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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喔,通常看到这个名字都会念成masako。”
我如此解释之后,又说:
“可是这位高冈小姐,自己却把‘白石’车站说成了‘白司’。”
“真多嘴!”
小正给我吃了一记拐子。圆紫大师眯着眼看着我们俩拌嘴。
“哎呀,你叫的正是时候,我刚才正想睡,要是继续维持那个姿势,说不定真会从岩石上滚下来。”
“您可真悠哉。”
“是啊,我一脸放松吧!”
“这个嘛……”棒槌 学堂·出品
圆紫大师说了声“走吧”,我们也点点头,不能让美江等太久。
“圆紫先生呢?”
我试问那位前座。
“请他先回去了。我今天没事,所以想四处走走。”
圆紫师表示想从火山湖搭公车到新干线车站。
“您喜欢独处吗?”小正问道。
“我们现在像‘三人行’,好像不能这么讲喔,不过我觉得一个人旅行比较放松。”
“全家出游呢?”
“喔,那也不错,但这样又别有一番滋味。”
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他:“蚁狮还好吗?”
“很好!这么说也怪怪的。总之,多亏有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内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虫,觉得很新奇,就跟我女儿一起观察。”
“那,自然科学的作业解决啰?”
“嗯,我女儿画了各种图解,如果按照顺序贴妥,应该蛮像样的。”
“不过……”
小正将话题拉回。
“您的工作明明是以一群人为对象,您却喜欢独处?或者……”
讲到后来变成自言自语。
“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所以我喜欢独处吧。”
圆紫大师稍微想了一下。与其说是在思考答案,倒不如说是在思考该不该回答。终究因为我们宛如亲子般的年龄差距,使得这些话很容易说出口。
“我并没有以一群人为对象。”
“那您的对象是懂落语的部分人士吗?”
小正不服气地紧咬不放。
“不,不是一部分,是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您自己?”
“是的,我的对象是年轻时的自己;满怀单纯的期待,仔细聆听一场场落语的自己。我在说落语时,把听众当成以前的自己,所以决不能打马虎眼。如果敷衍了事,等于是自己放弃落语。”我想起圆紫大师在中学时期,听到上一代讲的《第一百年》而落泪的事。当然,那是因为被内容感动,或许同时包含了看到自己的人生这种触动心弦的感受。相较之下,昨天的表演虽然让我落泪的原因很多,但若要追根究底,恐怕是因为看不见自己人生的焦躁与不安所致。两者的差异,在于雾里寻花及将果实握在手中。而我已是大学生,为此感到羞愧不已。我们在缓坡路走了一阵子,走到岔路口,看到两、三个人扛着器材,正在拍摄植物。不知是摄影师或研究生物的大学生。
“《百人光头》这个段名很少用吗?”
我试着问道。
“我师父用这个段名,所以我也沿用。不过一般人都用《参拜大山》吧。”
“我昨天第一次听圆紫大师讲这个段子。”
“这样啊,我有十年没讲了。”
“是‘山’的缘故,所以才选这个段子吗?”
“与其说选,倒不如说是这次表演会的执行企划石川先生替我决定的。他是国文老师,对于《加贺的千代》很有兴趣。最后为了分别描述登场角色,所以挑了《五人轮番上阵》。”
“确实,圆紫大师原本就是为了戏剧集会来表演的。”
“是啊。实际上,我昨天下午以‘落语表演’为题,进行一场演讲。”
“哎呀,我也好想听。”
圆紫大师摇摇头。
“不不不,说是演讲,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而且艰涩难懂。我只是举例说明基本原则,你也不必特地去听。”
讲得我好像是很厉害的落语通。
“来欣赏表演的听众都是一般人吧?”
圆紫大师露出一副“这就是重点”的表情。
“我不想将段子的内容当作研究材料,充其量那只是在温泉区举办的个人表演,欢迎任何人观赏。或许有人在旅馆里喝酒,有人想睡觉吧。这当然也是度过欢乐时光的方法。”接着又说:“我并不是讽刺这些人,我是真的这么认为。”
我点点头,圆紫大师继续说:“相对地,只要想听,我希望任何人都可以来听。石川先生大概也很辛苦吧,替我东奔西跑……”
我想起了在温泉区随处可见、像是手工制作的影印海报。那种海报反而令人备感温暖。“可是,您在表演时一定乐在其中吧?”
