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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取的手段。可是三上却没有这么做。女儿痛恨父母生给她的那张脸。唯独这件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会让人觉得这家人未免也太可怜了。他也想守住女儿的尊严,所以暗自发誓,不管是亚由美得了心病这件事,还是心病让亚由美说出的那些话,全都不会流出这个家门一步。但是……。
美那子又是怎么想的呢?
夫妇之间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一面在意着对方,一面却硬是装作视而不见。失去以后才发现,亚由美的存在填补了夫妇关系里暧昧不明的部分,并化为坚固的桥梁维系着夫妇俩的感情,给两人同样的目的,让两人互相体贴、竭尽所能避免关系出现裂痕。
但那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午夜十二点。三上用遥控器关上电视后从暖被桌爬出来。他抓起电话的子机,关掉房间里的灯,走在黑暗的走廊
雨宫芳男满是皱纹的脸……。雨宫翔子绑着发带、天真无邪的脸……。原本只是身为刑警偶然碰上的案件之一。直到亚由美离家出走以前,他从来都不曾认真想像过失去孩子的父亲是什么心情。
三上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把子机放在枕头旁边后钻进被窝里。用脚尖去摸索小型电暖器,接着将其勾到小腿的地方。
美那子翻了个身。
三上的目光瞥向旁边的被窝,另一个他解不开的谜题就躺在那里面。每当他想起憎恨着父母长相的亚由美,总是无法不去思考那个以前恐怕每个人心里都会产生的疑问。
美那子为什么会选择三上?
他本来以为自己知道答案,但是现在却不确定了。三上凝视着黑暗,一面听着秒针的声音,一面探索夫妇的起点。
15
做好今天又是忙乱一天的心理准备后,三上离开家门。
一进入广报室,三上先看了看美云。她的酒量奇差。前一天晚上要是喝了酒,脸上的浮肿肯定藏不住。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没有去应酬,同时他也预料到走向自己办公桌的诹访要报告什么了。
“失败了。”
诹访以粗哑的声音说道。看样子他昨晚应该唱了不少歌,也相当大声地讲了不少话。藏前站在他旁边,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里充满血丝,浮肿的眼睑硬生生地把眼睛给盖掉一半。
“没有任何希望吗?”
被三上这么一问,诹访恨恨地吐出充满酒臭味的气息说:
“他始终坚持要向本部长提出直接抗议,不愿意把抗议文交给广报官保管。他们家的总编姓梓,是个从社会部升上来、精明干练的男人,似乎给了秋川很大的压力。”
讲到最后已经不是报告,而是“爆料”的口吻了。看样子秋川也是夹心饼干。
三上愈来愈倾向以“自言自语”的方式来透露主妇的名字。但是负责向赤间请示的石井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东洋就先这样。你们在傍晚之前先分别刺探一下其他报社的口风,问他们能不能交由广报官保管,如果不行的话,不妨把底限退到交给秘书课长保管。”
在还无法看出赤间态度的情况下,就必须先继续笼络记者。只要有几家报社的态度开始软化,或许就可以从后面包围前线,逼东洋就范也说不定。
记者俱乐部是个瞬息万变的集团,会因为每家报社记者之间的角力关系及意图错综复杂地互相影响着,并产生各式各样的变化。报社策略和记者本身的想法有所出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在一件事情上常常会有不同的解读。就算朝日、每日、东洋全都口径一致地站在批判警方的角度,但因为报社记者的性情都不一样,所以还是有可能建立起比其他家报社更友好的关系。产经虽然是“亲警察”的报社,但是里头也有人跳槽到意识形态完全不合的朝日。再加上有的报社只有一个人加入记者俱乐部,有的报社却有三、四个人进来,所以不能因为是同一家报社的人,就将其视为一个整体。比方说,东洋的秋川就是充分体现报社方针的男人,但是原本报考了所有叫得出名字的报社,最后却只考上东洋副组长的手嶋,到底是不是真心认同自家报社左倾的方针就是一个问号。因此,发生像这次这样的问题时,就很难解读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能预测的顶多是准会员的FM县民广播这类的媒体了。事实上,因为FM县民广播是由D县全额出资的媒体,原本就不可能违抗任何一个冠有公家机关之名的单位。那么,剩下的十二家,诹访可以攻下几家呢?
