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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微笑,说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目视王母,又道,“那就依了老君所言?”
兜率虽然一直争权夺势,是王母最想打压的对象。但无庸否认,数千年来,能在天廷屹立不倒,它的势力也足以在一些事务处理上,逼王母作出些让步,何况玉帝已开口表示了赞成?她大概猜出了玉帝的想法——
这样有趣的一场游戏,如果随了沉香的死就此结束,岂不是太过可惜了?他在好奇游戏下一步的发展,尤其是好奇,她王母一心倚重的权臣,怎么会和兜率走到了一起?
她也只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要大局没有失控,她断不敢打扰他的好奇心。
恨恨地瞪了老君一眼,王母极不情愿地允了下来:“好吧。”老君轻轻一笑,应声道:“谢谢陛下,谢谢娘娘!”拂尘轻扬,早有会意的门人抢上前来,抬起沉香。老君更不停留,施礼告退,带着一干门人径返离恨天而去。
杨戬目视沉香被架起带走,轻嘘了口气。但是,事情远没有完结,老君的身影刚消失在祥云霭彩间,王母的目光扫了过来,阴沉里带着冷嘲,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玉帝正准备离开,王母伸手拦下他,轻声道:“陛下,本宫还有一件事,只有杨戬才能办得妥贴,让本宫满意,更让陛下满意!”
转身面对着杨戬,王母缓缓地从袖里取出一只玲珑金钵来,宝气闪烁,刻满了诡异的符纹密咒。
“二郎神,本宫要赐你一件宝贝。”
玉帝长眉微轩,眼神忽然便兴奋了起来。王母炫耀似地向他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极为和霭,但落在众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就见她笑吟吟地上前几步,拉起杨戬手掌,将金钵塞将过去,轻声道:“司法天神,这叫乾坤钵,是本宫压箱底的宝物,妙用无穷,今日便传给你了!”
顿了一顿,眼角余光扫过侍立的群仙天将,口唇微启,却听不见声音。半晌,又道,“记下了吗?你只需诵出这半截法诀,倾钵向下,便可将华山牢牢罩住。以后莫说是你,便是本宫,也再无法踏入其中半步!”众人知道,想是怕人多耳杂,王母用传心术教授了杨戬发动法器的口诀。沉香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心念一动:“半截口诀?难道和囚室光柱的那个法咒有关?”
杨戬五指微屈,紧紧握住这冰冷的钵身,不动声色地按捺住狂喜的心情。王母刚一开口,他便立刻发现这半截口诀,竟与三妹囚室光柱的法咒相合得天衣无缝——当年果然没有猜错,这两截相合成完整的法诀,正是发动法器的咒语。只要发动后强行毁去钵体,救出三妹的最大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但是,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王母会将最后的底牌,全无预料地交了出来?狂喜之心淡去,杨戬暗自懔然:“方才处置沉香之时,自己当杀不杀,与老君的一唱一和,王母眼里的怨毒与怀疑何等明显?这种情形之下,她为何要将暗伏的后着交由自己去办?”
心中快速推算着各种可能,他的神色却越加恭敬,应道:“是,娘娘圣明,小神谨遵懿旨!”
王母掩口而笑,只笑得身子乱颤。玉帝极有耐心地站在一边,看看杨戬,又看看杨戬手里的乾坤钵,宛如看到了什么精彩的大戏的上演。就见王母款款款而行,绕着杨戬转了一圈,扬袖在他脸庞上拂过,慵散地说道:“司法天神说起话来,一向是这般的中听动人,听得本宫打骨子里舒坦出来。记住呀,本宫很喜欢听的,很想永远听下去呢!所以你可千万要保重好你自己的身子,神仙只意味着长生,却不代表不会死……”
她几百年来一直庄重矜持,一言一行都自有母仪三界的威严。此时突然现出这种似颦似嗔的娇媚神态来,杨戬自是一愣,四下的众仙,也无不为之讶然。王母却恍如不觉,又凑近了些,拢起长袖,纤纤素指轻按在杨戬黑氅披肩之上,语气较平素多了些亲切,却也多了些格外的阴寒——
“杨戬,以前本宫以为,自己是三界中最了解你的人,但是现在,本宫却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若说还留恋着血缘之亲吧,可你却骗得外甥散尽法力,任人鱼肉。可若说你只为天条威严着想,本宫却也难以相信。方才只需轻轻一枪,你就能为天廷除去一切后患——”
声音转低,几近耳语,“可是你却宁愿启我疑窦,犯我大忌,和老君那个老混账狼狈为奸,说什么也不肯将你的外甥毙于当场!”
说罢,看了乾坤钵一眼,笑意在王母嘴角漾扩开来,充满了喜悦和得色,她将整个身子都倚近了杨戬,似仍在附耳低语,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沉香被她的诡密反常压得心神不安,也靠近了去听,旋即失望地摇了摇头,王母再度用上了传心术,他什么也听不见。
半晌,想是传完话了,纤指从杨戬肩上移开,向上轻轻按在他的唇边,王母自己,却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起始欣喜,然后便渐渐疯魔,敛去了所有的情感。待到嘎然而止的一蓦间,她眼里剩下的只有冷漠与恶毒,象煞了灯中那个无情的死物婴儿。
神态又转为庄严,缓步退回到玉帝身边,王母没再用传心术,开口冷冷地说道:“为了你自己——司法天神,今夜子时前,你去发动此钵,永远禁锢华山!逾期的话,本宫马上就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践踏天条的人,尤其是你这样知法犯法的司法之人!”
