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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了,长公主死了,皇后死了,太后死了,老二也死了。”陈萍萍刻厉的目光盯着皇帝,“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等若是死在你的手下,你是天底下最自私最狠毒的君主,我便要让你的亲人因为你地自私死去。”
皇帝捏着茶杯的手指头微微颤动,轻轻地击打着杯声,发出脆脆的清音。
陈萍萍地声音比这个声音更脆,更冷,更冽:“老奴没有什么底牌,老奴只是要回宫来告诉您一声。您当年如此冷酷地让她孤独地死去,我便可以让你也嗅到那种孤独的滋味,然后就在这种折磨之中死去……或许我无法杀死你,然而让你这样活着,岂不是一种最美妙的复杂手法?”
“朕还有几个好儿子。”皇帝缓缓说道:“你居然连老三那个小子都想杀死,朕……不得不惊叹于你心中的阴寒与仇恨。”
陈萍萍冷漠开口说道:“只要是这宫里姓李的人,都该死。”
“安之呢?”皇帝敲打青瓷茶杯地手指忽然停顿了下来,皱着眉头微嘲说道:“他是朕与轻眉地儿子,你对她如此忠诚,又怎么会三番四次想要杀死他?只怕安之他直到今日还以为你是最疼爱他的长辈,却根本没有想到,包括山谷地狙杀在内,包括那次悬空庙之事的后续,他险些丧身匕首之下,全部都是你一手安排出来的事情。”
陈萍萍沉默片刻后,用一种戾寒到了极点的语气低沉说道:“范闲只是个杂种……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她儿子的父亲?范闲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耻辱的烙印,我看着他便觉着刺眼。”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怨意:“很好,你果然是个变态的阉货……朕如果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如你的意?”
“怎么死,从来都不是问题。”陈萍萍嘲讽地看着皇帝说道:“我只知道我的复仇已经成功,这便足够了。”
皇帝握着杯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半晌后,他幽幽说道:“朕还有三个儿子……”
“可是我既然回京,你那三个儿子只怕都不可能再是你的儿子。”陈萍萍的眼瞳渐渐缩了起来,带着一丝寒冷的快意尖声笑道:“我死在陛下你的手中,范闲会怎么看你?老大会怎么看你?你能如何向范闲解释?难道说我是为了替她母亲报仇?那你怎么向他解释当年的事情?”
陈萍萍微缩的眼瞳里寒意大作,脸色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别的情绪而渐渐苍白,他盯着皇帝一字一句说道:“陛下,你必将众叛亲离,在孤独之中,看着这天下的土地。却……一无所有。”
看着天下地土地,却一无所有。这是何等样恶毒的诅咒与仇恨!皇帝地身子微微一震,面色又渐渐苍白起来,他用噬人的威势目光看着陈萍萍,寒声说道:“你敢!”
当皇帝说出这两个字时。就表示他已经知道陈萍萍这绵延二十年的复杂,在最后终于渐渐踏上了一条不可逆转的成功之路。不论是范闲还是大皇子都与陈萍萍关系极为亲厚,而庆帝若想向这两个儿子解释什么,却又要触及许多年前地那椿故事。根本无法开口。
这位天下最强的君主,难道只能在自己的儿子们带着愤怒与仇恨目光注视中,渐渐地苍老,死亡?
庆帝的面色苍白,他地心里感到了无穷的寒冷与愤怒,他看着陈萍萍同样苍白的脸,知道对方已经算准了后续的一切,他是用自己的死亡,向这片皇宫发出最后最黑暗的一记攻势。
御书房里陷入一片如死寂一般的沉默,外面的秋雨依然在缓缓地下着。润湿着皇宫里本来有些干燥的土地,还有青石板里的那些缝隙。御书房装着内库出产地玻璃窗,窗上那些雕花。像极了一个个的人脸,正看着庆国这一对君臣之间最后的对话。
“你求死,朕却不愿让你死地轻松。”皇帝面色苍白,双瞳空蒙,如一个强抑着万丈怒火的神。冷漠而平静说道:“朕要将你押至午门。朕要让你赤身于万民之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条老黑狗是个没有阳具的阉人,是个令祖宗先人蒙羞的畸货……朕要让无数人的目光盯着你地大腿之间,看看你这个怨毒地阉贼,是怎样用双腿这间的那摊烂肉,构织了这些恶毒地阴谋。”
庆帝的话语很轻,却夹着无穷的怨毒,无尽的羞辱,不绝的愤怒,他冷漠说道:“朕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而死,朕要让整个庆国的子民,一口一口地将你身上的肉撕咬下来,然后把你的头骨埋到三大坊的旁边,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朕是如何先杀了她,再杀了你,再利用她留下的东西,杀戮江山,一统天下,成就不世之基业。”
“朕要让你,让你们知道,朕可以杀了你们,朕还要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一点办法没有,让你们在冥间哭泣,挣扎,后悔……”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话音却越来越平静,他的眼瞳也越来越空蒙,越来越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坐在黑色轮椅上的陈萍萍的脸色也很苍白,他知道皇帝陛下的血脉里也流传着疯子的基因,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疯狂的愤怒之下,自己会面临怎样惨绝人伦的下场。
君臣二人,用彼此的言语割裂着对方的心,割得彼此血淋淋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像两个苍白的鬼,在互相吞噬着彼此的灵魂。
陈萍萍缓缓地、艰难地佝身将茶杯放在了地上,然后两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前端,双肘为轴,两只小臂平静而慰帖地搁在了黑色而光滑的扶手之上,他什么也没有思考,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些年里重复了无数遍的习惯动作。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了皇帝陛下苍白的脸,瘦削而强大的双肩,直视着御书房后的墙壁,似乎看穿了这道墙壁,直接看到了后宫那座小楼上,看到了那幅画像,画像上那个黄衫女子的背影无比萧索寂寞,看着山脚下的大江万民修堤景象,久久无语。
陈萍萍久久无语,他在心里自言自语想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小叶子?”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似乎看到了御书房后的空气中,正浮现出了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苦恼地看着自己,问道:“你真是太监?那咱们到底是以姐妹相称,还是怎么办?”
