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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会找到的,不用担心。”
“……嗯。”
“她不是有打过电话回来吗?那孩子其实是想要回家的。所以再忍耐一下,不用多久她就会突然回来。”
美那子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幽暗的车窗映照出她端正但憔悴了许多的侧脸,想来是没有心思化妆和上美容院。然而,这样却反而突显出她天生丽质的自然之美。要是让美那子知道这一点,她会怎么想呢?
三上的脸也映照在窗户上,两只眼睛紧盯着亚由美的幻影。
她大声叫骂着自己遗传了父亲的丑陋长相。
对于母亲的美丽,她是如何地深恶痛绝。
三上把视线从窗户上移开。
这只是暂时的状况。类似出麻疹的症状。总有一天她会清醒过来。就跟小时候不小心犯了错的时候一样,吐吐舌头回家来。那孩子不可能真的憎恨父母、故意让父母难过。
车厢摇晃着。
美那子靠着三上的肩膀。不规则的呼吸既不是睡着时的呼息,也不是喘息。
三上也闭上眼睛。
即便闭上眼睛,车窗上那对美女与野兽般的夫妇还是烙印在他的眼睑深处,挥之不去。
2
D县的平原地带从早上就刮着强劲的北风。
前方的交通号志虽然已经是绿灯,但是塞在路上的车子还是迟迟无法前进。三上放开抓住方向盘的手,点起一根烟。又有一栋高楼大厦开始盖了,山的棱线正逐渐从挡风玻璃的视野内消失。
五十八万户、一百八十二万人……脑海中还留有早报上看过的人口普查数据。这个县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都在这个D市里居住或工作。虽然经过一番奋斗,终于得以跟周围的市町村合并,加速了地方版的一极集中化'注',但是理应最先进行的大众运输工具的整备却还处于毫无进展的状态。电车及巴士的班次少到不行,非常地不方便,所以马路上总是塞满了车子。
'注:意指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人口以及社会资源和活动过度集中于一地及其周边城市的问题。'
——起码动一下嘛!
三上喃喃自语地说道。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五日了,早上的塞车比往常更为严重。广播里传来“现在时刻,八点”的报时,前方也已经可以看到县警本部的五层楼建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觉得早已看惯的县警本部的无机质外墙给人一种亲切感,难道是因为去了北国半天的缘故吗?
根本不需要大老远跑这一趟。经过一夜的沉淀,他终于回过神来。比一般人还怕冷的亚由美根本不可能往北方走,更不可能跳进冷入骨髓的沼泽里。所以这趟路打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白跑一趟。
前方已经空出了好几辆车身的距离,三上连忙把香烟捻熄,踩下油门。
看样子不至于迟到了。三上把车子停在员工停车场,往本厅舍的方向加快了脚步,同时习惯性地以眼角余光检查记者专用的停车场,然后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平常这个时间总是空荡荡的停车场,今天却停满了车子。也就是说各家报社跑警察线的记者全都到齐了。三上一下子还以为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但是仔细想想,应该是昨天的续集。他们正摩拳擦掌地等待三上的出现。
——一大早就充满斗志吗?
三上从本厅舍的正面玄关进入,沿着走廊走不到十步就是广报室。当他推开门时,三张表情生硬的脸孔同时抬起。分别是坐在靠着墙壁摆放的办公桌前的诹访股长和藏前主任,以及靠近门边的女警美云。因为房间相当狭小,所以早上总是压低了声音打招呼。春天的时候虽然把跟隔壁资料室之间的墙壁打掉,让空间变大了点,但是每当记者们全部挤进来时,还是跟整修前没两样,很难有立足之地。
三上是在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进门的,但是办公室里却不见记者的身影。他感觉自己挥棒落空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没开口询问诹访就来到了面前,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奇怪表情。
“广报官,那个……昨天……”
三上满脑子都记挂着要问他记者的动向,所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昨天深夜有打电话向直属上司石井秘书课长报告过身份确认的结果,所以他以为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已经知道了。
“认错人了。害你们为我担心,真不好意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诹访和藏前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了看对方;美云则是仿佛这才回魂似地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三上的茶杯。
“诹访,人都到齐了吗?”
