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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你认识吗?”
“认识一些。”
“如果监控中看到,你能认出来吗?”
“我们县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都有些印象,应该能认得出。”
“好,那你继续回去指挥大家查监控吧,尤其注意,监控里如果能认出上述两类人,重点关注。”
“明白。”
“好,那你先走吧。”
陈队斗志满满地离去。
等他走后,张一昂道:“高局,你认为是仇杀?”
“你认为呢?”
“我原本觉得是仇杀,现在倾向于凶手想报复社会。要不然就不会画蛇添足地留下那幅字了。”
高栋道:“好吧,我承认这次我有点困惑了,凶手的犯罪动机有些矛盾。首先你看,凶手杀李爱国的针对性很强,从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看,凶手是谋划已久。不是说刚巧遇到了李爱国,心血来潮,把他杀了,而是精心准备的谋杀。照常理推断,凶手是和李爱国有私仇。但其次,如果凶手杀李爱国是出于私仇,那么他杀了李爱国,没必要留下一幅字,还拿走枪,闹出这么大动静。”
“那有没有可能,凶手杀李爱国,是出于私人恩怨,拿出这幅字,主要想分散我们的侦察注意力,使我们误以为凶手是个仇恨社会的人?”
“那他何必再把枪带走呢?谁都知道丢枪是要上报公安部的大案。”
“那您的意见?”
高栋沉声道:“这两个犯罪动机都有矛盾,我暂时无法判断。还是先等监控的勘查结果吧。”
第七章
徐策从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只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11点了。
这是个诺基亚的高端机,周围一圈金边,实际上是镀金,另有几颗碎钻镶嵌着。
这不是徐策的手机。
他拿着手机反复地看着。
警察能通过手机的信号来找到手机的具体位置,如何使手机不对外发出信号?
他对手机收发信号的原理不太了解,但没关系,他可以根据生活经验进行推理。
当拨打一个手机号码时,遇到拨不通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一种是你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范围内。
如果你拨打对方手机时,得到的信息是他的手机已关机,那么表明,移动公司知道了他手机关机的信息。所以证明,单纯把手机关机了,手机依然会对外发送信号,告诉移动公司这个手机已关机。
所以,如果仅把手机关机了,警察依然能通过移动公司,找到手机的位置。
所以,要想让警察查不到手机的位置,必须把电池板取下来。
能量是守恒的,手机向外发射信号需要能量,没有电池板,没有能量供给,手机自然无法发射信号。
徐策拆下了这只手机的电池板和手机卡,这样,警察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只手机了。
他回忆起刚刚这只手机的主人向他哀求的声音:“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听领导指示办的,我就是个干活的。”
对于一件恶事,是下达命令的可恶,还是执行命令的可恶?
执行命令的会说,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执行命令,如果不执行命令,他会受到处罚。
有些国度里会宣扬一种长官意志的思想,军令如山,士兵是不应该,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无论这个命令是什么,作为下级,必须要服从,否则就该受到惩处。
但现代的文明国家都规定,士兵如果接到长官违反人道、违反法律的命令,可以有权不予执行。
东德和西德合并后,法院审理了一起东德警察开枪打死翻越隔离墙的人的案子,警察辩称当时他在执行上级的命令,这是警察的本职工作。但法庭最后还是宣判其有罪。因为法官认为,虽然你在执行上级的命令,但是你的手枪口径如果偏离了五公分,那么你既执行了命令,也不会伤害到那个人了。所以,你在杀那个人时,存在了主观恶意。
对于一件恶事,下达命令的固然应该在以后的清算中受惩罚,而执行命令的,你原可以敷衍执行,结果却助纣为虐,有什么理由逃避惩处呢?
