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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有洗衣机,可也有很多粗暴大汉。要用洗衣机洗整件衣服,只要有洗衣机就行。这样想来,那里应该是有洗衣机的人家。主人是身形与她截然不同的女人,要不然就是男人。那女子在那儿孤身一人,洗衣服时或许一丝不挂。如此说来,那里就像大楼一室一样,是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而且因为某些事由,她不能在那儿久留,便穿着湿衣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还有,这种事由是在做客时发生的。另外,她如此慌张的原因并不在于她自己,而在于那个地方本身。从目前的线索,可以推导出以上种种情况,而且可能性很高。”
“啊,原来如此……”
我不由得惊叹。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么御手洗无疑是靠逻辑思维从仅有的一点信息推导出了如此庞大的事态。
“那这片污渍到底是什么呢?在人家做客时,一般不会沾到那种要用洗衣机洗整件衣服的污渍呀。”
“的确不会沾到,石冈君。但有一种除外。”御手洗说道。
“哪种?”
这时,我依旧心情轻松地问道。
“是血呀。”
“什么!”
我惊叫着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那种严重到必须用洗衣机洗整件衣服的污渍,还有在那家大量存在的污渍,就是主人体内流淌的血液。”
“怎么可能……”我惊诧得无言以对。
“那样一来,这污渍就成了她慌忙逃离那家的理由,也就充分解释了她为何要忍受着风吹雨打,在雨中独行、让汽车轧弯雨伞。”
“所以相比打伞遮雨……”
“正是!石冈君,折伞淋雨比打伞遮雨对她更有利。至少在做客的后半阶段,她是一个人,因为对方已死。这样的话,即便赤身裸体也无妨。”
“呵呵……”
我顿时慌了神。
“而且她也不能开灯,房内的灯光会引来访客。屋里有尸体,所以她不想让别人来。“所有材料表明,前天在能从安西市帜田町步行到达的范围内,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凶手可能用利刃割断了被害人的颈动脉,导致被害人大量出血。这样的话,行凶者的衣服上就会沾到大量血渍。而被害人很可能是个身材矮胖的女人。”
此时此刻,我已无话可说。
3
功德院雪子实在无法原谅祖父江宣子。在东明高速巴士劫案中,雪子的母亲惨遭高中生劫匪杀害,而宣子却假借下车如厕之机逃之天天。以下是雪子从当时负责开车的大和田太郎口中打听到的事情经过。
据大和田讲,巴士经过大井川时,车内一名少年突然宣称此车已被他占领,并用事先准备的开刃菜刀抵住了坐在最前列单人座上的功德院雪子之母——下川雪惠的喉咙。此座紧邻驾驶席的左边,只要大和田倾斜上身伸出手,就能够到那个地方。但他必须专心开车,所以只好顺从了少年的要求。
此车原本开往新大阪,但少年要求路上不得停车,要直接开到大分县的臼杵市,大和田只好照办。汽车驶到大阪附近时燃料告罄,于是大和田向少年解释说要在新大阪的加油站补给燃料。少年面露难色,但还是应允了。
就在被劫持的巴士行驶在东名高速公路上时,坐在前方座位上的祖父江宣子忽称头痛恶心,求少年让她在即将到达的上乡的路边服务区下车如厕。
不过,巴士的最后面也有厕所,所以少年劫犯命她去车上的厕所。祖父江宣子却泣不成声地坚称车上的厕所空间狭窄,自己身患幽闭恐惧症,上厕所不能关门,还说自己正值经期,身体不适,三十分钟内肯定回来。她不停地恳求少年让她暂时在上乡的路边服务区下车。
再三哀求下,少年答应了她的请求,并问她是否真会回来。祖父江保证说一定回来,还言之凿凿地一遍遍向他发誓。少年劫犯称,若祖父江在三十分钟内没有回来,就杀掉手上这个女人。说完,还当着宣子的面将菜刀刀刃更加用力地顶在最前列的雪子母亲——下川雪惠的脖子上。见状,祖父江又发誓说一定回来。
于是大和田在上乡的路边服务区停了车——这里原先就是巴士的一站。大和田打开车门后,祖父江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回来,便感恩戴德地下了车,向厕所跑去。从大和田的驾驶席上可以看到那间厕所。
雪子的母亲始终被菜刀顶住脖子,因为女儿功德院雪子住在名古屋,所以她原先也要在这里下车。换言之,雪子的母亲已经到达了女儿生活的目的地,自由近在眼前。
然而,祖父江宣子下车后逃之天天,再也没有回来。四十分钟后,明白了这点的少年意识到自己被骗,盛怒之下拿菜刀砍向下川雪惠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溅。雪惠喷着鲜血倒在过道上,痛苦地挣扎。对于这位母亲而言,这里已是终点站。转眼间,鲜血流到了过道上。乘客惊慌失措,车内瞬间被哀嚎声淹没。