皇帝陛下听见了陈萍萍说出的这三个字,小叶子……这个名字藏在他的心里很多年了,这个名字就像是个诅符一样,始终让他不得解脱,虽然可以许久许久不曾想起,然而一旦发现自己没有忘记,那张脸,那个人便会平空浮现出来,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悲伤,一丝不屑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里顺着陈萍萍的目光微微侧首,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御书房内狂风大作,两道夹杂着强大威力的火药,铁砂,钢珠的狂暴气流,猛烈地轰向了庆帝的身体。
第七卷 天子 第九十六章 御书房内竹开花
毫无疑问,陈萍萍是一位高手,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曾经是一位高手。再准确一点,那就应该说,当年宫里的常守小太监之一的陈五常,虽然比不上那位天才绝艳的洪四痒公公,但毕竟也是排在序列里的人物,一身武艺修为,不可轻视。
若不是一位强者,当年怎么可能在天下动荡的局势中,与北方那位强大的肖恩抗衡,如何能够在满朝敌意目光下,生生建造出了一座阴森的监察院。如果陈萍萍不是一位强者,他怎么能够率领黑骑如黑色的风暴般在大陆上进行了那几次震惊天下的千里突袭。
然而时光和经历是世上最能折磨人的利器,年月已过太久,陈萍萍已经老了,最可惜的是,当年捉拿肖恩回京的突击行动之中,陈萍萍身受重伤,半身瘫痪,腰部以下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他的一身修为也被风吹雨打去,不再留下半分。
这是所有庆国臣子百姓都知道的历史,是他们或惋惜或喜悦的事实。所以当皇宫里传出捉拿陈萍萍回京的旨意之后,不论是叶重、宫典,姚太监,以及亲自负责此事的大将史飞,包括最后知晓这个大秘密的贺宗纬,都没有把警惕的目光投向陈老院长的身体,投向他坐着的那辆黑色轮椅。
因为他们知道陈萍萍自己只是一个废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个人力量。他们心中凛然警惧害怕,不是因为陈萍萍的肉体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对这位老跛子脑子里的阴谋诡计,以及他能够操控的强大的监察院力量,产生了一种难以抵抗的念头。
陈萍萍单身回京,监察院处于严密地监视和内部某位大人物的强力配合之中,这些皇帝陛下身边地重臣们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陈萍萍无法使动他那枯瘦手指牵扯的黑暗力量,那么皇宫便是安全的。
正因为有这种判断。所以他们不曾担心陈萍萍在御书房里会对陛下有任何有利,即便陈萍萍还是当年黑色战马上的那位强者,可在陛下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面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反击力量。而至于那辆黑色的轮椅?老院长身下的这座轮椅已经坐了很多年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轮椅地存在,甚至将这轮椅看作了与陈萍萍合为一体的一个部分。
习惯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让人们完全无视。所以陈萍萍坐着黑色的轮椅进了御书房,姚太监在内地任何人,都没有生出任何警惕的感觉。这些大人物们犯了个大错误。
同样,皇帝陛下在这晨间阴暗秋雨衬托下的长时间谈话之后,心神回复漠然平静的刹那,也犯了一个错误。当面色苍白的陈萍萍看着他身后御书房雪白的墙壁轻声唤出那个女子的名字时,他的心神微微一松,顺着陈萍萍的目光向后望去,而忽略了陈萍萍扶在轮椅黑色扶手上双臂的动作。
在所有人小地时候,或许都玩过这种幼稚而可爱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