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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静郊,杏黄酒招格外醒目,酒馆却简陋矮小,一半草屋,一半木棚,几个没精打采的客人都像疲惫的江湖行脚客,茫茫然坐看着面前寂寞的官道,邋遢的伙计也一起呆望着,掌柜的却已伏案瞌睡了。
我们坐下,伙计懒洋洋前来招呼,她要了一壶烧酒,一碟花生。
酒和花生送上来,我居然有点馋了,不过看着她的样子,实在不敢伸手去抓,只好咽咽口水,也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坐着。
四下寂静无声,官道上缓缓爬着一只甲虫。
我已经看了那甲虫半天,它才慢悠悠爬到路当中。
忽然,甲虫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顿了顿,竟张开甲壳挥起翅膀飞走了。
甲虫是对的,片刻后烟尘滚滚,停在酒馆前,七八个人喧嚷着落马,喧嚷着冲进来,连伙计都似乎有了精神,笑着上前招呼,掌柜的也醒了过来,使劲揉着眼睛。
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看见,我只好有样学样。
但那群人的喧嚷中忽然冒出的一句话,却让我再也镇定不下去了——“今天这事闹得可真够大的,聂小无果然了不得啊……”
第六章 亡羊补牢
聂小无又出手了!
一出手就直指少林三位长老!
而且三招内就击倒了其中的两位!
若不是主持亲自出面阻止,与第三位长老恐怕也不只打成平手!
……
我听得满头大汗。
她的拳头也越握越紧,终于发出“咔啪”一声。
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别以为我们这黑白无常的样子很引人注目,这年头江湖人的造型只有更古怪,以至于甚至带动了世俗服装的流行走向,不少自命风流的少年竞相做长衫佩剑或跃马横刀状,更有甚者还以类似杀手的黑粽子装束为特立独行。当然,那是过去了,现在好像比较流行白色或黑色的改良僧袍,如果敢于再剃个光头那就绝对走在了潮流的尖端,据说连青楼女子也常常做女侠打扮来招徕客人,而且我想如果没有重重规则束缚,良家妇女们也会踊跃尝试的,所以我们这样其实算是比较保守的打扮,比如正谈得热闹一团的那群人就比我们打扮得花哨多了。
我擦擦额上的汗,悄声对她道:“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们不必走。”
我奇怪道:“为什么?”
她已镇定下来,缓缓道:“因为我们要在这里等人。”
顿了顿,她接着道:“这盆脏水既然已经泼在你头上,做戏就要做全套,为了不让少林看出破绽,他们必定要老老实实原车原马原路返回,所以一定会经过这里,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我不解道:“可他们应该也知道你我并未受伤,且已赶了上来,还会自投罗网吗?”
她沉声道:“我是说原车原马原路返回,并没有说里面会坐着原来的人,所以他们绝不能让我们受伤,以至于不赶上来。还不明白吗?”
我恍然大悟,继而勃然大怒——原来这脏水泼的如此狡猾——可既然如此,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立刻道:“既然天下人都认定是你做的,你也就只能先认了再说,否则麻烦只会更多,而且从车马上多少能找到些线索,就算是亡羊补牢,也犹未为晚。”
我简直哭笑不得,可还有个问题没想清楚,问道“他们只提前出发了一刻钟,为何我们苦追不上呢?”
她猛地转过头,好像要跳起来把我掐死,但还是忍住了怒气道:“马房的车马又不是天下无双,搞套一模一样的很容易!而且马房的人只看到车马出发,并没有看他们到底走去了哪里!这还不明白?你的师父们都是怎么教你的?的确该杀!车马也许拐了个弯就被藏了起来,而他们人在莲花落下时只怕早已在半路了,怎能让我们追得上!”
她声音虽低,语气却极狠且恨,尤其是说到“该杀”的时候,简直冷如霜刀。
我立刻噤声。
噤若寒蝉。
师父至少教了我这个词,以及它的意思,让我在难堪的时候能够聊以自嘲。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对的,不过盏茶时分,那套车马果然就施施然从少林方向走来了,显然在不久前还有人驱赶着,但此刻赶车人已在马的不知觉中悄然离开。
她立刻起身掠了过去,我也紧随在后面。
居然真是冒充我们的车马,马儿似乎并不认得主人,她一声吆喝下不但没有止住脚步,还好像受了惊,居然甩开四蹄,转眼就跑到了老远开外。
她叫了声“追”后起身就追,我也只好跟着她一起追,奈何受惊的马跑起来非常狂野,她轻功高内力强,追着还不甚费力,我开始尚可勉力支持,一会儿就落后了,渐渐离她越来越远,正想歇口气再奋起直追,忽然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趁机逃跑呢?