徐策对那位手机的主人一点都不感到同情。
他又想起了上半年的那件事。
徐策从小父母离异,由其母独自带大,随母改姓徐。
今年的二月份,那时他尚在美国。白象县进行旧城拆迁改造,徐家的祖宅位于拆迁名单中。
徐家的祖宅面积不大,年岁很长。从清朝慈禧太后开始,那宅子就姓徐,后来军阀混战,宅子姓徐,国民党时期,宅子姓徐,日本人占领期间,宅子还姓徐。结果到了现在,宅子突然改姓“违章建筑”了。说房产证、土地证,一本都没有,要强拆,只补偿每平方一百块。
徐策舅舅找出了民国时候宅子的房契,证明房子不是违章建筑。旧城改造维稳工作室的笑他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来挡本朝的官,不予理会。
徐策母亲和他舅舅都另有住处,不在祖宅居住,祖宅隔成了几间出租,每个月能有几百块钱的收入,就这样每平方一百块的补偿标准被征收,当然不同意。于是他们阻止拆迁人员施工,发生冲突,徐策母亲不幸被房梁的一块落石砸中,当场身亡。
后来县政府认定他母亲是“妨碍公务造成的意外事故”,只给予了三万块钱的赔偿,几个施工人员象征性地判了缓刑,主管官员无一受惩。
每一想到这,徐策总是会咬咬牙口。
他当然不是为了赔偿多少的问题。他在美国收入颇丰,不在乎赔的是几万还是几十万。他在乎的是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在国外多年,突遭从小独自把他带大的单亲母亲的噩耗,他顿时追悔莫及。
没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
好吧,他们应该要负责的。
在回国前,徐策已经想得很透彻。
他走到了屋外的院子里,坐进了奥迪车,驶出了家门,顺着沿海北路拐进了凤栖路,又从沿海南路驶离,开到了县里五星级的半岛大酒店的门前。
他停下,看了眼电子表上的车辆里程数。
随后掉头又进入沿海南路,开进凤栖路,到了中间,他踩刹车停顿了一下。再看了一眼车辆里程数。
两次的里程相减,半岛酒店到凤栖路一共是二千三百米。
他记下了这个数字,随即松开刹车,继续开回家中。
整个县城的各条路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电子监控,这让杀人显得困难重重。
从那么多个电子眼的监控中,寻找出合适的地点,避开电子眼,实施计划,不太容易。
从半岛酒店前往凤都小区的这段路上,前面的路都人流过大,只有凤栖路上,公务员小区,人口结构简单,人流量少,看来,下一次的动手,还是得在老地方。
当然了,上一回的手法已经不适合再用了,需要更精妙的犯罪技巧。
现在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方案了。
电子监控,如何全部避开呢?
还是上一回的手法?
他陷入了思索。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正因为现在有太多的电子监控,所以警察的破案,也更依赖于监控录像。只要骗过了监控,就骗过了警察。
真正的完美犯罪,依靠的永远是思想和大局观,而不是高端的科技手段。
第八章
距离李爱国被害,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次会议室的案情通报会上,气氛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你们查清楚了,一个滞留在路上的人都没发现?”高栋沉声问。
陈队低头“恩”了一声。
“每辆车,每个人都查过了,问过了,一个都没漏掉?”高栋显得有些气恼。
主管刑侦的县局副局长张相平打个太极:“这事是市局的兄弟们一起办的,高局可以问问他们。”
高栋听得出来,张相平的意思是查不出可别怪他们县局的人没本事,这活可是大家一起干的。
高栋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大家这几天都很辛苦,我有时候脾气不大好,容易急躁,不好意思。”
他这级别比自己还高的官员会马上认错说软话,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出乎张相平的预料,他对自己先前这句略带挖苦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忙转头对陈队道:“高局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们具体怎么查的,说来大家听听,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陈队道:“我们查录像时,分成两个方向,一个是对行人,一个是对车辆。从三个点的监控上看,案发当晚六点后,从沿海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沿海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以及小区里走出进入凤栖路的人员,所有的人全部在之后的监控中,走出了凤栖路或进入了小区,没有一人滞留在凤栖路上的。”
高栋点点头,任何一个人,如果从沿海南路或沿海北路进入凤栖路,或者走出小区进入凤栖路,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那么他必然会在过几分钟后走出凤栖路或进入小区。
滞留在路上,没有继续在监控中出现过的,一定是凶手。
陈队继续道:“对于车子,电子监控只能拍到坐在前排的车内人员,没法拍到坐在后面的车内人员。但电子监控能很清晰地拍到牌照,除了小区内住户的车辆,一共找到了891例社会车辆或出租车、黄鱼车、三轮车进入过凤栖路的,我们共有三十名队员每辆车主进行了询问,除了还有25辆联系不到的,其他车主都表示当天夜里,没有坐他们车的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的。所有车主的身份也都进行了排查,没发现可疑者。”
高栋道:“还有25辆是什么车?”
“都是没牌照的车子,有几个三轮车。”
“三轮车上带顶棚,监控拍不到里面有没有坐着人?”
“恩。”
高栋抿抿嘴,道:“好吧,那再安排人手,想办法把剩下的25辆问清楚。另外,再安排几个人,查看案发前几天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像是在踩点的可疑分子。有的话,马上调查。”
散会后,高栋躺在椅子里,眯起了眼睛。
怎么可能?
所有的人没有在凤栖路滞留的,所有的车没有把人放到半路下的。
那凶手是怎么出现在凤栖路上的?总不可能天上飞下来的吧。
他相信以凶手的作风,凶手只有一个,没有同伙和帮凶。所以查询的那些车主不会说谎。这些车主既然都说没有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车,那么凶手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滞留在凤栖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