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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姓姚,名崇,字元之,你可能听说过他,五年前已经以夏官侍郎的身份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入政事堂拜相了,前不久又加封为相王府司马。你科举应试时可以去拜访一下他。”
姚崇啊!我倒吸一口凉气。此君文武兼备,先是以科举入仕,接着却又投身军旅,担任了一系列军职,后在契丹入寇时,其军事行动受到当时尚是武后的则天女皇赏识,官拜兵部侍郎。二十年前,唐高宗驾崩后,武后专权,废去中宗李显,贬其为庐陵王。改立睿宗李旦为傀儡皇帝,是年为光宅元年,武后借慧星出现对朝廷朝廷改制,将原来的中央机要之司中书省和门下省分别改为凤阁和鸾台,尚书省改为文昌台,其下所辖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仿古《周礼》分别改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此番改制,武后是为插亲信和武氏子弟到朝廷重要部位,为周改唐命做准备。许多大唐名臣纷纷落马垮台。然而姚崇以唐室旧臣身份据兵部要职,硬使武后怜其才而不舍替换。让其兵部侍郎改称夏官侍郎后仍据原职。后历经周兴来俊臣等酷吏的恐怖政治及诸武氏子弟弄权,此君一直隐忍其才,竟也安然度过。至五年前,大周圣历元年,因时任第一宰相的狄仕杰之助,入政事堂拜相,始真正得展其才。三年前狄相病逝,时人多以为他会接替第一宰相的位置,他却又将其让给了今天的首相朱敬则。来扬途中,我在陈家船上读近几十年来的官修史书,便认为这姚崇是个人物,对其颇为留意,不想他也是谢贤古座下的门生,而今竟成了我大师兄。
卷二 蝶戏江南 第七十二章 赫赫大儒<下>
“林生你在想什么?”谢贤古问道,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啊!没什么?我听说过姚相的事迹,没想到他还是我大师兄。”我说道。
谢贤古面露微笑,其中隐含一丝自豪,有姚崇这么出色的门生,不自豪才怪。
“有关《五经正义》的问题,其实你换个角度来看就会明白这本书的出现并不像外面大家所说的那样是儒学的大发展。”他将话题拉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我忙凝神聆听。
“儒学的真正发展是在战国时百家争鸣的那个时代,秦代时禁止一切学术言论,儒学与其它诸子百家一起遭焚书坑儒之祸,发展停滞。至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看似儒学在百家争鸣的最后胜出,实际上武帝这一政策对儒家而言其伤害性并比其它各家小,因为它使儒学失去了争鸣的对手,儒学也就是从那时起放慢了发展的速度,逐渐变得脱离实际。但这一阶段儒学内部的纷争仍在,秦亡后,根据一些大儒口述而用汉隶写重新书写的各儒家经典,称古文经,不久又在孔家旧宅的夹壁中发现了在焚书坑儒中幸存下来的以篆书写就的各经典,称古文经,于是有今文经派和古文经派之争。魏晋之后,五胡乱华,中原衣观南渡,南北经济文化制度的不同,又形成南派和北派之争。至隋与唐初,又演化出多家学派,互相争鸣。正是这些内部纷争的存在,使处于独尊地位的儒学仍有可能获得某种发展。而《五经正义》的出现却使得儒学连内部的纷争了失去了,儒学完成了自己的大一统。朝廷又将《五经正义》和科举挂勾,定《五经正义》为科举必考科目,这更使其成为一种范本,一种权威。同时却也使刚获得大一统的儒学彻底沦落为士子入仕,寻求功名利禄的工具。现在放眼看去,因是朝廷科举所必备,上行下效,儒风大振,满天下一片儒冠赫然,似乎儒学已取得了莫大的发展,可今天诸儒的素质与先贤相比却是如萤虫之与朝阳,不可同日而语。依老夫看来,儒学现在已在独自尊大中止步不前,将来很可能失去其应有活力,变成僵化的教条。”
谢贤古一番论述,在理有据,让我不由大为佩服,赞道:“谢师真是眼光独到,若非谢师点拨,学生是万看不到这些的。
谢贤古笑道:“不是你看不到,而是你听从外面大家的言论,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不过林生,我教你这些,你只可在心里明白,将来应试时万不可拿出来卖弄,否则定会将你的仕途前程毁掉。”
我点头道:“学生明白,定会听从谢师教导的。”
“林生你的问题怎么都围绕着《五经正义》?《臣轨》你不曾读吗?”谢贤古奇怪的问道。
我犹豫着答道:“学生读了,也体会出谢师你对这本书同样有些看法,觉得似乎不宜拿来讨论。”
谢贤古听了,稍稍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呵呵笑道:“林生你很聪明,看来你已经把臣轨读透了。以你这份才智,只要不出差错,将来成就应不在元之之下。”
我忙自谦道:“谢师过奖了,姚大师兄早已进入中枢,身居相位,学生安敢与之相比?”我知道谢贤古刚才夸我的才智指的是我的政治嗅觉而言。那《臣轨》是当今则天女皇为皇后时为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而命人编定。后来以《臣轨》代替老子李耳的《道德经》成为科举选仕的必考科目,更是标志着以武周代李唐的先声。谢贤古让我读《臣轨》,又这样问我,明显是测试我能否看透此书背后的政治背景。而我明知他对这本敏感的书不满,又岂能再和他讨论此书,使他说出违禁之言?他是经历过武周初年恐怖政治的人,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他当年也是从你现在这样起步的,林生你何必妄自菲薄?”谢贤古对我的谦虚不以为然接着不等我接话站起身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夫有好久没写过字了,想写几个字。”
我忙识趣的起身去给他研墨,他自摊开一张白纸,将狼毫蘸满墨汁后微一思索,即凝神开势,躬身落笔。狼毫在洁白的素纸上划出一道道苍劲的线条。两行奇崛的字迹显露出来:“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虽有暴政,不更其所。”
我认出这是《礼记*儒行》中的句子,不解他怎么会写出这么一句话,只是连赞道:“谢师好笔力,好书法?”
