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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盼着那个女孩的身影突然在门口出现,目光也经常不由自主的朝门外窥探。由此他吃了老师好几次板子。老师的体罚很重,他不喜欢用一般私塾老师使用的小木棍,而是亲自上山去劈开一个小竹,削得平平板板,最后在竹板中间劈一条小缝。这样,竹板打到马台吉的手掌上时,那条小缝顺势一夹,疼得厉害。
那段时间,马台吉的手掌一直像浸在辣椒水里一样火辣辣的。
这样过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又有老师的酒友叫他去喝酒了。老师自然撇下马台吉,欣然前往。
当天晚上,马台吉又等到漏壶的水几乎漏干。
马台吉放下书,起身去关门。
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那个女孩站在对面,笑嘻嘻的。眸子比上次更明亮,脸蛋比上次更俊俏。
马台吉惊喜不已,急忙请她进屋。
那个女孩大大方方走进来,随便看了看,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马台吉笑道:“十六。”
女孩微笑道:“我们是同年呢。”
马台吉用铜簪将灯芯拨亮一点,假装不经意问道:“你上次说住隔壁,是骗我的吧?你到底住哪里?”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一阵凉风吹入,两个人影在墙壁上微微颤动。
女孩柳眉一挑,抿嘴道:“到时候了自然会告诉你。”女孩移步到马台吉的书桌边,拿起他写的诗来看,边看边微微颔首。
马台吉给她搬过去一把椅子。看得入迷的她顺势坐下,也不道谢。
马台吉泡了一壶茶,给她倒上一杯,然后自己坐在一旁痴痴的看着她。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专心的看着他的诗作。
等到将厚厚一叠诗稿看完,她慕然回首,刚好与马台吉那双痴痴的目光对上。女孩也不回避,直直的盯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倒是马台吉不好意思起来。他微咳了一声,低头去喝茶。
女孩莞尔一笑,指着靠墙摆放的小床,说道:“这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马台吉连忙说是。
女孩轻声道:“这么小的床,肯定容不下两个人睡觉。”
马台吉差点将杯子里的茶水洒出来。
但是,他很快就掩饰住心中的慌乱和惊讶,换上一副半真半假的挑衅的表情,说道:“你可以先躺下,试试看能不能睡下两个人。”
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打住。她站了起来,说道:“我明天晚上再来试吧。”
马台吉终究还是比较腼腆,说出那样的话已经让他的脸着了火似的发烧。他知道女孩要告辞了,不好再挽留,便起身送她出门。
第二天早晨起来,他已经无法静心晨读,心里想着昨晚女孩最后说的那句话,生平第一次期盼老师继续留在酒友家里,不要回来。
、不起眼的破洞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老师就慌里慌张的回来了。
马台吉还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老师就将大手一挥,喝道:“吉儿,快将我换洗的衣服拿来,我要出去躲几日。”老师的神色完全不同往日,以前他喝了酒,要晕晕乎乎到傍晚才能缓过来。走路像个不倒翁,非得一边左右晃动一边往前走,不然就迈不开步子。
可是这次一进门,他就脚底安了弹簧似的,在屋里里上蹿下跳,根本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躲几日?”马台吉迷惑不解。
“是的。不躲我就死定了。”老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道。
马台吉一身冷汗,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
老师扭头朝外面望了一望,神秘兮兮的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打伤了一只狐狸。我本来应该把它打死的,可惜没有。它会来报仇的,我得出去躲几天。等它走了,我再回来。狐狸这东西,跟蛇一样,要么别得罪它,如果得罪了,就得把它整死。它们都是很记仇的灵物。”
“您不是喝酒去了吗?怎么会碰到狐狸呢?”马台吉好奇的问道。狐狸和蛇报仇的事情他听说过很多次了。
“回来路上碰到的。它拦住我的路,好像要跟我说什么话。我当时酒还没有完全醒,不小心一脚踩到它的尾巴了。它痛叫了一声,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我也被吓了一跳,顿时酒醒了许多,低头一看,地上还有一只绣花鞋。”老师咽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不是一般的狐狸,肯定是有一定修为的狐狸精,化作美女的样子,或者附在美女的身上,晚上出来勾引男人。我前些日子的晚上还听见过大雁的叫声,当时我还想,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大雁鸣叫呢?现在回头想想,说不定就是狐狸的叫声,狐狸平常不怎么叫的,只有发情的时候鸣叫,并且叫声跟大雁的声音很像。”
“我怎么没有听见过?”马台吉摸摸后脑勺,问道。
老师摆手道:“你是年轻人,睡得死,怎么可能听见?”说完,老师催促他快点去拿换洗的衣服。
马台吉正要走,老师又拉住他:“最近听说县太爷府里出了点事,县太爷的闺女经常半夜突然就不见了。我估计这与狐狸精有关系。如果半夜有年轻女子来敲门,你可千万别开门。”
