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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啊,弟兄们有地方玩儿了,祥哥干这个肯定没问题。”
“轰动了,轰动了,祥哥一出来就高朋满座,老四给他接风的时候,汤勇、老庄、周天明他们全来了,面子啊。”
“我听说了,祥哥去接见我的时候都说了,听说老辛也来了,胡四没给他好脸,他喝了一半就走了?”
“别提他了,老四现在的脾气也变了不少,不高兴爱谁谁。”
“应该啊,胡四现在是老大了嘛。”
“有个叫吴振明的也经常来,现在跟着祥哥呢,听说是你培养出来的兄弟?妈的,跟我长了一个模样。”
“哈哈,他的外号也叫体格,今天就不找他了,以后再跟他联系,那小孩儿不错。”
林武又责怪了一阵我眼里没有兄弟们,出监狱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提前说一声,就摇着头不说话了。我问他,你还在照顾着客运这边的生意?林武说,我不去怎么办?老四根本忙不过来,你又在里面,老七和兔子他们早被老四撵回家了,现在的生意也一般,车没增加,还是那两辆面包,再跑一阵就好“退休”了。明天我拿账本给你看看,你跟老四算算账,我也就完成任务了,不干了,回家帮我老婆干饭店去。我说,别说不干就不干啊,再坚持几天,我考虑考虑干不干了再说,如果我不想干了,你再退休不迟。林武说,反正我是干够了,干这行没意思,啰嗦事儿太多。还有,严盾不在派出所干所长了,他调到刑警大队当副大队长去了,风风火火的,几乎没怎么见到他。
说着话,外面就响起了胡四的声音:“杨远呢?小王你怎么搞的?应该先给你远哥弄几个菜呀。”
我推门出来了,胡四打扮得跟个渔民似的,一身下海的装束,还戴着一个草帽。
我大吼一声:“土财主,你怎么才回来?祥哥没跟你在一起?”
胡四哈哈一笑:“他什么级别?不够格,哈哈……我让他在工地上干活儿,一会儿再找他。”
我说:“不着急找他,咱哥儿三个先聊会儿再说。”
胡四扔了手里的渔竿,一把摔了草帽,扑上来给了我一掌:“太他妈不够意思了,要出来也不说声?”
我跟他解释了几句,拉他进了房间。
胡四在门口一犹豫,喃喃地说:“二子那事儿我做错了。”
林武横了他一眼:“你这就叫自讨没趣,人家蝴蝶都不提这事儿了,你闲得慌了?”见我没放声,胡四走过来,边用一张湿巾擦着手边说:“你不懂,我了解蝴蝶,他不是不想提,他是有顾虑,怕伤了弟兄们的感情,我的意思是,不说明白了,将来更加伤感情,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好好跟蝴蝶解释。”林武站起来,捏了我的胳膊一下:“别发火啊,老四也不容易。”我笑了笑:“发什么火?都过去了。”
林武一走,胡四就坐到了林武的位置上,脸冲着我说:“蝴蝶,可能你刚出来我就跟你解释这个有些扫兴,可是我必须在喝酒之前跟你讲明白了,不然喝了酒大家都控制不住。”我笑道:“还这么麻烦?谁控制不住?不就是为了个孩子嘛。”胡四不笑,依然绷着脸:“我控制不住这总可以了吧?”说着,眼圈竟然有些发红,“蝴蝶,你知道我这几年的难处吗?你在里面受罪,我在外面也不好受啊……别的不说,你家大叔走了以后,撒手把二子丢给了我,二子听话还好说,我不在乎什么受累,我在乎的是我受了累,你要理解我,可是你竟然打了我。咱们哥儿俩什么时候动过手?那不伤感情吗?”我有些激动,摆摆手说:“四哥,我承认那天我打你不对,可是前提是你打了我弟弟啊,他是一个痴呆啊……”胡四猛地打断了我:“杨远,你这个说法我不同意,那叫打吗?不错,我踹了他几脚,可那是教育,不是打!试想,如果当着一些生人,一个傻乎乎的膘子上来给你一板凳……”
我听不下去了,忽地站了起来:“胡四,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谁是傻乎乎的膘子?”
胡四猛然一仰脸:“你弟弟不是个膘子吗?”话音刚落,我的拳头就上去了。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恍恍惚惚全是我弟弟被胡四踹倒在尘土里的样子。我弟弟大哭着找哥哥,而我这个当哥哥在监狱里什么都不知道……我他妈的打死你这个混蛋!我的手很疼,我的膝盖和脚也很疼,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全都没有了,它们变得粉碎,静静地躺在胡四的脑袋边上……我的眼前一亮,感觉有人踹开了门,我忽地跳开了,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大跳,胡四跟个死人似的躺在血泊里,林武站在他的头顶上,眼光散乱,喃喃地嘟囔:“完了,完了……”
这么快?记得大约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胡四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不知所措地倚到了墙上,冷汗淋漓。
林武蹲下来,扶起了胡四的半边身子:“老四,还能说话吗?”
