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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姬同时还是一位知名诗人,皮则是一位受尊敬的新闻工作者,生前是数份报纸和杂志的记者,并写过很多广播及电视节目的剧本、电影脚本和小说。这两位左翼作家发现推理小说最足以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病态,于是相勉从事。自一九六五年至一九七五年间,联手创作了十部推理小说,直至皮…华卢去世。他们合作的系列小说已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并有多部被拍成电影。此外,华卢还独自出版过两本以简森(Jensen)探长为主角的小说。
推理小说的传统,是重在解谜而并非反映现实。有的推理小说家甚至将“写实”看做禁忌。大部分的正统推理小说基本上是一场智力游戏,没有真实社会,只有布景;没有真实人物,只有服务于故事情节的戏偶。史、华二人则突破了这一限制,但仍写出了相当正统的智力推演小说来,这一点确为引人关注之所在。
如果我们要将史、华二人的推理小说加以归类,它们应属于正统推理小说中“警察办案小说”中的一支。小说中的主角不是私家侦探,而是国家治安体制的一环——警察。警察办案在现实生活中是客观存在并为人们所接受和熟知的,这就使得推理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现实生活的合理性,写实态度与推理小说也在这一点上有了交会的机会,这显然应是史、华二人选择警察办案小说的一个重要原因。
马丁…贝克是史、华二人在其十部推理小说中塑造的一个神探,他是瑞典国家警察署的探长,在斯德哥尔摩这个现代都市中,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打击重案犯罪的角色。他与其他神探一样,心思细密,办案执著,对线索有直觉式的敏感。但同时他却疲倦失眠,胃酸过多,婚姻家庭濒于瓦解。这些特性赋予其更多的真实感和特立独行的鲜明性。
与更多的推理小说相比,史、华二人更注重于小说场景的铺展及其深广度,而不仅仅是简单的布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诸多现实问题,涉及政治、宗教、人的生存状态等,纷纷交织于小说情节的背景之中。小说本身的意义也并不仅仅在于展示一个迂回曲折的解谜过程,而是在此之上透出对于现实社会的暴露与批判。
《罗丝安娜》是史、华二人合作的第一部小说,但上述特质已显露无疑,当然也贯串于其后的九部小说之中。
作为一个警察办案故事,《罗丝安娜》是很准确也很标准的。小说一开始,有人偶然在运河中发现了一具全裸的无名女尸,揭示了谜题。而警方不仅不知道凶手,就连被害人是谁也毫不知情。警察展开一定的调查程序,靠的不是灵感和才情,而是苦功与耐性;神探,也不提供天才洞见,而只是这项繁琐工作的主持者。
大量发函中,一封来自美国边远地区的回应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一个独自到陌生国度旅行的观光客。而她在观光地并无任何人际关系,那她究竟是如何遇害的呢……应该说,史、华二人所提供的是一个很具代表性的警察办案故事,步步为营,逼向案情核心,清理出对象,最终将案犯绳之以法。
小说所展示的办案过程并不能套用“杀机四伏”“险象环生”之类加以简单定论。它更注重的是引导读者随着主人公慢步调的查证、推论、设陷阱,有如剥茧怞丝般渐渐推进真相的彼岸。平缓的叙述与悬念的紧张交错迭出于小说的始终。再有史、华二人细腻的摹写,对人物、情节真实感的刻意追求以及合而不露的现实批判使得《罗丝安娜》成为一部异于平常的推理小说。
前面我们提到史、华二人推理小说的意义,自然,《罗丝安娜》所要提供给我们的也不仅仅是娱乐,那它所揭示和批判的是什么呢?