马台吉愣了。
“好了。快去给我拿衣服。”老师松开了他。
他正要走,老师又叫住:“等一下。你是不相关的人,它不会找你算账的。所以你安心读书,不用害怕。”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马台吉帮老师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用一块大布巾包起。
老师将包裹往肩上一挎,神色慌张的走了。
马台吉听人说过,如果将一条蛇打得半死然后让它逃掉了,这条蛇夜里就会前来寻仇。防备的方法很简易,只要睡觉的时候挂着蚊帐,蛇便不能入内,但第二天蚊帐周围就会滴着红色的血迹。而防备狐狸的方法没有比躲避一段时间更好的了。
但是碰到容易防备的未必值得庆幸。画眉村有好几个人得罪了蛇,晚上挂起了蚊帐,可仍被蛇咬死或者咬伤。经事后查看,原来死者或伤者没有注意到自家的蚊帐上有不起眼的破洞。有时候人遇到相对容易的事情却更容易出错。
、怯怯的敲门声
马台吉送走老师,孤零零留在偌大的房子里。他没有因为老师的话而感到惊恐,反而因为老师来了又走了感到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
感情这东西怎么说呢?很多时候像无心插柳,可能因为一个微笑,可能因为一滴泪水,可能因为一个回眸,可能因为一个嘟嘴,可能因为一句话,也可能因为一种气味,你起初根本感觉不到,但是突然某一次或者某一天,你发现它已经在你的心里扎了根,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再想拔去,就会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马台吉能预料到以后迎亲时发生的事,知道无心插柳之后会连根拔起,也许当初他就听了老师的话,不作过多的期盼。
等到子时将近,激动的心情几乎将他的身体撑裂开来。书虽然拿在手中,但是早已看不进去一个字。
当漏壶的标尺到了最末位置时,他忍不住站到了门后,将手放在门栓上,只等那敲门声响起。他不敢贸然打开,怕开门后看不到她的身影而失望;他也不愿多等一秒,甚至连从书桌边走到门后的时间都觉得太过浪费。
她就是老师碰到的那只狐狸吧?她半途拦住老师,也是希望老师不要回来吗?但是听人说,一个人一旦迷上狐狸精,身体就会渐渐亏空。狐狸精不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它的魅惑,只为吸取男人的精气。
马台吉对着门上的自己的影子,陷入了遐思。
这时,敲门声响起,还是那样怯怯的,羞羞的。
马台吉急忙打开门。一阵异香扑面而来。
马台吉定眼一看,女孩明显经过细致的化妆,衣服也要比平时的鲜艳几分,仿佛婚礼上的新娘子,只差一个红盖头了。
马台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强作镇定,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女孩笑而不答,抬脚跨进门,径直朝床边走,然后登上床榻,脱下绣花踏糕鞋,面向内壁侧卧。
马台吉知道她是害羞,于是轻轻吹灭灯盏,暗中摸索到床上,双手搂住她娇小的身子,亲热不已。
女孩推开他的手,嗔怪道:“你不是说只试试能不能睡下两个人么?你还想干什么?”
马台吉早已忍耐不住,哪里还听得进她说的话,手脚更加不自觉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女孩便起床穿衣。
马台吉从后抱住,不肯撒手。
女孩有些慌张,捋一捋弄乱的秀发,说道:“你还睡一会儿吧,我已经睡过头了。如果太阳出来,我就要被发现了。”说完,女孩连脸也不洗,就急急忙忙离去了。
马台吉缱绻一夜,非常疲惫,等女孩走后又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被门外的狗吠声吵醒,并且听到老师的咳嗽声。
马台吉吓得一头冷汗,急忙起床。他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想:老师不是说要躲几日再回来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并且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床,晨读已经耽误,如果老师看见,肯定要被夹肉的竹板敲打一顿。
更重要的是,老师回来了,那个女孩晚上就不会出现了。
、换毛的季节
一打开门,外面的阳光猛扑进来,顿时驱散屋里昨夜留下的阴翳之气。
马台吉的眼睛如被针扎一般疼痛,泪水如泉涌一般流出眼眶。他急忙用手挡住额头的阳光。是不是妖怪缠身的人都会渐渐害怕阳光?他心想道。
“大白天的,把门关着干什么?”老师在外面问道。
马台吉的脑袋一阵眩晕,几乎挨着门框倒下。
“是怕人家打扰你读书吧?不过不用这样,我们这里位置比较偏僻,一般没有人来。”老师说道。显然,他也刚刚到,不知道马台吉是刚刚起来的。
马台吉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好了一些。眼睛也适应了光照。
老师正将一条黄色的肥狗往门前的小桃树上拴。马台吉注意到,那条狗是瞎的,眼缝几乎长到一起去了,但是长着一口可怖的牙齿,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原来是它将自己吵醒的。
“您不是说,要躲几天再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马台吉跨出门,站在门口问道。今天的阳光居然有些发烫,脸和手都有些受不住。平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马台吉背靠着墙,生怕自己又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