杨戬神色如常,深深地躬下身去,只有持钵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了。王母却回过头,向玉帝说道:“陛下,以本宫看来,杨戬虽有过失,但屡立大功,如今更亲自压钵华山,以为大义灭亲的典范。如此公正不阿,司法天神之职,除他还能有何人胜任?”
玉帝赞许地轻笑着,似对她刚才的举动满意无比,柔声答道:“连乾坤钵这样的重宝,娘娘都赐给了二郎神,朕岂会再有其他的异议呢?”携了她的手,朗声传谕,“从即日起杨戬官复原职,赐还真君神殿。为此事牵连下狱的人等,也一并赦免,各回本司。”万岁山呼声里,两人登上龙辇凤仪,驾返瑶池,诸仙鱼贯相随,纷纷离开。
杨戬站在南天门外的参天玉柱边,天风漾起他身后的龙纹玄氅,孤零零地说不出的失落。众仙早已散得尽了,鄙夷的目光却散不去。骗得亲外甥自散法力,步上死路,三界之中,还有比这更无情无义的行径么?这样想着,嘴角勾出几分自嘲的苦笑。
他低头看向乾坤钵,神色黯色。云卷云舒,时间慢慢流逝了去,他动也不动,安静得令人心悸。
许久许久,才驾起云头,向华山而去。却是行得极慢,似不堪重负一般。三圣母只当他因骗了沉香而难过,轻叹一声,沉香却觉不对。那些仙丹大多融入了自己血肉之中,尚未转化,散去的法力,只是九牛一毛。舅舅下决心骗自己散去法力,所倚仗的也正在于此的呀!旋即释然:“王母说了,乾坤钵罩下,便是舅舅也不能接近华山一步,想必是舍不得娘一人困在山里寂寞吧?”
不一会儿,苍郁峻拔的山势迎面而来,华山已到。杨戬并不急着发动咒语罩山,降了云头,落在一处山坳,三圣母咦了一声,认得那是自己敕封的圣母庙旧址。
旧址早荒废了去,只余了残垣断壁,折梁破案。杨戬穿行其中,若有所思。半晌,在一块残壁前停下脚步,伸手拂去积尘,现出斑剥的碑文来。三圣母镇守华山时,对百姓们照顾得颇为周到,还愿感恩的石碑,嵌满了大殿的墙壁。那时,每逢哥哥来华山小住,杨莲便会拉他去看新添的碑文,兴高采烈地讲述着来历。
纤手皓如脂玉,婉约的声音,叽叽喳喳地一刻也不肯停。三妹总是爱挽着他臂膀,赖在他边,吐气如兰,浑不怕哮天犬和一干鬼判鬼吏的掩口窃笑。
可惜那个时候,来华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总想着,有朝一日,母亲回来了,一家人真正地团聚。再不管什么天廷,筑几间小屋,砍薪种田,就象多年前的那样……为什么竟没想过呢,那样的幸福,他如何拥有得起。又如何,有这个可能去拥有呢?
三妹,早知如此,二哥真该每天都留在华山,好好守着你,看尽你所有的颦笑和娇嗔……
心中忽然大痛起来,杨戬合上双目,一霎之间,疲惫无力的感觉,压得他几乎窒息。
三圣母看看碑石,又看看哥哥,隐约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她不禁轻轻上前,象以前那样偎到二哥身边,感受着他冰冷铠甲下熟悉的温暖,沉稳的心跳。愧疚里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让她不愿时光再向前逝去一分。“不要再为我付出了,二哥,我宁愿在山下再被压二十年,也不要你这么苦着自己,莲儿不配的……”泪水洒在铠甲上,晶莹剔透,却更增了几分冷意。
也不知站了多久,宿鸟归林,山色渐渐昏暗了去,杨戬才蓦然惊觉,轻叹一声,留恋地看了眼四周废墟,回身向山下囚洞行去。
“原来发动乾坤钵之前,二哥还进来看过我……”三圣母看着杨戬飞上石台,俯身凝望沉睡中的自己,忍不住哽咽起来,“为什么睡得那么沉,直到乾坤钵压下时才被惊醒。我都没能再看他一眼,我……我……”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但人人都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错过这次,她再见到哥哥时,就是在龙八的婚礼上了。想到那时的情形,每个人的心,都重重地剌痛了一下。
杨戬抬手,似想唤醒妹妹,却又忍了下来,许久许久,手轻轻落下,抚着她的面颊,将几缕垂在额上的乱发理好,目光只盯着妹妹看,有怜惜,有宠爱,慢慢地,变成越来越浓的不舍与感伤。
“莲儿,二哥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答应二哥,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千万别再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