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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三江说:“那是因为它是一条空船。”
然后,他又对张郊说:“我把船靠近它,你上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蝴蝴马上阻止道:“你们不要没事找事!”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呢?” 申三江说着,又把头扭向张郊:“你敢不敢啊?”
“你太小瞧我啦!”张郊说。
申三江就把船调了个头,用力朝那条船划去。两条船靠在一起之后,张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跨了上去。
蝴蝴说:“你小心点!”
张郊刚刚上了那条船,强劲的大风就把两条船吹散了,张郊一个人留在了那条船上。他朝申三江和蝴蝴望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小心地掀开了那个帘子,朝里看了看,大声说:“确实没有人!”
说完,他抓起船桨,高兴地说:“走吧,我把它划回去,送给你舅舅!”
蝴蝴说:“三江,你再把船靠过去,我坐他那条船。”
申三江愣了愣。尽管他一直追求蝴蝴,但是他知道蝴蝴心里并没有他,她一心暗暗喜欢着张郊。不知道是张郊没有感觉出来还是不喜欢她,反正他对蝴蝴总是嬉皮笑脸的,没一点默契,还经常开玩笑把她和申三江往一起撮合。
他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张郊不太会划船。”
接着,他又一次奋力把船划到那条无主船跟前,然后放下橹,扶着蝴蝴换船。
蝴蝴不会游泳,有点晕水,她战战兢兢地试了几次才跨过去。
申三江把船划开,大声说:“我划慢点,你们要跟紧我!”
张郊一边笨手笨脚地划船一边说:“你就放心吧!”
风越来越大了,发出低低的吼声,好像要把这个世界吃掉。
申三江划着划着,发现风向变了,顺风变成了逆风。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黑压压的水面上,根本看不到那条船了!
他赶紧回头朝后划,划了很远也没看到那条船的踪影,脸色不由渐渐阴郁起来,大声喊道:“蝴蝴——张郊——蝴蝴——”
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没有他们的回答。
申三江有点被吓傻了,想了半天,他决定马上返回舅舅家。
顺风之后,他的速度变得非常快。
坑塘遍布,河汊纵横。四周的芦苇越来越多,高大的芦苇阴森森的,密不透风,它们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申三江感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了,他的船钻进了芦苇荡中间的一个狭窄的河汊,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他马上朝外划。这地方水浅,下面是沼泽淤泥,船很容易搁浅。
天已经黑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吞没了申三江的心。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密集的芦苇荡里乱撞,终于把船划到了开阔的水面上。
风突然停了。
水面变得很平静,那一道道的芦苇荡在黑夜里静静竖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无声无息地窥视着他。天水之间,一片死寂,只有他摇橹的声音:“哗,哗,哗……”
他又大声喊起来:“张郊——蝴蝴——张郊——”
漆黑的水面上没有一点回应。他感到凶多吉少了。
他很冷。他加快摇橹速度,想增加点身体的热量。
突然,他看见那条莫名其妙的船像噩梦一般出现了!它静静地漂泊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船舱上的帘子依然挡着。
他胆战心惊地把船靠近它,喊了几声,船上根本没有人。
张郊和蝴蝴不见了!
5 幽 灵 船
申三江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村里都已经睡了,一片漆黑。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舅舅家大门口,刚要进去,突然站住了。
他在黑暗的夜色中,看见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是万历。
他直挺挺地坐在大门外,两只手依然在比画。那是他们表兄弟小时候定下的手语暗号,一直使用了好几年,两个人都太熟练了,不同的手形代表不同的拼音字母,拼出一个字之后,五指捏拢为间隔。小时候,他们不仅是在学校考试时使用这种暗号,在家里大人跟前,商量干什么大人不准许的事,同样使用。
申三江试探着说了一句:“表哥,你还不睡?”
万历木木地望着黑暗的远方,似乎没听见,一双干枯的手依然在一下下比画着,那样子十分人。远方是芦苇荡。
院子里的狗“嗷”的一声冲出来。
申三江本能地跳到了万历的身后,双手抓住了他的肩。万历摇晃了一下,马上端正了坐姿,继续比画。
那条黑狗围着万历转来转去,盯着申三江,狂叫不已。
申三江的舅舅很快跑了出来,把狗赶开了。他看了万历一眼,喝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睡觉!”
申三江的舅母已经去世,只剩下舅舅和万历这个傻子一起生活。万历好像很害怕父亲,他马上起身回屋了。
舅舅打量着申三江苍白的脸,警觉地问:“那两个呢?”
“他们……不见了!”
幽灵船(4)
“怎么回事?”
