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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与不穿还是一样。
亚瑟看着朝他跑过来得女孩，急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湿痕，苍白的脸颊晕出点淡红。他想要把靴子赶紧穿起来，却差点因为草地的湿滑而摔倒，短短的一会儿，女孩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的跟前。
“凯…凯特——”亚瑟窘迫的低头看了看手上来不及穿上的破鞋，光裸的脚趾互相蹭了蹭。
“你怎么躲了起来！！”女孩喘匀了气，立刻叉着腰泼头盖脸的骂了起来。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比亚瑟小上几岁。她的皮肤是贫穷的村落里少见的洁白，虽然因为过早的接触活计而变得粗糙，但是比起村里其他的女孩，她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蛋因为气愤而染上红晕，眼睛是微微透着红色的褐色，剔透美丽，最吸引人的大概就是那一头红色长发。也许当它们吸收了充足的营养后，会是更加鲜艳的颜色，可是这个时候，它们只是因为干枯显得灰扑扑的。
“你妈妈已经生下小宝宝啦！你应该快点回家看一下，顺便帮你妈妈干些事情——我刚才看见她已经下地了！”她不高兴的说。
亚瑟呆呆的听着，一向带着笑容的脸上有点灰暗。当然啦，村里的每家每户都有两三个孩子，甚至更多…但是也有像凯特和库里那样，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啊…而且，他苦恼的抿紧嘴，从今年开始突然萌芽的那种强烈的情感也让他难以冷静的和伙伴们一起玩耍。
这只是少年朦胧的青涩的爱情，却已经让他如同世界末日一样的绝望。
“…你在听我说话吗…亚瑟！”凯瑟琳愤怒的喊道，对面的男孩惊吓的后退了一步，这让她突然有点尴尬和恼怒。凯瑟琳很快的冷静下来，晕红的脸颊慢慢恢复洁白的色泽，尖巧的下巴骄傲的昂起来，极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的优雅和傲慢——贵族都是这样的。那些来收取地租的贵族坐着宽敞的马车，从眼皮底下看着他们时，她深深的记住了那种睥睨的神态，并且狠狠的在心上划上一道伤口。那并不是简单的难过，而是更加深刻的被冒犯的愤怒。
但是不能改变的现状让她很痛苦，即使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毕竟她还太小。
小小的女孩子放下叉在腰上的手，让自己的姿势变得秀气又矜持。她仿佛天生就有贵族的底蕴，这样简单的模仿就让她凭空增加了一些气势，亚瑟此时并不知道他看着凯瑟琳的目光是多么的羡慕和敬畏，就像他也不明白凯瑟琳眼中一直都存在的那种阴沉的委屈的不甘的色彩，是因为什么。
“走吧。”他回过神，发现凯瑟琳眼中已经氤氲了一些水汽，那种骄傲的神态也夹杂了惶恐不安，于是他不由笑了笑，穿上靴子拉着女孩向高地上走。只是错觉吧？
他们很快的回到村子里。这个村子叫红石村，因为附近的山里盛产一种红色的石头，经过打磨会在阳光下反射美丽的光彩。村民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那些石头就是红宝石，仅仅一颗就价值连城。不过矿脉已经早早的被附近的城主把手，一般的平民根本进不去。
村子不大，只有二十三户人家。亚瑟的家在村子比较靠边缘的位置，因为这样就有更多的土地可以开采，种上土豆和大麦还有燕麦。他和父母往往要付出很多的汗水才能完成农活，即使这样能在收获季留下的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亚瑟看着凯瑟琳向村子中央走去，转身走进院子。远远就可以听到细细的婴儿的啼哭声，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长期只能吃燕麦或者土豆汤，村里的妇女没有什么奶水，于是刚出生的婴儿也只能挨饿，喂一些很稀的燕麦煮的汤水。有些富裕的村子会养牛，可以喝到牛奶，但那绝对不是红石村。他小时候也没有这么差，但是这几年换了城主，越发的刻薄，家里的境况也就更加的糟糕。
他叹了口气，还是摆出笑脸推开木门。
库里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
亚瑟第一次看到他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他们一家刚刚搬进红石村。库里不过三岁，被抱在一个非常美丽但是憔悴的女人怀里，黑色的大眼睛无声的扫过围观的村民，也包括他，漂亮的小脸上沉默的让人害怕。
他们和村里的人看起来格格不入，但还是很快的融入了这个贫穷的村落。亚瑟和凯瑟琳与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看见库里安静的坐在树下，拿着一本外壳鲜艳的书专注的看着，仿佛什么都无法打扰到他。这个画面每天都出现，其他的孩子都不自在的避开他，只有亚瑟和凯瑟琳仍然在他的前面玩。亚瑟感到很奇怪，他觉得库里看书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具体该是什么样他也说不清，但应该是华丽的就像是来收租的那些老爷的马车。
