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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生就放了柔缓的音乐。他和宋雅文在随意的聊天中引出了宋雅文想要和他倾诉的话题。宋雅文觉得张医生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只有基于这一点,他才会把心中的压抑和困惑对他倾诉。
宋雅文说,自从我嫂子的孩子出生后,我总是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我总怕这个孩子会突然消失,我还常常做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次我梦醒后就心悸,喘不过气来,我会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掐着孩子的脖子,特别是今天早晨,我来到哥嫂的卧室,发现孩子好好的安然无恙,可我心里会越来越焦虑。
张医生看着宋雅文惊恐的眼睛,他轻轻地说,雅文,你说出来就好了,你不是说过么,你侄儿生下来的头一天晚上,医院里失踪了一个孩子,你担心你侄儿也会失踪,你把这件事和你小时候的那件事连在了一起,所以,你认为你侄儿同样也会受到袭击,你的恐惧来自你的内心。其实,多年以来,很多事情都过去了,都有了变化,你没有必要沉浸在过去的阴影中。
宋雅文又说,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哥很不正常,特别是从他有了孩子之后,那天晚上,他很晚回家,我看见他神色仓皇,我正好起来小便,我看见了他,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愣愣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卧室,他的脖子上还有三道血痕,像是被什么利爪抓的,那个晚上,我一夜未睡,总害怕会发生什么事情。
张医生说,雅文,你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这来源于你童年那次遇袭后对你哥的猜测,你内心一直认为那件事和你哥有关,可你又一直找不到可以说服你自己的证据,你承认你哥对你很好,而且你是他的亲妹妹,他不可能加害于你,至于你哥脖子上的伤痕,你没有必要记在心上,他不愿意对你启齿,证明他有他的隐私,他的隐私和你没有关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以前,我也找你哥说过几次,他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人,他很镇静,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你应该信任他,信任他对你的爱。这么些年来,他做得很出色,他供养你上完了大学,而且对你父母亲又很孝敬,这说明了你的很多猜想是多余的。你心里的阴影在你紧张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不要紧,我要求你的只是一件事,放松,把这世界想像成一个美丽的大花园,每个人都在这个大花园里快乐地生活。
宋雅文说,我这样子很不好,是么?
张医生说,一切的根源都和你童年的那件事有关,你要忘记它,它永远不会再重现了,雅文,那是你的一场梦,不是真实的,真实的你活在幸福温暖的亲情里,大家都喜欢你,爱着你!
宋雅文此时闭上了眼睛。
张医生心里说,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姑娘呀!接着,张医生来到了宋雅文的身后,他的口气很轻很软,雅文,你此时尽可能随便些,尽你所能地放松自己,如果你松弛下来,请将右手握拳,攥得越来越紧,同时观察绷紧感。对,你保持绷紧状,注意拳头,手和前臂的绷紧感…现在放松。放松右手手指……再将右手握拳……保持住,对,再次观察绷紧状况……打开,放松。雅文,请把你的手指再次张开,请再次观察肌肉状态的不同……雅文,你现在用左拳重复做一遍。将左手握成拳头,身体其他部位保持松弛;将拳头握得更紧,观察绷紧感一放松,是的雅文,放松,观察有什么不同。你就这样保持放松状态…… 雅文,现在你将双手握拳,越来越紧,绷紧双拳,绷紧前臂,注意这些感觉……放松,雅文,放松了张开手指,体会手和前臂肌肉的松弛感。雅文,放松手和前臂肌肉,雅文你做得很好,对,进一步放松,松弛手和前臂的肌肉…现在挥动双肘,绷紧:头肌。……
就这样做了十五分钟,宋雅文觉得自己的身体平静了下来,早上的那种焦灼感消失了,她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呼吸也有规律了,尽管窗外的天空还是那么的阴沉。
张医生在她离开时还给她开了一些镇静的药物。张医生微笑地对她说,雅文,你应该参加工作,最好搬出去自己住,你也可以尝试去恋爱,那样对你会更有帮助,更能够舒缓你紧绷的神经。
宋雅文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张医生。
张医生还是满脸温存的微笑,欢迎你来找我聊天,记住,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你。
宋雅文走后,张医生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漂亮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听她哥哥的话来到了小河边的一片林子里。哥哥让她在那里等他。那是一个黄昏,宁静而美丽的黄昏夕阳把小河水映得波光潋滟。有微风从河面拂过来,小树林子里还有鸟儿的歌唱。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坐在树林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嘴巴里叼着一根草根,她透明的大眼睛扑闪着,无忧无虑地望着远方。就在她耐心等待时,她听到了身后树林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发现。小姑娘一直在等待着,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一定会来的。