卷二 蝶戏江南 第七十三章 为君梦牵魂绕<上>
谢贤古放下笔,看着自己的作品微笑道:“林生你可看出这字书风的源渊?”
我只是随口夸他字好,不想他竟真的以此考起我来。忙凝神细看,分析道:“似是献之书风?”
谢贤古点头笑道:“好眼力,老夫山法确是源自献之。”接着他抬头问我:“林生你书法取自何派?”
我老实答道:“幼时习书主要临羲之之贴,后又学虞世南虞国公的正楷。”我在星星谷习书法时确是以此二人的书贴为法贴而临摹研习。
谢贤古沉思道:“虞世南之书学自辨光大师,而辨光乃王羲之七世孙,其书承袭羲之之风,林生你的书法当属大王一派。写几个字来我看看。”
我拿起毛笔,又另摊开一张白纸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写完后才发觉自己写的竟是这八个字,我只顾心里想着人家女儿,谁知下意识的竟写了出来,不由脸上发热。偷看谢贤古,发现他正凝神欣赏我的书法,好像并未在意我写的内容,始放下心来。
“嗯,如此飘逸清秀而又不失劲健,确是大王书风。林生你对王羲之,王献之这二王的书法怎么看?”谢贤古抬头微笑问我。
我沉吟一下答道:“有句话说的好,父得其飘逸而子得其神骏,父子二人的书法各有千秋,无法评书个优劣来。”
“但今世之人多重羲之而轻献之,林生你能否解释这时为何?”谢贤古接着问道。
我思索道:“这可能和太宗皇帝的喜好有关,据悉太宗皇帝喜大王而恶小王,亲封大王为书圣而斥献之之书为死蛇挂树。并曾专门致力于对书圣传世之贴的收集,由虞国公世南整理后制成多种拓本刊行于世,今日重大王而轻小王的局面当由此形成。”
谢贤古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今日这种局面的形成确是受太宗皇帝的好恶的影响。然而林生你有没有想过,以你我之眼光尚能看出献之之书并不输于羲之,以太宗皇帝的聪明才智又怎能看不出来,他老人家为何要捧大王而贬小王呢?”
我一愣,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这个学生想不明白,还请谢师指教。”
谢贤古微笑道:“官场中,朝廷里包括帝王之家,任何一件表面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其背后都可能暗含有政治背景和人与人之间的权谋之术。太宗皇帝非是不知献之之书并不劣于乃父,只因生活于东晋的王氏父子秉承了那狂放不羁的魏晋风度,献之曾对其父口出狂言,言子能胜父,这在当时不算什么,到今日可就违了大禁。太宗之所以贬低献之,全在于他这句狂话。太宗皇帝自己虽是通过玄武门之变杀兄弑弟迫使高祖退位而荣登大宝,但他却不希望相同的历史发生在自己和自己儿子们中间,是以晚年时便对二王的书法表现的爱憎分明,通过尊大王为书圣,借书法发起一场尊父贬子的思潮。”
想起史书所载,贞观末年朝廷里那激烈的皇权争夺,我立即理解了李世民的权谋之术,同时也有点明白谢贤古要和我说什么了。
果然,只听他接着说道:“宦海风波,仕途险恶,朝廷和官场上的事不是你有才华就可以的。要想一展抱负,首先必须精权谋之术,这样你才能立得住脚,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你大师兄姚崇对权谋之术就颇有心得,能在宦海沉浮二十年而安然无恙即是明证。”
谢贤古是诱导我习钻营之道,权谋之术,不过他是不了解我的魔门背景,更可能就不知道何谓魔门,否则他就不会担心我这方面的能力了。我星宗那几本《星主本纪》换个角度看,就是历代宗主以自己一生的经验对权谋之术的总结,可谓权谋之术的集大成之做。我自幼研习,这方面并非我的弱项。但谢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