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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落难呢?
第十六章 卿本佳人
午后的官道行人稀少,我正跃马扬尘跑得痛快时,忽然听见了女人呼救的声音。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树丛里。管,还是不管?
我是个杀手,不是个侠客,似乎没有路见不平就要如何怎样的义务,除非受害者手捧大把银两当场请我出手,不然好像没有必要挺身而出扮英勇侠义。
但我好像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明明听见了女人凄惨的呼救声却掩面而过,似乎更说不过去。算了,反正现在放假……算是放假吧,姑且忽略我杀手的身份,就当自己是个江湖过路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这个借口实在不怎么样。
可在树丛之中见到的情形,却实在让我冒了一头冷汗,并没有想像中的强人或劫匪,只有一个在血泊中挣扎的产妇,胎儿已经落地,可是看上去好像是个死胎……我实在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顿时乱了手脚,强自镇定了一下,忙道:“这位夫人,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她抬起大汗淋漓的脑袋,勉强朝我笑了笑,方道:“多……谢……姑娘了,请,请走过来些……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我硬着头皮凑过去,本打算伸手扶她一把,她却举起一只手来拦住了我道:“姑娘,我这满身的……别让你沾上了……”
我松了口气,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哪里……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您尽管说。”
她又朝我笑了笑。我这才发现,她年纪并不大,约摸不过二十五六,相貌也还生得不错,从身上的衣裳来看,似乎也并不是穷窘到了怎样的地步,而且居然还始终维持着相当的礼貌,实在难得,却为何孤身一人在树丛里……正疑惑着,只听她轻声道:“天可怜见……姑娘,你……好心定……有好报,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请帮忙送到……”
说着,便抖抖索索从怀中抽出一个绢包,我赶忙伸手接过,正等着听要送到哪里,她却脑袋一歪,就没了气息。
我丢开绢包,也顾不得腌近前探了她几处穴脉,确实是没救了,这才尴尬地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说尴尬好像不是很合适,但当时的情形确实让我很尴尬……平地又冒出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且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该死的是全是别人的事情,简直跟我没有半点干系,可甩又甩不脱……慢着,此事天知地知我知而已,当事人却业已挂掉,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最多返回县城,出钱买副棺材,已经可以算是道义之举,还要怎样?
可转身刚要走,挂在草丛上的绢包又映入了我的眼帘,那不是用一块绢“包”起一封信,而是货真价实的苏绣荷包,质地和做工都很精良细腻……十足地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传奇故事中幸福的人儿总是你侬我侬、成双作对地走入了花影月华中便没了下文,负心人的手段却层出不穷,蔚为可观……也格外引人入胜……
反正她也没说不能拆开看看,也许看完了我倒真愿意替她送去了也未可知呢?
我鬼使神差般捡起了那个绢包,从里头掏出了一封对折的信笺,信封已是雪白柔滑的纸地,还透着淡淡的芬芳,似乎包藏着一个香艳的悲剧故事……至少从目前的情形看,实在不像是还会有其他的结局。
我叹了口气,展开了信封,打算看看那负心的人儿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本以为多半是“春风镇如意巷桃花溪畔李三郎”之类,谁知看到的却是……
少——林?不会吧。
但封皮上确实用秀丽的字迹写着“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玄痛亲启”。好详细,还生怕送错了地方似的。
少林这一代玄字辈高僧只余下五名,以“慈悲痛苦难”排行,方丈玄慈居长,以下便是四圣僧,也就是玄悲、玄痛、玄苦、玄难,各掌达摩院、戒律院、罗汉堂和般若堂,级别已是非常之高了。
而戒律院,顾名思义是主持清规戒律,专责不肖弟子的地方,首座玄痛以一套普度杖法成名已有二十余年,据说为人极其严厉,少林弟子无不敬畏,律已更是苛刻不已。我的师父虽然不叫什么痛,打起手心来也很痛,所以这些我都记得很清楚,但他怎么又会跟这树丛中的可怜女子有关系呢?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而且信并没有封口,如果不拆开看看,简直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了。
拆开信封,抽出一张浅色尺笺,与封皮上同出一人的秀丽笔迹,却只写了短短四句话——“是你是我,撒土撒沙,同门出入,生死冤家。”