她的哥哥平常对她是那么的疼爱。可太阳落山了,黑暗漫上来了,哥哥也没有来。小姑娘哭了,她的哭声穿过树林子,传得老远。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一块布给蒙上了。然后,她就被一个人压在了草丛里,那人的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喊着,一会,她就喊不出了声。那人放开了她.逃离了现场。她没有死,当她一口气呼吸上来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了树林子上空的星星。她惊惶地站了起来,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个东西,那是一枚纽扣,是从掐她脖子的人衣服上揣下来的一枚纽扣。她号啕大哭起来,直到村里的人和她父亲举着火把把她找回家。来找她的人中没有哥哥,那天晚上,她哥哥很晚才回家,衣服上也少了一枚纽扣……
想到这里,张医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件事对宋雅文而言,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长大成人了的宋雅文还笼罩在这个噩梦中,他该不该为宋雅文担忧,她的未来会怎么样?张医生一无所知。同样的,张医生对凡人东路在这个夏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在大雨中呼号着奔走(1)
第六章有许多人在大雨中呼号着奔走
30
矮马愿望中的大雨是在凌晨三点左右落下来的。大雨吵醒了矮马,他睁开双眼,雨水从治安亭顶上的缝像中漏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那只童鞋就在他的胸前。矮马觉得外面的声音异常的嘈杂,雨声之外还有什么声音在敲打着他的耳鼓,他听到有许多人在雨中呼号着奔走。
这样的夜里哪来那么多人在雨中奔走呢?矮马弄不明白,他不敢出去,尽管不一会,他的身体就被漏落的雨水淋透了。他浑身战颤着,在这夏日的落雨之夜感到了寒冷,这种感觉在前线的时候有过,他当时面面对如雨的子弹感到彻骨的寒冷,好像那也是懊热的夏天,只不过不是在夜里。
矮马害怕那些在雨中奔走呼号的人,他们是一些什么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猛雨似乎要把矮马蜗居的治安亭给掀翻,而外面凡人东路上奔走呼号的人要将他的心脏撕裂。他抓住自己的头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心里在呻吟,他真的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一切让他恐惧的元素。
矮马会不会在这个风雨夜里死去?以往的时光里,矮马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过自己。他害怕活着也害怕死亡,尽管活着有时比死亡更加可怕。死亡意味着自己离开了自己,这是可怕的根源。
就在矮马浑身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猫叫。那声猫叫像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他浑身一激灵后陷入了另外的一种境界,顿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风雨声外面人们奔走呼号的声音……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矮马木然地站起来,打开了治安亭的门。他此时像一具僵尸,没有了思想,也感觉不到冷暖和恐惧,他走到了外面。矮马看见雨水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和那街灯的灯光一样静穆。很多人,各色各样的人,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在人行道上匆匆地行走。
他们的脚走在雨水中,竟然溅不起一点水花,雨水打在他们身上,也溅不起一点水花。矮马看见了那只白猫,那只白猫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加入了那些面无表情的人群,朝一个地方走去。那些匆匆无声行走的人们根本就没有注意矮马,仿佛矮马在他们眼中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矮马鬼使神差地随着人群跟着那只白猫,朝他们要去的方向走去,他的右手紧紧地攥着那只红色的童鞋。路过情韵小区的大门时,矮马朝门卫那边看了一眼,门卫室里亮着灯,里面空无一人。
矮马随着人群来到了阳光电影院的门口。
矮马发现人群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阳光电影院,阳光电影院的门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
那只白猫没有进入电影院里,它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了,它好像在等待什么。矮马也走过去,坐在了台阶上,他好像也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一个人。
雨水淋着矮马,他坐在淌着雨水的台阶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矮马突然看到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缓缓地走上台阶,她的样子冷漠而高傲,她走上了台阶,进入了电影院。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矮马身旁的那只白猫见那女人进了电影院,也跟着进去了。
那个女人是唐娜?
矮马看着那辆红色的出租车无声地消失在雨中的大街上之后,他也站了起来,木然地走进了阳光电影院的放映大厅。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