三上用下巴指着墙壁的方向。隔壁就是记者室。基本上大家都称其为“记者俱乐部”,这也是常驻在此的十三家报社的亲睦团体的正确名称。
诹访的脸色再次蒙上一层阴影。
“所有报社都出动了。他们扬言要对广报官展开公审。我想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杀过来了。”
展开公审……三上的胸口一热。
“先跟您报告一下,关于昨天的中途离席,已经告诉他们是因为广报官的亲戚病危。”
三上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表示了解。
诹访是一个很懂得临机应变的广报人。警务部土生土长的警部补'注',在广报室任职已经有三年的时间。在担任巡查部长的时代也有两年在籍的时间,所以很了解时下记者的生态。虽然有时候一些小聪明的举动会让人觉得不太愉快,但是能毫无破绽地将真心话与场面话巧妙融合,并借此笼络记者的手段着实让人佩服。在第二次分发到广报室任职的时候,伺候记者的技巧变得更纯熟,因此诹访在警务部里可以说是行情看涨。
'注:日本警察等级之一,位居警部之下,巡查部长之上。负责担任警察实务与现场监督的工作。'
同样是再次回锅,三上在广报室里的工作却不是一帆风顺。他已经四十六岁了,这次的异动让他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广报室。在今年春天以前,他一直都是搜查二课的第二把交椅,再之前则是智慧犯搜查组的班长,长年在渎职及违反选罢法的事件搜查现场进行指挥调度的工作。
三上离开座位,走到放在办公桌旁边的白板前。“D县警公告·平成十四年十二月五日(四)”——检查要给记者的声明用纸是广报官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发生在县内十九个辖区内的事件、事故的梗概,无时无刻都会透过电话及传真机传送到广报室。最近因为电脑普及的关系,也开始改用电子邮件。室员会将事件、事故的内容整理在规定的用纸上,以磁铁固定张贴在这里和记者室的白板上。同时也会联络位于县厅内的“电视记者会”。这原本是警方为了简化采访所采取的举措,没想到所谓的“警方声明”却往往在警察与记者之间造成嫌隙。
三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超过八点半了,记者们都在做什么呢?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藏前来到三上的办公桌前。瘦竹竿的体型与他的名字一点都不相衬'注',声音也一向细如蚊蚋。
'注:藏前在江户时代是指粮仓的所在地。'
“是关于那个围标事件。”
“嗯,已经问出来了吗?”
“这个嘛……”
藏前吞吞吐吐。
“怎么了?专务'注'还是坚不吐实吗?”
'注:相当于常任董事。'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三上忍不住瞪了藏前一眼。
搜查二课在五天前检举了跟县立美术馆的建案有关的围标事件,对业界有实力的六家建设公司展开了强制搜查,逮捕了八位高级干部,然而二课的野心还不止于此。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在台面下操控着投标作业的当地承包商八角建设。根据三上听到的内部情报显示,二课连日来都偷偷地把八角建设的专务请来局里喝咖啡。如果能够一举破获“幕后黑手”,肯定会成为地方报的大新闻。二课的事件嫌犯常常会拖到半夜才认罪,或者是刻意把发出拘票的行为压到半夜执行。换句话说,考虑到记者发表会的时间可能会跟各家报社的截稿时间撞在一起,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造成混乱,他才会指示藏前要事先掌握住二课的动向。
“就连有没有把专务请来局里都不知道吗?”
藏前一迳低着头。
“我刚才有试着请教二课的副手……”
三上终于听懂问题所在,他们似乎是被当成间谍了。
“我明白了,接下来由我来跟进。”
看着藏前垂头丧气的背影,三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藏前曾经在辖区的刑事二课担任过内勤的工作,所以他才会要他利用以前的门路来探听消息,但这显然是自己太天真了。至今仍有很多刑警固执地认定,一旦把消息透露给广报室,就等于是告诉了记者。如此一来,就会成为组织与媒体谈条件的筹码。
就连三上也不例外。当他还是基层刑警的时候,也认为广报室的存在非常可议。或许也曾经仿效过嘴巴不饶人的前辈,骂过“记者的爪牙”、“警务部的走狗”、“升迁考试的自习室”之类的难听话。事实上,那种一目了然的结党营私的关系也令人敬而远之。为了奉承记者,每天都夜夜笙歌。即使出现在案发现场,也像是旁观者似地只顾着跟记者聊天,汗都不用流一滴。也难怪三上无法将他们视为组织的一员。
因此,在他刑警当到第三年,突然接获前往广报室的调职令时,着实消沉了好一阵子,还钻牛角尖地认定自己已经被盖上了“差劲刑警”的烙印。因为是以自暴自弃的心情接下了新工作,所以他也有自己身为“差劲广报人”的自觉。但就在他还来不及搞清楚如何应付记者,才过了一年就又被调回刑事部。重新归队的喜悦自不待言,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纯粹是人事室乱搞,害他在刑事单位的历练整整空白了一年的时间。这让他对组织渐渐有了不信任的感觉。比不信任的感觉更深刻的是深植心里的恐惧。他比谁都害怕“下一次的人事异动”,因此不顾一切地埋首于工作中,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就算已经过了五年、十年,每当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