三上掏出口袋里的记事本翻了翻。
“梓干雄——东洋新闻D分局编辑部主管。T大毕业,四十六岁,爽朗,爱吹嘘,喜欢警察。”
记忆里浮现出一张额头狭窄、肤色黝黑的脸。他曾经代表因感冒不克出席的分局长出现在D县警和各大媒体每个月都会固定举行一次的干部座谈会上。
可以试着跟他接触看看。三上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然后把手伸向电话并打给秘书课长。眼下的状况已经没办法静静地等对方主动联络了,记者俱乐部提出的回答期限是下午四点,而且雨宫芳男的事也必须赶紧想办法解决才行。
电话是户田爱子接的,说石井去了警务部长室。
三上请她转告石井,回来以后打个电话给他,然后把话筒放回原处。但心情始终冷静不下来,于是他离开座位,走向墙边的白板,检查贴在上头的声明文。昨晚到今晨一共发生三起车祸,也逮捕了烧掉厨房的小鬼和吃霸王餐的男人,看样子D县昨天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当他转身的时候,广报官座位上的电话也正好响了起来,三上小跑步回到座位,把电话接了起来。
石井只说了这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语气十分凝重。不是“来部长室一趟”,而是“去部长室一趟”,也就是要他直接去问赤间结果的意思。
三分钟后,三上敲开了警务部长室的房门,里头只有赤间一个人。他虽然从办公桌移动到沙发,却没有让三上坐下。
“你对记者的管理实在做得很差劲,为什么会任由事情演变成这样呢?”
一开始就以极尖锐的语气说道。要是直接问他对于记者要向本部长提出抗议文一事的结论,可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吧!可是……。
“我是按照你的指示,拒绝记者对匿名问题的要求,没想到他们的态度比我想像中还要强硬。我也试过笼络的手段,但是对方好像积怨已久了,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
三上站着回答。赤间依旧没有要让他坐下的意思。这是对他的惩罚,并不是不小心忘记。
“借口就免了,那只会浪费时间。”
三上一把火上来,他才没有时间听赤间那些讽刺和说教的废话。
“对方说,只要交出主妇的真实姓名,他们就会撤销抗议。”
“这个石井已经告诉过我了,还有你那自言自语的极尽讨好计划。”
——你说我极尽讨好?
三上瞪视着赤间。
“这是文件上和报纸版面上都不会留下痕迹的交易,对主妇并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我反对。”
赤间冷淡地一口拒绝,而且还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三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公布主妇的名字。”
他语带玄机,让三上联想到以前侦讯过的老手诈欺犯。心里明明藏着好几桩犯罪事实,想要讲出来向警方炫耀一番,但是又觉得告诉底下的刑警是有失身价的事。
三上试着刺探他。
“我听说这次的匿名发表是部长的判断?”
“没错,Y署的坂庭来找我商量,于是我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以请你再考虑一下吗?否则真的摆不平那群记者们。再加上长官视察的日期也迫在眉睫,就当这次只是紧急避难措施……”
“你怎么讲不听?别老想着依赖那个笨方法,再给我想想别的办法。”
赤间的态度没有他讲的话那么苛刻。三上的心中再次浮现出诈欺犯的两难心理。
肯定有什么内幕,这事跟坂庭那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男人扯上关系,也增强他心中不祥的预感。
“部长……除了孕妇这点以外,还有什么是不能公布姓名的理由吗?”
“当然有。”
赤间非常干脆地承认,似乎早就在等三上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匿名发表正好赶上了这个时间点。”
赶上了这个时间点……?
“你知道中央正在审议个人资料保护法和人权保护法吧?”
“知道。”
他常常听记者提起“这是用来箝制媒体的恶法”、“不可原谅”……云云。
“媒体虽然百般刁难,不过这也算是他们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案件愈大,媒体一窝蜂的疯狂采访就会对被害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另一方面,如果是跟自家报社有关的事件,不是避而不谈就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像这样的鼠辈却老是摆出一副正义使者的嘴脸对我们大肆批判,简直可以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赤间停下来擦了一下护唇膏,然后接着往下说。
“这两个法案迟早都会通过。接下来就是匿名发表的问题。我们事先已经布好暗桩,在政府内部成立一个跟犯罪被害者对策有关的研讨会,鼓吹要不要公布被害人的姓名应该交由警方来判断。虽说目前仅限于被害人的姓名,但是只要国会通过,掌握了决定权之后,匿名发表要怎么扩大解释都可以。这么一来,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在所有要向记者报告的场合里,主导权都在我们警方手上。”
三上终于听懂了,为什么赤间态度会如此强硬的理由。
匿名问题的对应完全是本厅的主意。不对,搞不好是赤间个人的主意。从他那得意洋洋的口吻听来,或许“成立研讨会”、“国会通过”等策略,打从一开始就是赤间为回本厅铺路所提出的腹案。
尽管已经看透赤间不可能收回成命,但三上还是不能释怀。他不认为“自言自语”有违背本厅的方针。因为对于警察组织来说,为了行使职务,所有非正式、非公开的便宜行事全都等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