母亲死得太冤了——雪子心想。车内景象惨不忍睹,少年劫犯的态度却越离常轨,极不寻常,所以现场没有一位乘客敢挺身而出。少年所处的前方座位上,坐的多是中年妇女。轻举妄动的话,只怕劫犯会在疯狂之下挥舞菜刀向周围女人的脸上乱砍。
巴土载着倒在血泊中的雪子母亲离开了上乡。驶到新大阪的加油站时,严阵以待的大阪府警察开始与少年劫犯谈判。然而,这场谈判耗时很久,等到特警队终于打碎车窗、冲进车内制服少年时,雪子的母亲已因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
巴士的劫持时间长达十六小时,乘客身心俱疲,精神受到重创。巴士公司遵从警方的指示,禁止媒体采访乘客。乘客被当即隔离,送往医院接受为期两天的身体和精神治疗。公司还安排车辆,将受害者的家人接到医院。
由于这些举措,巴士乘客的住址、姓名、年龄全都未向媒体公布。凶犯尚未成年,因而没有公布姓名。只有大和田太郎一人接受了电视台和报社记者团的采访。
乘客中,仅有惨遭劫犯毒手的雪子母亲下川雪惠的姓名被公之于众。而中途逃走的祖父江宣子的名字,以及她骗过劫犯逃走的经过,则未向媒体透露。
在下川雪惠的葬礼上,功德院雪子泣不成声地向前来参加葬礼的巴士司机哀求,这才打听到了上述情况。她追问司机,母亲被杀时,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只告诉她一点也行。
雪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其他乘客都安然无恙,唯独自己的母亲惨遭杀害。
大和田拗不过雪子,终于将祖父江宣子逃亡、雪子母亲下川雪惠被挟为人质的经过和盘托出。得知事实真相,雪子又是绝望又是愤怒,身体支撑不住,当场晕倒。
在医务室休息片刻后,雪子恢复了精神,随即决定不能就这样放过祖父江宣子。一想到祖父江宣子的所作所为,和她撒下的罪孽深重的谎言,雪子便气得浑身颤抖。这个叫祖父江的女人行径卑劣至极,却并未受到丝毫社会舆论的制裁。
就是因为她自私自利的行为和谎言,雪子的母亲才会枉死。除此之外,也因为那过分的提议。母亲是为了看望女儿,才从东京来到名古屋的。因为换乘麻烦,所以雪子提议乘坐便宜的高速巴士去名古屋市内,哪知中途却遭遇了这种难以置信的惨剧。母亲之前一直乘坐新干线,唯独这回坐了巴士。怎料天有不测风云,偏偏赶上这次出了大事。所以母亲的死,责任全在雪子。
巴士公司为何将卑劣的祖父江宣子之名秘而不宣,而把无辜的遇害者——雪子母亲——的名字向媒体公布呢?母亲的名字甚至还醒目地上了周刊杂志的标题,害得雪子在日本全国抬不起头来,也没脸在名古屋的街上走了。雪子和母亲没有任何过失与责任,事态却俨然变成她俩受到社会舆论的制裁。这让雪子实在无法忍受,也无法原谅巴士公司将母亲姓名公之于世的做法。
巴士公司的董事也带着抚恤金参加了葬礼。雪子与他进行了交谈,并追问对方祖父江宣子的身份和住址。对方却说除了名字以外,其他一概不知,还一再称自己说的都是实话。董事说,公司没有此人的信息,况且祖父江女士自己也是受害者。对于这点,雪子并非不能理解,但祖父江的境况和雪子母女大相径庭——前者大难不死、安享后福;后者却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雪子说完,董事面露慈容地点点头,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她,恳求道:“您知道的事实,还请务必向媒体保密。因为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最大限度地减轻被害者的精神创伤。”说完,又向雪子深鞠一躬,露出头发稀疏的脑顶。
然而在雪子看来,无论董事的目光多么充满怜悯,与其说是顾及乘客所受的创伤,倒不如说他只想最大限度地减少此事对自己公司社会名誉的影响。若真为乘客的创伤着想,为何还要公开雪子母亲的姓名呢?受伤最深的,应该是亲生母亲惨遭杀害的雪子不是吗?
雪子敏锐地发现,董事离开时,眼中掠过一丝怒意。他是在生司机大和田的气吧。自己公司的司机竟把祖父江宣子的名字告诉了死者家属,此举在董事看来,无疑是工作上的失职,令他大为光火。
雪子心情难安,她无论如何也要查出这个祖父江宣子的身份和住处,找她好好谈谈。雪子暗暗发誓,如果世人不制裁她,自己便替天行道,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被人杀害还要受人非议的母亲岂能瞑目?
葬礼会场,巴士公司员工全体出动,谨防媒体接触雪子。雪子对此心知肚明,便未在会场有所行动。他们嘴上说是为了保护被害者家人的隐私,实则只是为了保住公司的名声。他们没有保护我们母女的隐私便是最好的证据——雪子暗忖。
因此,雪子决定利用葬礼翌日主动接近她的M新闻记者。那记者自称田中一机,雪子与他见面后,毫不犹豫地把祖父江宣子的名字告诉了他,随后委托他查明这女人的身份和住所。只要能把这些信息查到,雪子将把上乡路边服务区发生的一切知无不言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