别人看了可能要犯迷糊,我却不迷糊,元文宗天历元年二月初三日,高僧梵琦入主浙江海盐天宁永祚寺,当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佛殿时,看到善男信女对着佛像捣蒜般地顶礼膜拜,便随口说了这个偈颂,意在教众人断绝驰心外求,缘像攀附的错误做法。
但其实禅宗高僧们的偈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而他本人又绝不可能苦口婆心地向众人解释,不给你当头一棒喝就不错了,所以以上解释也不大可信,所以我也依然很迷糊……读书好像其实用处也不大……
当然,本来就不知所云的东西在莫名的情境下让人不知所措,也是很正常的。
但这让我很失望。没有香艳的故事,没有可观的情节,这件事情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
不过我还是决定把信送去给那位玄虚地痛苦着的大师,给他增加一点真实的痛苦,呵呵——不过不是我自己去,此处离少林也不算远,雇个人送去应该也不要多少钱,反正那女子也没有说一定要我亲自去送,总之给它送到就是了,然后再让人扛口棺材来把这苦命的娘俩就地葬了,就算功德圆满吧。
可真是的,为什么总让我遇见这样的事情呢?我一边打马往回走,一边郁闷着。
看来自由的人们生活得也不见得有多快乐,自由地生,未必能自由地死,甚至像这个“生死冤家”,连死后都不自由,还怀着不知多少对某人的牵连依挂……
累死了。我忽然开始怀念从前阴暗却单纯的生活,杀人对我来说本不过有如切菜,生死对我来说也不过有如游戏,没有什么是真的,也没有什么是假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操心,虽然无趣,但至少没有这么累……算了,其实也是一样,有时候还更累……
可至少那些人们杀人还算是有些拿得出手的目的,比如要铲除异己或雄霸武林,可这些所谓自由的人们呢?
掌柜的死了,因为不该在表现善良的时候不考虑他人的自尊。
小二哥死了,因为不该在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之后还要杀另一个更无辜的人。是吧,他杀掌柜的就算是为了银子和面子,我又哪里得罪了他呢?好歹还算是他爱上的姑娘哪……
李承轩的“荆妻”死了,因为贫病交加和对命运绝望的惧怕,或者还有些拼一死以保护“夫君”的意思,可惜那“夫君”其实更加该死。
“生死冤家”和她的孩子也死了,因为一个玄虚地痛苦着的和尚?真是无趣死了……
不过我一定要打点起精神,这只不过是泱泱世界的一个小碎片罢了,而且我至少在这些事件中已经开始扮演了独立自主的角色,事事都可以自己主张、应对,而且还杀了生平第一个实在该杀的人,多棒啊!聂小无也号称是满手血腥、杀人无数了,可是多么可笑,把一百个高手捆起手脚来一个个杀过去,跟杀猪有什么分别?
况且他们并不是猪,他们是我的师父。
这件事情也永远无法让我释怀。
一勒缰绳,我纵马飞驰起来,不,我不要回到过去那种生活里去,我要往前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就算自由的世界再丑恶、再无趣,那也是我的自由,我的世界。
思绪万千中,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县城,找到了棺材铺,交代了情况,老板一口答应,索价也不贵,还没口价夸我是个好人云云。当然,像我这样的人越多,他的生意岂不是越好,所以我不为所动,银货两清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全归他了,再跟他打听了哪里可以找到信差,正准备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李承轩那家伙拿了我的银子,到底有没有用来殓葬他的“荆妻”?好在县城里只此一家棺材铺,问问老板就是。
老板却一脸茫然地望着我道:“没有啊……确实没有,姑娘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我是绝不会搞错的,这年头,像姑娘这般的好人……”
我实在没有耐心敷衍他了,跳起来就往客栈走去。这天杀的狗才,若不是我碰巧又回来一趟,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又甩掉了包袱,又挣到了银子,自由快活去了……我呸!只怕没那么容易!
在客栈柜台问了问,李承轩居然并没有退房,而且据说自从约摸一个时辰前提了个大包袱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跨出房门半步。这一点店小二绝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对欠着不少房钱的客人他一贯是十足小心的,还从来没有让谁成功落跑过。
看来他根本没有想到我还会回来。
不过那个大包袱里是什么东西?我跟他分开的时候,可没看见什么包袱——难道他拿了我的银子,去买了一堆东西?可那些银子也不多,俭省点用也就是一副棺材加一身寿衣,最多能再给扛埋的一点辛苦钱,他居然拿去买了别的东西?
我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往北楼上大步走去。
一脚踹开房门,本待再大喝一声,却忽然有点喝不出来了。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珠兰的幽香,桌子被移到了墙边,两条板凳支起了床板,“荆妻”直挺挺躺在上面,却已换上了一身轻俏的粉红纱衣,虽然质地不大好,看上去有些僵硬,倒也给她添了几分生色,头发也已经梳理整齐,鬓边也斜插了一朵与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