“嗯,那当然,这种事非得喜欢才办得到。”
“所以,第二段落语是《百人光头》。”
“是的,被你猜中了,因为这个段子与上山有关,所以石川先生想到了它。开场白很容易切入,他的要求真是体贴。”
缓坡路稍微变陡了。
“毕竟这是我平时不表演的段子。可是石川先生说:‘从前确实听你讲过。’。”
“那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起圆紫大师刚才说“我有十年没讲《百人光头》了”,而石川先生听过,表示他是相当资深的听众。
“大概在学生时代吧。那时候,石川应该在东京,现在来这里当高中老师。在我成为真打【】之前,我收到他的信,那应该算是落语迷的来信吧,信中针对我表演的段子给予批评指教。”
【注】:日本落语家的等级从高至低依次为“真打”、“二目”、“前座”。
圆紫大师的听众有固定的年龄层,会有这样的人也不値得大惊小怪。
“所以,他说:‘趁这个机会把很久没表演的段子拿出来秀一下。’我想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就表演了……”
“太棒了。每次听到《参拜大山》,我总认为那是‘不讨喜的段子’,这次反而深受感动。”圆紫大师眨眨眼,想了一下,旋即说:“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但我觉得我的表演方式好像错了。之所以一直不表演这个段子,就是这个缘故,换句话说,我有点犹豫。”
圆紫大师直视着我的眼睛,举了目前一位大师的名字。
“你听过某某的《参拜大山》吗?”
我有些慌张地说:“没有。”
“我想,你听完应该不会觉得不舒服。那位大师描述熊五郎,却不会令人不愉快。故事里的妻子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剪掉女人视如生命的头发,我对她们有一份情感。否则,我没办法表演那个段子。可是,《百人光头》这个段子本身并没有这种要求。我认为,鲜活地描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不让听众做多余的思考,一路讲到最后,才是那个段子的真髓。”
虽然本人这么说,但我觉得正因为圆紫大师以他的形式表演《百人光头》,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难道是因为我是女人吗?
随着坡道越来越陡,我们不再交谈,三人只是默默地爬坡。圆紫大师用极缓慢的步调,一步一脚印踩着泥地,大概是顾虑到我吧。小正不得已也走得慢吞吞,说不定她也累了。看到山上的小屋了。
□ 14 □
“哇——”
我纵情地发出赞叹声。
从山间小屋旁经过,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雄伟风光。坡度骇人的下坡路前方有一条弯路,在低洼处迂回蜿蜒,尽头出现了又圆又绿的五色沼。
步行而来,终于抵达的心情,更令人感觉景色美不胜收。
有备而来都能如此感动,若是不经意攀越山丘,看到这幅景象又会如何呢?那份感慨非笔墨或言语所能形容。
就这层意义而言,我认为瀑布是最棒的景致。在白天依然阴暗的山路里走着,听见轰隆隆的瀑布流泻声,这就是序曲。我对于瀑布的规模、形状一无所知,一边砍断常春藤,跨越横倒的杂木,瀑布的倾泻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我越来越紧张,就在忍不住想“哇”地大叫时,视野豁然开朗,忽见眼前一条从天而降的白龙,宛如那智瀑布。
我撩起刘海,维持这个姿势将眼前的景色与幻想中的瀑布重叠。
“下去吧。”
小正说道。我伸手探向裤子口袋,想起口袋里除了空盒,还有即可拍相机。
“等一下。”
小正和我分别与圆紫大师拍照。即使如此,底片还剩下十五张。
拍好后,我们继续往下走,沿路根本无暇欣赏风景,全心留意脚边,从布满石头的陡坡走下去。走完这条陡坡,接下来就是可以边走边哼歌的轻松路。看着左手边的火山湖,走着走着,休息站就在眼前了。
“您吃过午餐了吗?”
小正问圆紫大师。
“刚才在岩石上吃过了。”
圆紫大师拍了拍口袋,像是在拍打“神奇口袋”,一只摺妥的白色塑胶袋探出头来。大师果然请旅馆老板做了饭团吧。
“我要告辞了。”
“这样啊。”
“公车大概没几班吧。”
我们抵达休息站之后,四周的游客突然变多了。
“后会有期。”
圆紫大师向我们点头致意。
“呃,这个吃了一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小正忽然拿出装着稻花糕的袋子。这举动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未免有点冒失。
“甜食吗?”
圆紫大师看了一眼,微微一眼。
“您怕甜食吗?”棒槌 学堂·出品
“不,我最爱甜食了,回程时我会在车上吃。”
我们与圆紫大师告别,在路上与前去欣赏火山湖的游客们擦肩而过,走到宽敞的停车场。云海已经消失了,我们从那里眺望的景色与昨天截然不同,群山从近处的绿色,渐渐变成蓝色,然后再变成水蓝色。我觉得风景比昨天有趣,于是频频改变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透过镜头,我看到几辆白车,却完全分不出差异。
心想“等会儿大概得找一下了”,却看到江美从容不迫地从一排车子之间走过来。
“抱歉啦,本来想去接你们,但等着等着,有点想睡了。”
门窗紧闭的车上大概很热吧。不过微风徐徐,如果打开车窗,反而很舒服。江美眯起眼睛,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
“我买了饮料,好像买太多了。”
我们回到了可以欣赏火山湖和山峦的地方,吃起中饭。
像这样吃喝,就能了解圆紫大师在岩石上用餐的心情。
比起那个地点,这里只看得到白褐色地表上的绿意,少了点情趣,不过风景相当雄伟。充满秋意的风吹来,在视野良好的地方吃饭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