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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皇,名师利!”那人微微一笑,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林映容呆呆怔怔,好似做了一场迷梦。她站了一会儿,只见明月东升,猛可想起婚礼,于是使尽力气,向着吕宅跑去。
到了门外,望着冲天的灯火,听着喧哗的人声,一时间,她几乎失去了进门的勇气。如果皇师利的指点没用,不但拆不穿狐红衣的真面目,从此她将颜面扫地,只有一死了之。林映容踌躇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儿子的音容,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长身玉立的男子,其中的苦楚疼爱,真是说不尽,道不完。
老妇人一咬牙,冲进了大门。刹那间,门里鸦雀无声,目光全都向她投来。吕书维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妈……”
“我不跟你说话!”林映容声色俱厉,“狐红衣呢?”
“我在这儿!”狐红衣冉冉走出人群。
林映容盯了她一会儿,忽地高声说:“我改了主意,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
“什么?”人群哗然。
“疯婆子。”吕孟津一脸杀气地冲了上来,冷不防林映容举起符笔,喝声“横关断金”。吕孟津挨了噼头一棍,趴在地上,嘴里连叫“反了,反了!”他抽出符笔,就要反击,冷不防儿子夺走符笔,沉声说:“妈,你闹够了吗?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话不该你问!”林映容盯着未来的媳妇,“狐红衣,你怎么说?”
“好吧!”狐红衣叹了口气,“林伯母,你要怎样才肯答应婚事?”
“你的嫁妆里差一件东西!”林映蓉的嗓子微微发抖,“有了那件东西,我就答应你们结婚!”
狐红衣不胜诧异,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问:“什么东西?”
“首阳山青狐的狐皮!”老妇面庞扭曲,透出几分狰狞。
这话莫名其妙,吕孟津高叫:“疯婆子,你要青狐皮做什么?”
林映容哼了一声,扬声说道:“我要做衣服领子……”
“林映容!”狐红衣一声锐喝,语气里透出无比愤怒,众人掉头看去,红衣女容色惨白,眼里射出骇人的光芒。她一向妖娆婉转,温和有礼,这时突然动怒,竟是说不出的可怕。
“什么?”老妇人横了心,大声回应。
狐红衣一手按腰,走上前来,林映蓉见她走近,双腿不由一阵发软。
红衣女的脚步忽又停下,脸上怒容散去,透出几许无奈:“林伯母,你好狠心!”
老妇心中怒气一涌,忘了恐惧,扬声说:“都是你逼的!”
“没错!”狐红衣目光如水,扫过在场众人,“我是狐神蓬尾的后裔,来自首阳山的狐妖!古月非月,我本姓狐,狐狸的狐!”
这几句话震惊四座,吕书维更是面无血色。
狐红衣看他一眼,歉然说:“书维,我本来不想瞒你,可我真的害怕,害怕失去你,也怕误了你。如今看来,欺骗心爱的人,必将受到天谴!”
吕书维口唇颤抖,身子摇晃两下,默默闭上眼睛。
狐红衣凄然笑笑,掉头对老妇人说:“林伯母……”
“不敢当!”林映容冷冷地说,“你三千多岁,我该反过来,叫你一声祖奶奶!”
狐红衣轻轻摇头:“以前的时光,大半都是虚无的流沙!人与事看多了,也就淡了。三千年的岁月,未必找得到真正的爱人,经历得越多,越知道机缘的可贵。鸿蒙造物,从来独一无二,我再活三千年那又怎么样呢?我遇得到千千万万的男子,可是再也遇不上另一个吕书维了……”
吕书维猛地张眼,盯着狐红衣,眸子深处透出一丝挣扎。
林映容只怕儿子动摇,忙说:“人妖不同道,别跟我说什么情呀爱的。”
“你当然不说情说爱!”狐红衣淡淡地说,“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
“你说什么?”林映容心中一阵刺痛,老旧的疮疤悄然迸裂,鲜血汹涌喷出,她歇斯底里地吼叫,“你一只畜生,你又懂什么是爱?”
“林映容!”狐红衣盯着老妇,目光轻蔑冷淡,“你也真是处心积虑,先用醉狐酒给我,我喝了,你拿擒狐衣给我穿,我也穿了,你找来犬妖诈我,结果咬中了书维,我明知是你的主意,也没有提过你只言片语。可是你心肠太狠,竟要我大哥的皮毛做嫁妆,我们兄妹三个,父母过世得早,二哥又刚刚去世,只剩下我和大哥相依为命,如果我开口,没准儿他真会牺牲性命,换取我的幸福。可我不愿意!人有情,妖也有情。林映容,你扪心问问,你这样说话,可有一丝人味吗?”
“臭狐狸,你敢跟我谈人性?”林映容气得满面通红,伸手指点四周,“各位邻里乡亲,你们说说,换了是你们的儿子,肯与这个狐狸精攀亲吗?白虎人的血脉,肯叫这妖血污染吗?”
人们听了,纷纷摇头,狐红衣惨然一笑:“我早就料到了,人妖相恋,世所不容……”说到这儿,她深深看了吕书维一眼,忽地挺直腰背,傲然走向门外。
“留步!”吕书维一声大叫,狐红衣应声回头,那宿命的克星,眼含泪光,怔怔望了过来,他的身子好像疾风中的劲草,止不住微微发抖。
“维儿!”林映容只觉不妙,叫了一声,可是儿子双拳一握,直直向前走去,走到狐红衣面前,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狐女柔软的手,两人四目相对,眼泪双双夺眶而出。
“你不能走!”吕书维嗓子发颤。
“可我是狐啊!”狐红衣像是叹息,又如自语。
“那又怎么样?”吕书维扫视堂中,“我只知道,舍身救我的是你,疼我爱我的是你,我只知道,除了狐红衣,我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子!”