但接着又冒出了更多的念头。
为什么要跑?跑得掉吗?跑得到哪里去?跑掉之后又能做什么?想至此,忽然觉得自己真不像个江湖人,既没有赶着要报的国仇家恨,也没有赶着要追的梦中情人,没有要称霸武林的宏图伟业,也没有要寻找的藏宝地图或者秘籍绝学……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江湖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我却从生下来似乎就注定无法脱离江湖,是不是很好笑?
如果上述事实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没准也会觉得很好笑、很荒谬,简直无法置信。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没有故意放慢脚步,也没有努力奋起直追。
就像我做人至今的态度。
而她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似乎完全不担心我会追不上或偷跑掉。
她的确不用担心,不过我虽然还没有下定偷跑的决心,却打算假装一下追不上,轻松轻松也好,反正她应该不久就会追上那匹倒霉的马,然后设法让它停下来,所以我只要不失掉正确的方向,跑得再慢也总会找到她,急什么呢?
心里一松,脚步也趁势慢了下来,我无聊地走着,看着自己蔷薇色的靴尖一步步踢起浮尘的样子,想起师父教过的一句词,具体的字句忘了,却隐约记得有“当红化灰”或类似的遣词,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如果有她那种孜孜不倦的劲头,应该就没空想这些瞎七搭八的东西。我敢打赌这人肯定从来没看过什么诗词,也根本没有兴趣。她这么孜孜不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算操纵着我成功地灭了少林,让杀手同盟重新称霸江湖,那又怎样?她会露出真面目来横行天下吗?恐怕也不会……那身为一个女人,一辈子都裹成个黑粽子,躲在名利背后的阴影里,有什么乐趣呢?终有一日红颜化作灰缟,谁跟谁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发现自己好像其实比较适合投靠少林。
如果我那走投无路的爹当初选择的是先带着玉佩去向杀手同盟求援,也许我现在就真的在少林了。就是不知道少林到底收不收女弟子?没关系,不收也得收,至少可以收做俗家弟子嘛。那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正在想什么?做什么?
人生真是荒谬。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谬。
不过既然已经在千里之外了,老想着那点毫厘之差也没什么意义。
我正打算振作一下精神,做努力飞奔状赶上前去,忽听脑后好像有人轻轻叫了一声“聂小无”。
我不该说好像,师父们也许没教会我错综复杂的谋略,却至少让我对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极少判断错误。
何况是“聂小无”三个字,用天下任何一种方言说出来我都绝对不会听错。
但会是谁在叫我呢?
回头还是不回头?
一昼夜为三十须臾,一须臾为二十罗预,一罗预为二十弹指,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刹那。
当然这只是关于时间计算的众多说法中的一种,未必正确。
不过无论从任何一种说法来看,刹那都是最小的时间单位。
而当时我大概思考了一刹那不到的时间,就决定回过头去。
因为对方显然已经掌握了主动。
不过回过头去我就呆住了,面前站着一个几乎跟我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个子比我略高些,骨架也比较粗大,但如果我们不站在一起,乍看上去恐怕是很难区分的,只是听方才叫我的声音,似乎是个男的,不过也不好说。难道这就是冒我的名跑去少林寺喝茶的那位?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既然能单挑三大长老而且基本大获全胜,应该比我这徒有虚名的聂小无强多了……看来此番凶多吉少,但跑也来不及,打又未必打得过,我总不能两腿一软,跪下求饶吧,况且既然已经见面了,总要打个招呼,我又愣了一刹那,然后硬起头皮抱拳道:“有礼。”
对方也愣了愣,却立刻冷笑道:“哼!果然是个没用又滑头的东西!”
嗯,很没有礼貌啊,我有用是没用、老实是滑头我自己知道,不劳提醒吧,再说我好歹也对你很客气了……但那个执著的“她”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对方敢于亮相,显然有充分准备,我也显然身处劣势,只好按照师父们的教导,先把上述念头憋回肚子里,笑道:“哪里。哪里。”
对方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顿了一刻方道:“你再忍让客气,我也一样要杀了你!”
我心说老兄啊,我已经猜到你是这个意思了,只可惜杀人不是用嘴说的,我确实落了下风,功夫可能也不如你,但你光派头硬也没有用啊,不过这样也好,希望你的废话跟我期待的一样多,让我能顺利拖到“她”回来的时候。心虽这样想,脸上却完全不动声色,我立刻笑道:“聂小无能死于尊驾手上,绝对无话可说,但临死之前还有一问,聂小无似与尊驾素不相识,尊驾何故定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