胡四艰难地摇了摇头:“送我去医院,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当时我就像一个作贼的人被人用探照灯钉在那里一样,满脑子都是糨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杨远,我要杀了你。”林武放下胡四,慢慢站了起来。门口站满了人,林武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回去,这里是我们弟兄三个的事儿!”吼完,旋风般冲了出去。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抱起胡四就冲了出去:“车呢?胡四的车呢?”小王似乎是吓傻了,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胡四的裤腰:“在他腰上挂着。”一个胖子顺手摘下了胡四的车钥匙:“我开车。”
林武冲了出来,左手一把菜刀,右手一支军刺,我认识那支军刺,当年我曾经用他钉过黄胡子的手。
我一怔,把胡四给了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转身冲林武冷笑一声:“什么意思?跟我玩命?”
林武猛地把菜刀砍在墙上,提着军刺进了单间:“有种你给我进来。”
我的热血又沸腾起来,想跟我玩儿野的?那我就给你点儿颜色看!我打了胡四不假,可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先打了我的傻子弟弟!我杨远的弟弟不是被人用来发泄的!我昂首走了进去。林武站在墙角,手里的军刺闪着幽冷的光,他冷眼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杨远,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人你已经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你说呢?”我冷笑道,“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少跟我废话,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想好了?”
“你他妈的才废话呢,没想好你拿把刀想要干什么?耍无赖?”
“杨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
“来吧,”我掀开衣服,露出肚皮,“往这里捅,不捅你是孙子。”
林武猛地举起了军刺,我以为他真的要捅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捏紧了拳头,我想等他冲上来的刹那将他摔到地上,然后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杨远还保持着血性,我们老杨家还有顶梁柱,我们老杨家的人是不可以被人随便欺负的。那一刻,什么弟兄感情,什么江湖义气,在我的脑子里全没有了,有的只是我要为我弟弟出这一口气。没想到的是,林武把军刺举到半空,猛一闭眼,当地一声把军刺插到了桌子上:“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兄弟了!”
我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将军刺拔了出来,重新递到他的手里,冷笑道:“怎么害怕了?来吧,捅我。”
林武掂了掂军刺,反手把它摔出了窗外,玻璃“咣”的一声碎了,留下一个参差的口子,裂纹犹如闪电。
我笑了,笑得有些轻蔑:“林武,你他妈真不是男人,刚才当众拿造型,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你就熊了?”
林武的脸涨得比猪肝还紫,嘴唇不停地哆嗦:“你行,你是个很可怕的人,我惹不起你,你走吧。”
“你让我走我就走?”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那时候我怎么跟个地痞一样,“我还没喝酒呢。”
“你自己慢慢在这里喝吧,我走了。”林武一侧他巨大的身躯,闪身出了门。
“哈哈哈哈,”我放肆地笑了起来,“外面的,给老子上酒!”
外面没有一丝声响。我狂笑了几声,突然像被人捏住嗓子似的卡住了,我怎么能够这样?!我都干了些什么呀!全身猛然一阵颤栗,鸡皮疙瘩也出来了,监狱里胡四每一次去接见我的情景,刷地掠过我的眼前。我清楚地看见胡四迎着我走来,迈着他特有的八字步,一步一步像只鸭子那样晃过来,背景是漫天大雪……我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悲哀,连骂自己一声的兴趣都没有了。杨远,你不是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曾经将心捧给你的兄弟呢?我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扭转身,疾步冲了出去,门口站着的几个人被我撞散了,咕咚咕咚倒了好几个。冲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林武在后面喊:“把枪给我收起来,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许插手!”我知道这一定是胡四的手下想对我采取行动,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这都干了些什么呀,刚一出来就打乱了计划,得罪了胡四,对我的将来非常不利!我跑到马路对面打车的时候,看见林武上了停在饭店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脑子突然一热:“林武,等等我!”
林武似乎没有听见,倒了倒车,嗖地把车开上了马路。我怔怔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轿车,感觉自己孤单极了,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淹没了。我站在这里干什么?等谁?等朋友?我还有朋友吗?等我弟弟?我弟弟在哪里呢?我的腿蓦地一软,扑通跪在了马路牙子上,膝盖疼痛欲裂。我把双手撑在地上,像一只狼那里嚎叫了两声,路人吃了一惊,全都站下了,看我的目光充满好奇。喊完了这两声,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我用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想去医院看看胡四,我要当面向他道歉,哪怕他像对待一个仇人那样死命地打我一顿。
我冲出门去,推着自行车就走。刚走上马路,腿还没蹁上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