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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走到歪道士面前,要给他下跪。歪道士连忙将老太太扶起,客气道:“她帮过我,我自然应该帮她。受不得您老人家的跪拜。”
吴佳媛双目失神,怏怏道:“这下可好了!他不会接纳我了。”
她父母都沉默不语。毕竟事情是他们莽莽撞撞做出的。
歪道士插言道:“那可不一定。这样,你亲自去一趟他家,给他赔礼道歉,也许他会原谅。这事情也不是你爸妈情愿的,他应该能理解。”
她父母连忙附和道:“是啊。要不你就去试试。谁都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他,他也是真心喜欢你。错事是我们办下的,与你无关。”可是他们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吴佳媛叹气道:“也只有这样了。”
歪道士说道:“要不过些日子再去吧,命魂离体太久,身体长期处于半死状态,现在关节和血液都还没有缓和过来,路上恐怕遭遇变故。”
吴佳媛又使出了她做千金小姐的脾气,毋庸置疑道:“呆会就出发,我已经决定了。谁劝也没有用。”
她父母知道她的性格,见她已经决定,便马上去准备吴佳媛拜访要用的东西。
歪道士见无法阻拦,便说:“要去也行,我给你画个护身符,帮你的魂魄持定。那我在这里多留一天,等你从那里回来我再走。只是住在这里就要给你们添麻烦。”
吴佳媛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来就应该多留你在这里住几天。”
歪道士要了几根香,一块墨,一块红布,一支毛笔,一卷红线,便躲进偏僻的房间去画护身符了。
不到一个时辰,她父母将马车和礼品都准备好了。歪道士将新画的护身符折叠起来,用红线捆好,送给吴佳媛。
因为怕付家人见了她父母记起仇恨,吴佳媛坚持一个人去。
车夫叫了一声“起”,马车便出发了。
歪道士跟着马车跑,再三交代道:“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千万不可让护身符离开身边,也不可拆开红线。”
吴佳媛点头。
歪道士放开马车,气喘吁吁。
歪道士脚边的猫咪望着远去的马车,肚子里发出咕咕咕的闷声,似乎它也有什么话要给吴佳媛说。
“如果你是付元嘉,你会原谅她吗?”歪道士问猫咪。
猫咪甩了甩头,咕咕咕的走开了。
当马车在付家的门口停下,吴佳媛从马车上走下来时,付元嘉正坐在门槛上捉头发里的虱子。他专心致志,似乎没听见车的轱辘声和马的呼哧声。当吴佳媛的影子挡住他头顶的阳光时,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吴佳媛面对他的时候,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付元嘉看着吴佳媛非哭非笑的脸,停顿了两秒,然后大叫一声“妈呀”,甩手朝屋里面跑。
、活着的鬼
“鬼来啦!爹,娘,快把门关上!”付元嘉在屋内大喊大叫。随即吴佳媛听到“咣”的剧烈的关门声。
吴佳媛四下里看了看,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想起以前来付家是的豪华气派,不觉心底一酸。她迈开沉重的步子,朝关着的门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敲开那扇门,也不知道敲开了又能怎样。
付元嘉的父亲在屋里喊道:“媛儿,我们嘉儿没有害你,你不要找他啊。”
吴佳媛走到关着的门前,忍住泪水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害你们。我来找元嘉说说话。请您开开门。”
屋里没有回答声,却听见付元嘉的母亲悄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吴佳媛听见一阵鸡叫声。她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便将耳朵往门上贴。
她的耳朵还没有完全贴上去,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付元嘉的母亲一手端着碗,旁边付元嘉手里提着一只鸡。
吴佳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付元嘉的母亲便将碗里的东西兜头朝她泼了过来。吴佳媛躲闪不及,被红色的腥味液体淋了一身。是鸡血。
付元嘉的母亲后退几步,紧张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吴佳媛,将瘦弱的付元嘉护在身后,自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鸡血的阳气最大了,她一会儿就会没了。”说这话的时候,那只还没有死透的鸡挣扎了几下,吓得神经衰弱的付元嘉将那只鸡扔了出去。
四个人隔着一条门槛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谁也不动一下。
最后吴佳媛的双腿打晃起来,哭丧着脸,想哭又不敢哭,想走又不甘心这么走,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付元嘉的母亲见她双腿打晃,扯了扯付元嘉的袖子,小声道:“你看,鸡血开始起作用了。她扛不了多久的。”
付元嘉的父亲伸出双手,哀求道:“真不是我儿伤害的你,求你放过他吧。我们家被你们家的人毁了,我都不怪,只求你放过我儿。”
吴佳媛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终于放声哭起来。
这时,几个路过的人听到哭声,走了进来。他们见了此番情景,都大吃一惊。一个人急忙上前扶起浑身是血的吴佳媛,对门槛里的三人说道:“哎呀,你们怎么拿鸡血泼人家呢?怎么闹得这样不可开交呢?”
付元嘉的母亲指着吴佳媛道:“你们别碰她!她是鬼!”