凯特很喜欢库里，这恰恰是亚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库里的第二点。鉴于凯瑟琳本身对于高雅事物本能的欣赏，她不知不觉的开始接近库里斯，并且同他一起去看那些书，她不顾其他孩子们的嘲笑，慢慢的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坚持了下去。这让亚瑟感到，随着他们看得书厚度的增加，他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随着年龄的增长，亚瑟和库里斯一样，开始抽高，变成瘦瘦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只要几年过去，繁重的农活会让他们变得强壮。当然，亚瑟对于这一点很确定，可是他不能确定库里斯会不会和他一样。毕竟，这么几年下来，他都没有看到库里斯干过粗活。他的父母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只是辛苦的劳动着，即使英俊和美丽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褪色，也要换回一本本书给库里斯阅读。
而凯瑟琳呢？她更加的美丽，虽然稚气犹存，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气质随着读书更加的明显，眼中那种黑暗的挣扎的情感也更加浓烈，但是亚瑟注意到，每当凯瑟琳待在库里斯身边时，眼神就会平静下来。
他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不远…但也永远无法更加接近。
这一天，他们谁都没有意料到变故的到来。
“凯特呢？” 亚瑟拿着一小袋东西跑到村东头的树下，拍了拍库里的肩膀问道。
库里斯抬起头看着一脸阳光的男孩，半天才回答：“她去了城里。”
亚瑟失望的应了一声，坐在他的身边，很快又振作起来。“要吃吗？我采的到的桑葚，都熟透了，应该很甜。”他笑眯眯的打开小袋子。
库里斯犹豫的看着手里看到一半的书，最后还是看向袋子，从里面拿了一颗紫红色的果子。饱满的似乎一捏就会挤出红色的汁水。轻轻放进嘴里，甜水溢出，带着果子的清香。
“好吃。”他低声说。
亚瑟挑了挑眉，把袋子放到库里斯膝盖上。库里和凯特都喜欢吃甜的，虽然他喜欢凯特，但是这袋果子是为他们俩采的。
他看着库里斯慢条斯理的拈着桑果文雅的吃着，黑色的发丝整齐的用一个布条扎在脑后，从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库里斯长长的黑色睫毛，轻轻的颤着，会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出神。
“难怪…凯特喜欢你…”亚瑟低低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库里斯停下咀嚼的动作，淡淡的皱起眉。他听到了这句话，但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瞥了一眼亚瑟，发现也许对方并不是为了说给他听，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和安慰。
“你为什么不对凯特说？”年轻的库里斯有些纳闷的轻声问。就他所知，亚瑟似乎已经喜欢凯瑟琳很久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挠了挠自己亚麻色的短发，五官深刻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和无奈。
“你知道，凯瑟琳一直希望做城里人…”他小声对库里斯说：“我决定等赚够去城里做买卖的钱就向她说，但还不是现在。”他顿了顿补充道：“不会很久了，我每天都去山里采一些草药，还有小溪里捕的小鱼，把它们晒干可以卖给药师。我存了不少，慢慢攒应该够了…而且凯特还小，时间很充足。”
库里斯听着亚瑟慢慢说着他未来的打算，心里有点莫名的羡慕。亚瑟显然不像他这样识字，而且也很平凡，但是他的生活似乎很有活力并且目标明确。库里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黑褐色的眼睛里有淡淡的惆怅。
他们一直在树下等到傍晚。明天的天气应该很好，因为天际一片红霞，把土黄色贫瘠的村庄染上了醉人的色彩，就像是车子运出的宝石原石，虽然不纯粹，但已经足够美丽。
城里赶集的马车在村子升起炊烟时回来，拉车的是一匹名叫莱纳的年老公马。马车上仅仅只用五块木板围起来当做车厢，此时，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伸出一只穿着精致皮鞋的小脚。
库里斯早就把书收了起来，光线已经不适合阅读。他站起来和亚瑟一起，来到马车前，正好看到穿着一身华丽的裙子的凯瑟琳。
女孩以前所未有的光彩骄傲的站在他们面前，矜持尊贵的就像是城主的女儿。她的脸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干净，大眼睛闪烁着光彩，长发也梳理的很整齐，并且在脑后变成了松松的辫子，中间编进去一些漂亮的小百花，发尾用颜色鲜亮的染布扎起来。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珊瑚珠子，柔软的内衣长裙垂到脚面，外面套着长度到膝盖的红色的外套，圆口的袖子从肘部变得宽大，打着漂亮的皱褶垂下，优雅又淑女。
“怎么样？”凯瑟琳微笑着转了一圈，歪着头问他们。
番外 世纪初回忆录（中）
亚瑟张着嘴说不出话，但是涨红的脸已经告诉了凯瑟琳答案，而库里斯则沉静的站在一旁，虽然眼里也有赞叹，却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