申三江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舅舅听了,蹲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开始抽旱烟,一言不发。
“怎么办啊?”申三江毫无主见地问。
“他们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
舅舅叹口气,讲起来。
十多年前,村里有一对夫妻,到芦苇荡里捕鱼。那天他们收获很大,天黑之后才收网回家。
划着划着,突然看见水面上出现了一条船,它好像有一个拱形的舱,挡着轻飘飘的帘子,孤独地在水面上漂浮着。
他们靠近了它。
在确定它真的没有主人之后,夫妻俩决定把它弄回家。
丈夫划自家的船在前,妻子划那条船在后。走着走着起风了,丈夫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条船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在附近水面上寻找了很长时间,终于没见到那条船的影子。他的嗓子都喊哑了,依然不见妻子的回音。
他绝望了,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那条船又突兀地在背后的水面上冒出来,依然摇摇晃晃地漂着,可是他妻子已经不见了……
他风风火火地回到村里,叫来了村里人,十几条船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大家接连寻找了好多天,一直不见那条船,那个妻子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又过了几年,有两个外地人划着船深入这片芦苇荡,打算猎捕天鹅。
那天晚上,天上有很大的月亮,星光明明暗暗,水面上亮晃晃地铺着一层银箔。那条恐怖的无主船又在芦苇荡里出现了。
两个外地人像那对夫妻一样想占有它,于是其中一个人跨了上去。走着走着,那条船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失踪……
村里人都把它称为“幽灵船”。
前不久,村里有个小伙子声称,他打鱼晚归,在水面上又见到了那条“幽灵船”,船篷依然挡着帘子,他知道那个船舱内像这片坑塘一样深不可测,不敢靠近它,急忙逃开了……
申三江张大了嘴巴。
这条恐怖的“幽灵船”在这一带的芦苇荡中神出鬼没,孤独地漂泊很多年了!
“我得找到他们。”申三江说。
舅舅想了想,说:“即使他们还活着,现在黑灯瞎火,我们也不可能找得到。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借一艘机动船再找吧。”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舅舅就把申三江叫醒了。这时候,邻家男人已经把机动船发动着了。
那个男人开船,申三江和舅舅站在船头观望,“突突突突突”地开进了芦苇荡。
太阳一点点升高了,水面上铺着细碎的金光,湿漉漉的空气无比新鲜。有两只白鹭在水中的一块陆地上交颈而歌。
申三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致,他心急如焚,双眼一直在水面上远远近近地巡视。
不见那条鬼船的影子,不知它潜进了水的深处,还是藏进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
更不见张郊和蝴蝴的影子。
申三江心里越来越焦躁。他带两个同事回老家玩,回去却成了一个人,他不知道这该怎么向领导交代,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那是两个大活人啊,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机动船在芦苇荡里巡弋了一个上午,遇到了几条打鱼的小船,跟船家打听,都说没看见他们。
那个驾船的男人眼睛红红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没睡好。他问:“还找吗?”
舅舅探询地看了看申三江,申三江说:“再看看。”
船又朝前开了很远。舅舅指了指那个驾船的男人,小声说:“他家瘦瘦前天受了惊吓,天天夜里哭闹,昨晚上他一夜没睡……”
昨天申三江刚一来就见过了那个孩子,女孩,大约五岁左右。
听说,有一天她拿着父亲的墨镜玩,偶尔戴在眼睛上,她影影绰绰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脸,近近地贴在她眼前,一双比牛还大的眼睛,四周是粗壮的毛……那其实是她自己的眼睛,正巧光线合适,角度合适,从镜片上反映出来。小女孩一下就摘下墨镜扔了出去,号啕大哭。她被吓着了。
申三江知道舅舅的意思,他万念俱灰地说:“回吧。”
机动船立即掉了头,朝回开了。
申三江无意中把手伸进口袋里,抖了一下。
他摸到了那张纸条,漂流瓶里的那张纸条。有个秘密他没有告诉张郊和蝴蝴:那纸条上的日期——1993年9月9日,正是他那一年落水的日子。
这个巧合让人毛骨悚然。
6 手 语
夜深了。
申三江没有睡。
窗外很宁静,风吹果树“啪啦啦”响。
过了午夜之后,申三江坐起来,走出了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划船再去芦苇荡,寻找那条“幽灵船”。
他知道,白天肯定看不到它,它只有在黑夜出现。他非要跨上去,看看那个船舱里到底有什么。他非要亲身试一试,那条恐怖的无主船到底能把他弄到什么古怪的世界里。
他发誓要把两个同伴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