“你弄错啦。她身上有热度呢,不是鬼!”扶起吴佳媛的人说道。
付元嘉听了,慢慢挪到他母亲前面来,盯着吴佳媛看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来碰触她的脸。指尖碰到她的脸时,他浑身微微一颤。
吴佳媛忍住了哭,呆呆的看着付元嘉。
付元嘉的喉结滚动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真的活着?”
吴佳媛一阵眩晕,还是勉强站着,轻轻的点头。她将歪道士交给她的护身符贴身放着,她感觉到护身符正在慢慢变热,烫着她的肌肤。仿佛正是那点热量,使她冰凉的四肢不至于失去知觉。
付元嘉的手软了下来,轻声道:“那就好。”
吴佳媛盯着他的表情变化,每一个毛孔的动作都收入眼中。她不知道他的脸上即将展现的是喜还是怒。他脸上的表情,决定着她的命运。或者说,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影响她自己的决定,两种极端的决定。
、悬浮的鬼火
“你还没有过门,我家就闹过一次人民了。真好。”付元嘉转过身去,朝自己的卧室走。
吴佳媛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顿时心中一凉。她朝他的背影喊:“付元嘉!你可要想好了!”
付元嘉停住,哼了一声,道:“是不是如果让您大小姐不如意,就还要带着你们吴家的人再来闹一次?”
吴佳媛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变得重重叠叠。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去接你的那天,你跟谁出去了?你娘老眼昏花,错把你的老相好看成我了吧?”付元嘉冷笑道。
“你……”吴佳媛说不出话来。
付元嘉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真是冤大头啊!你不愿嫁给我,却跟老相好串通,假装晕倒在地坪里,不想我迎娶你到这里来。你爹娘却把我当成负心郎,将我弄得倾家荡产。”
吴佳媛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说道:“是哪个嚼舌根的人说我有老相好?我跟你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相信我?”
付元嘉道:“我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后来人家提醒,那么重要的一天,你爹居然还在外经商,没有回来准备。不是反悔是什么?”
“我爹……”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只是好笑,你竟然已经装了,还有脸来我这里?良心发现吗?还是老相好出了变故,你又想来找我了?”
吴佳媛感觉胸口压了一块石头,透不过气来。“你居然……”
付元嘉不等吴佳媛分辨,将门摔上。那个门本来就破,经他这么一摔,上面的木板就掉了一块下来。
吴佳媛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从扶着的人的手里溜了下来。
扶着她的人连忙喊道:“快来帮一把手,她要昏厥过去了。”
旁边一个妇女上前来,用大拇指死死掐住她的人中。
付元嘉的父母摆手道:“你们要帮她,就把她弄回吴家庄去吧。万一她在这里死了,她们家里不知又要怎么整我们呢。”
这帮人便将她搬回马车,叫车夫送回了吴家庄。
歪道士和吴佳媛的父母见车夫将吴佳媛背进门,立即知道不妙。几个人慌慌张张将她安置在闺房,又叫医师把脉开药。吴佳媛的脸色这才泛出一点正常人的血色。
可是,第二天早上,吴佳媛的母亲端着一碗鸡汤去开女儿的门,却发现吴佳媛已经悬挂在半空了。
外公说,歪道士不在画眉村的那些天,田野里的青蛙的叫声都要比平时响亮好几倍。呱呱呱的声音吵得村里的人晚上睡不着。还睡在摇篮里的小孩子晚上醒来,跟着哇哇哇哭。仿佛它们合伙说好了,要趁歪道士不在的时候叫个够,哭个够。
一天晚上,外曾祖父正在老河边上乘凉,青蛙的鸣声像涨潮的河水一样到处漫延。突然,青蛙的鸣声嘎然而止,静得让人担心。
这时,外曾祖父看见歪道士拖着疲惫的脚步从远处走来。那只猫咪的眼睛像悬浮的鬼火一般。
歪道士经过外曾祖父身边的时候,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哎,她还是死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外曾祖父听。
外曾祖父不知道他和酒爹的事情,当时不知道歪道士说的是谁死了。
过了七天,歪道士正准备出门,却听见了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来者正是吴佳媛。她的脸苍白如纸,脖子上绳子勒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老死的那一天
“你怎么来了?”歪道士惊讶的问道。
“我已经死了。”吴佳媛说道。
“我知道。”那时候,歪道士的眼睛和鼻子已经有些歪曲了,从他的脸上很难分辨喜怒哀乐。当然,也很难分辨是不是惊恐。
“我说过,我要报答你的。”吴佳媛幽幽的说道。
歪道士勉强笑了笑,笑得很丑,说道:“我说过,无须报答我。再说了,你不是也帮过我抓猫妖吗?”猫咪不知从哪个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轻轻依靠着歪道士的脚。歪道士俯身将它抱起,放在怀中。
吴佳媛看了看那只猫咪,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新娘子的命魂。”
歪道士头一侧,问道:“你确定?”
“当然。别忘了,我当初被野狸子骗出来的也是命魂。”吴佳媛凄惨一笑。也许她又想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