。”
对,这个提议好,他们目前的这种状态,应该去拜拜佛,让自己的心性平静一些。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想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哀。说到这里,金高一步闯了进来:“操他妈,差点儿忘了大事,蝴蝶,把电话给我用一下。”我给他大哥大,金高拨了一个号码,大声说:“利子,给我看好了老许这个逼养的,不许他离开!他要是不听话……”我一把抢过电话,对利子说,“利子,对人家千万客气点儿,老许是咱们的老客户,留他在那里吃顿饭,就说我和你金哥很快就回去陪他……”利子说知道了,春明在我这里,要不要跟他说句话?我说,让他接个电话,春明说:“远哥你去了哪里?到处找不着你,海哥说你跟金哥出去了,我还以为是在冷库呢,没事儿吧?有事儿我过去。”我说,没事儿,帮我在那边陪陪老许,我在外面跟济南来的朋友谈事情,让他别发急。挂了电话,我让常青继续说,常青笑着说:“继续什么?说我杀了人?金哥,你可别相信啊,我跟远哥乱吹牛呢。”
金高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小子少跟我扯淡,杀没杀人不是说出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哈哈一笑,冲常青挤了两下眼:“是这么个意思,你就拿他当个聋汉得了,他什么也听不见。”
常青故做惊讶地把手一摊,瞪大眼睛说:“那我成什么了?金哥聋汉,远哥哑巴,我瞎汉?”
我敲敲桌子让服务员上菜,随口说:“哪儿说哪儿了,今天咱们说的话谁也没听见。”
金高性子急,边点头边问:“常青,你回来几天了?看样子你早回来了,怎么才来找哥哥们?”
“我正想说这事儿呢,”常青把脑袋靠近我,小声问,“远哥,听说你把凯子给‘招安’了?”
“那不叫招安,那叫强强联合,”我不想把话说得太丑,笑着说,“一开始是误会,后来成兄弟了。”
“远哥,我觉得你做得对,”常青似乎看出来我在打马虎眼,“凯子自己都说,他愿意这样,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说远了吧,”金高把常青的脑袋扳回来,瓮声瓮气地说,“你是不是一回来先去找的关凯?”
常青顺势握住了金高的手:“金哥呀金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性急呢?我这不是正在说着这事儿吗?”把脑袋重新转向我,“远哥,我没有家,这你知道,回来以后我奔谁去?在武汉的时候杰哥就叮嘱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不要去找杨远,他是咱们的底牌,如果连累了他,咱们就没有退路了……算了,说这些没意思。意思就是,我回来不敢直接来找你,但是我得落脚啊,找谁?就得找凯子,因为他以前是我的大哥,我就先在他家住下了,就这样。”
“常青,这次回来你就不要走了,就在市场跟着我,没事儿,我有数。”我摸着他的手说。
“我想过了,我还得走,”常青把手盖在我的手上,“这里已经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再说我也呆不住。”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杀了孟三?”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怕你担心,昨天想了一夜,我还是得告诉你,要不你更担心。”
操,你还不如别告诉我呢,现在不光是担心了,还有操心。我恍惚看见小杰孤独地行走在漫天的大雪里,四周全是光秃秃白茫茫的山和闪电般伸向天空的树枝,他抄着手孤单地走,大雪时而将他包围,时而让出一条口子让我看清楚他。他就那么一个人走,走着走着雪就没有了,变成了雨,从天而降的大雨将他淋湿了,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猴子,他依然走,脚步坚定而有力。走了一阵,雨就停了,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鲜花,他走在花丛里,风兜起他的衣服,让他的衣服上粘满了五彩的花瓣,他转回头到处看,他在笑,满嘴都是牙花子。兄弟,你应该回来啊,整天在路上这么走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哪怕你回来跟我一起住到监狱里也行啊……我看见几年以前的我和小杰,我俩蜷缩在山洞般幽黑的小号里,我把脸仰上去,看着乌蒙蒙的房顶,小杰在唱歌,很欢快的那种。
我记得那次蹲小号是因为我打了一个“点眼药”(告黑状)的,我把他打得不轻,脸像个发霉的茄子。那时候我已经是中队的大值星了,队长对我很好,但是我总归是违反了监规纪律,队长让我在车间门口面壁。那天下着很大的雪,硬得像瓦片的雪花砸在脸上像被人抽嘴巴子一样疼。我站了好几个小时,几乎都要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