“煳涂!”林映容老泪纵横,“你疯了吗?她不是什么女子,她是一只母狐狸。煳涂东西,你这么年轻,就做上了副司长,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做到星官,凭你的人才模样,要什么女子没有?如果斗廷的人知道你的妻子是只狐妖,他们又会怎么想?”
吕书维望着母亲半癫半狂,不由后退一步,只将掌心的纤手握得更紧,似乎稍不留意,女子就会悄悄溜走。他的脸上惨无血色,眸子深处,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决绝。
“妈!”吕书维沉默一下,涩声说,“我从小敬你爱你,为了我,你可以忍受一切。可是,为了红衣,我也可以忍受一切。红衣说得对,三千年也未必遇得上心爱的人,道者的生命不过百年,如果我失去红衣,往后的人生,都将暗淡失色!”
“你说什么?”林映容失声尖叫,“为了这只狐狸,你宁可不要妈了?”
吕书维沉默不语,林映容的一颗心坠入谷底,她狠狠望着狐红衣,眼里的仇恨深如海水,她嘶声尖叫,那声音就像夜枭的悲鸣:“狐红衣,你一定用妖法夺走了他的心,他没了心,才会说出这样的昏话!”
狐红衣摇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用一点儿法术!”
林映容束手无策,掉头望向丈夫,吕孟津两眼发直,神色犹豫,不由大叫:“老头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说,你希望将来的孙子,长一条狐狸尾巴?”
“这个……”吕孟津神色狼狈,满头大汗,他不愿丢了到手的嫁妆,也不愿儿子娶一只狐妖,心中矛盾反复,想了半天,起了一个歹毒念头,“就这样吧,一切付诸天意。村外的‘纯阳伏魔阵’,如果狐红衣破得了,你们就成婚,破不了,哼,狐红衣,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人们听了无不叫好。在水云村的后面,吕氏的先祖设下了一座法阵,六名好手主持,可以产生极大威力,每逢战乱,村里人都去阵里躲避,这座法阵十分厉害,**(原文看不清)过多次邪魔攻打。
吕书维还在犹豫,狐红衣却笑着说:“好啊,我试试!”
“嘴上答应不行!”吕孟津冷冷地说,“还得立下字据。”
“全都依你!”狐红衣当着众人,立下了字据。
吕孟津收起字据,召集村中长老,闭门商议说:“狐狸精的儿媳,我万万不会要的,狐狸精的嫁妆,我一个子儿也不想丢。我把她骗进‘纯阳伏魔阵’,大伙儿齐心协力把她弄死。嫁妆到了手,我一定重重酬谢!”
这样的飞来横财,闻者莫不动心,再说狐妖的财宝,不取白不取。众人都知道吕孟津吝啬,也纷纷要他立下字据,如果杀死狐妖,每家分得多少。一群贪心鬼闹闹嚷嚷,把嫁妆分去了三分之一,吕孟津尽管肉疼,可剩下的三分之二,仍是财宝巨万,几辈子也使不完,这么一想,他的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贪心一起,良知泯灭,村民一想到行将得手的财宝,无不红了眼睛,想方设法,在法阵里布下极恶毒的埋伏,一切安排停当,次日一早,来请狐红衣破阵。
村中挑出六名好手主持阵势,吕孟津也在其中。村民无论老少,全在阵外观战,一群人翘首以待,望着吕宅方向,没过多久,就看到吕书维、狐红衣并肩走来。
一夜间,吕书维容貌大变,目光暗淡,脸色灰白,整个人好似火烧后的残灰。狐女还是一身红衣,她穿过人群,向阵前挺身一站,绝世风采,光照天地。
村中的男子无不倾倒,村中的女子无不嫉妒,就连密室里的阴谋家,也纷纷心生惭愧,要不是想到这女子不是人类,势必放下屠刀、软了心肠。
吕孟津连催狐红衣入阵。狐女笑了笑,掉过头来与吕书维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缠,难舍难分。林映蓉一边看着,厉声说:“磨蹭什么?只要从阵里出来,将来有的是时间抛媚眼、使媚术!”
狐红衣转身就走,吕书维死死拉住她的右手。狐女叹了口气,轻声说:“书维,我们商量好的!”男子一呆,垂头丧气地放开了手。
狐红衣一扬手,招来一道剑光,剑名“清柳”,清新嫩绿,恍若一段细长的柳枝。只见青光一闪,狐女钻进了法阵。
“纯阳伏魔阵”分为六部,风、火、水、雷、云、矢。六部相生相长,各由一人主持,六人潜藏阵中,彼此遥相唿应。
阵乍一看,只是一片乱石。狐红衣一旦闯进,天地忽地开朗,乱石化为奇峰绝岭,云气平地涌起,狂风大作,雷霆翻滚,水龙起舞,火球乱飞,无影神箭纵横怒射,冲开云雾,气势惊人。
一片红衣在阵中飞动,好似一叶轻舟,驶入了汹涌的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