它所揭示的是现代都市的潜在危险,批判了现代社会人际关系的淡漠无情。在纷繁复杂的现代大都市里,人与人之间失去了传统社会中所固有的彼此了解和熟悉,而是变得疏远与陌生。与你有过交谈的某位游客在旅程中遭人谋杀,弃尸河中,而你并不会因为未再与之谋面感觉丝毫的讶异;与你同住一街的温雅绅士原来竟是变态杀人狂,而你并不曾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这一切都是缘于人际关系在现代都市的异化与质变,也正是史、华二人提供给我们的一个思索点。
《罗丝安娜》
1
七月八号午后三点,他们发现了尸体。从外观看来尸体相当完整,不可能在水里泡过很长的时间。
虽然他们的发现全凭偶然,但能这么快发现尸体,对警方的调查工作助益匪浅。
在伯轮运河的水闸下游,有一道阻挡东风长驱直入的防波堤。那年春天运河开通之后,这条通道就出现淤积的现象。不单是通行困难,船上的螺旋桨还老从河床卷出厚厚一团泥,任谁都明白这运河不疏浚不行了。其实早在五月份,运河公司就想自土木工程理事会征用一台挖泥船,但每个官员都视这申请书为烫手山芋,最后甚至推到瑞典国家海运部请示裁决。结果海运部认为这是土木工程理事会的工作,应自行解决,但土木工程理事会却发现所有的挖泥船都归海运部管,绝望之余只好求助于诺库平市的港口管理委员会。不幸的是,这申请书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海运部,当然,它最后还是回到土木工程理事会手上。这会儿终于有人肯拿起电话,拨给一位对挖泥船了若指掌的工程师,他表示在现有的五台挖泥船中,只有一台能通过水闸。这艘名为“小猪号”的挖泥船当时正停泊在格拉瓦内市的渔港内。直到七月五号早上,“小猪号”终于抵达伯轮运河,停泊时还有一群附近的小孩及一名越南观光客在旁观看。
一小时后,一名运河公司的代表上船共商流程,一谈就是整个下午。隔天是星期六,大伙儿各自回家度周末,船只就原封不动地停在防波堤旁。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一名工头——就是奉命开船来的船长、一位挖掘师以及一个船员。后面两位都是高登堡人,一起从莫塔拉搭夜班火车来的;船长则住在拿卡,他的老婆还开车来跟他碰面呢。星期一早上七点,他们三人再次回到船上,一小时后开始挖泥工作。到了十一点,船底的货舱装满了泥后,挖泥船就驶向湖心卸泥。在回程途中,巧遇一艘向西行驶的白色小汽船抵达水闸,他们只好停船等待。船上的外国观光客都聚在栏杆旁,兴奋地向挖泥船上的员工挥手问好。那艘游船进水闸后缓慢地上升,往莫塔拉与维特恩湖移动。约午餐时间,汽船的信号旗才消失在最高的水门之后。直到一点半,他们终于能再度开工。
事情发生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天气晴朗温和,暖风阵阵吹送,夏日云朵也随之缓缓飘移;有些人聚集在防波堤上,有些则待在运河边。他们之中大半在享受日光浴,部分在钓鱼,另有两三个人注视着挖泥工作的进行。此刻,挖泥机的桶子正满装着河底的烂泥,穿出水面。挖掘师坐在船舱中,躁纵他再熟悉不过的机械;船长坐在厨房里享用咖啡,船员则用手肘撑着栏杆,站在甲板上无聊地对水面吐口水,挖泥的桶子正在往上移。
当桶子破水而出时,防波堤上有个人忽然向船的方向跑来,他挥动着手臂并大声喊叫,于是船员侧着头想听清楚些。
“有人在桶子里面!停!桶子里面有人!”
被弄糊涂的船员先是看着那个人,再回头瞪着已在货舱上方溢出污水的桶子。他也看到了——一条白色的、赤裸的手臂在桶子外面晃动。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既漫长且混乱,有人站在码头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什么都别做,不要碰任何东西,等警察来再说……”
挖掘师出来看了一眼后,就立刻回到杠杆后他安稳的座位上,启动起重机将桶盖打开,船长和船员上前拖出尸体。
是个女人,他们将她用防水布包着,面朝上地平放在防波堤上。受惊的人群马上跑过来围观,其中有些是不该在那儿的小孩子,然而竟没有人想到该叫他们走开。这时,只有一件事是大家都不会忘记的,那就是这女人的凄惨模样。
船员自作主张地在她身上泼了三桶水,日后在警方的调查陷入僵局时,有人就批评他当时的处置不当。
女尸全身赤裸,身上没有任何饰物,肤色显示出她常穿比基尼做日光浴,婰部颇宽,大退粗壮,陰毛则浓黑。她的胸部不大,有些松弛,侞头大而黑;从腰到婰部,有一道红而明显的刮痕,身上其他部位则相当光滑,没有任何斑点或疤痕。她的手脚相当小巧,没有涂指甲油;脸部则因泡水而肿胀,无法辨识出她原先的容貌。她的眉毛浓厚,有张大嘴,中等长度的黑发柔顺地贴在头上,脖子上有一缕发丝缠绕。
2
莫塔拉在维特恩湖的北端,是瑞典奥司特高兰省的中型城市,人口约两万七千。当地的最高警政首长是警务督察,同时身兼检察官的工作。在他之下有一名警察长,既是保安警察也是刑事警察的总长。警察长之下则包括一位九职等的首席探长,六位警员与一位女警。当中有一位警员津于摄影,另外若需要人手验尸时,他们通常求助于城里的医师。
发现尸体之后一小时,这些人大多已聚集在伯轮运河的防波堤上离灯塔几码远的地方。由于尸体周围人群拥挤,船上的人根本无从得知当时的情况,所以尽管船头已背向防波堤准备离开,船员仍在甲板上努力张望着。
在警用栅栏后面观望的人群,很快增加了十倍之多。栅栏的另一头停放着几辆车,其中四辆是警车,一辆是纯白的救护车,后门上还漆着红十字。一旁有两个人身穿白色连身装,靠在围栏上怞烟。他们可能是灯塔外的人群中,惟一对命案不感兴趣的人。
医生在防波堤上收拾工具,一边和瘦高、灰发的警察长聊天。
“现在我还无法看出什么端倪。”医生说。
“一定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