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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无奈地看着这对痴男怨女,不再理会周雪儿,开始审问韩诤。已经二更天了,韩诤直到现在总算能把白天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韩诤的这趟差使是叶大侦探起家时的营生——捉奸。这一段,关氏总是觉得丈夫神神秘秘的。这神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经常加班,这是以前不常有的,以前镖师出门走镖,一走几个月都是正常的,可不走镖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多的事做,而这一段,关月并没有出去走镖,却经常要去加班,很不正常;二是可能在存私房钱,这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被关氏发现了,虽然不多,可也非常值得怀疑。但这两点还都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就在前几天,证据终于被关氏发现了。
这一天,关月又要出去加班,关氏含沙射影,不让他去,可关月还非去不可,两口子争执起来,动上了手。这一动手,却从关月的怀里掉出来一件东西,关氏手快,一把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一看,却是一枚金钗!
一枚金钗,这可是如山铁证啊!关氏立即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可关月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不仅不服软,反而气急败坏,要抢回那枚金钗。关氏哪里肯依,两口子再次扭打起来,关月到底是个镖师,先是鹰爪手的一招“拨草寻蛇”刁住了妻子的手腕,再一招沾衣十八贴里的“敲山震虎”制住了妻子右半身的发力,又一招大洪拳里的“关门打狗”把妻子的上半身压牢,最后用一招通臂拳里的“隔山打牛”勇夺金钗。
可俗话说得好: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俗话还说得好: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关氏这回是豁出去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把着手里的金钗不放,任凭丈夫把十八般武艺从头到尾使了一溜够,就是不放手。
关月也来了狠劲,双脚齐肩,双膝微屈,含胸收腹,丹田一运气,舌尖一顶上牙床,使出自幼练就的少林正宗童子功,抓住妻子露在右手虎口外边的半截金钗,准备隔物传功,用内力震开妻子的手指。关月姿势摆正,开声吐气,气吞山河,耳轮中只听得“喀嚓”一声,金钗断成两截。关月这才想起来,自从和妻子成亲以后,小时候练的童子功也就废掉了。
关月大怒,喝道:“好你个贱人,废了我的童子功!”关月这也是急得语无伦次了,眼见金钗已断,那半截也无论如何夺不过来,只得狠狠跺了跺脚,出门去了。
后来,关氏就委托韩诤调查丈夫关月,线索就是这半截金钗,这必定是关月准备送给相好女子之物。
韩诤拿到金钗,想的是:金钗已经断了,关月总不可能拿半截金钗去送人吧,所以这个线索毫无意义。但他好不容易才接到第一单客户,又觉得单靠跟踪关月也能够完成任务了,便也不对关氏言明。
从关氏口中得知了关月的形容相貌和工作单位,韩诤一点儿都没耽搁,径直就去了长风镖局。
韩诤当然不会去走大门,而是从后院翻墙溜进去的。(韩诤对叶子的解释是:后院一般都没什么人,安全系数高,即便有人也多是女眷,被发现了也好溜,有时候不溜的话,还有可能意外地燃烧出一刻激情的火花,这是《捉奸迷案实录》中叶大侦探传授的经验,还有,这书一定要买波及书局陈江主编的版本,那才是足本……哎呦,你怎么踢我!)
韩诤溜进了后院,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燃烧出什么激情的火花,只在池塘旁边踩到了一泡狗屎。“这是谁呀,带宠物遛弯这么不讲公德,这狗一定也是个没上牌照的。”韩诤心里暗骂,但任务还要继续。
韩诤就这么带着一双狗特务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东跨院。这时候的东跨院一人皆无,韩诤正在犹豫到哪里去找关月,却突然见一个黑影眨眼间就闪进了一间屋子,进去之后,屋门迅速关上,动作之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韩诤偷偷地笑了:这个人肯定就是关月,这种鬼鬼祟祟的形迹实在太符合奸夫的特点了,《捉奸迷案实录》里的奸夫都是这个样子,照此推理,淫妇肯定就在里面。韩诤轻手轻脚,溜到了这间大屋的后面,他却并不知道,这间大屋此时是被用来当作停尸房的。
韩诤蹲在窗根底下,侧耳倾听。
“官人,你怎么才来!”
“小亲亲,想死我了!”
“瞧你这个猴急相,别,别,人家还有话讲嘛。”
“宝贝儿,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先让哥哥香一个。”
“讨厌——”
“嘿嘿,小亲亲,才几天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死相!”
“想死你了!”
“讨厌——哦——弄疼人家了——我的西门大官人——”
韩诤冷静了一下,不对呀,怎么出来个“西门大官人”?哦,这原来都是《金瓶梅》里边的台词,自己一蹲在这窗根底下,想到里面是奸夫淫妇正在幽会,不由自主地就产生幻听了,把《金瓶梅》里类似场景下的对话给想起来了。
韩诤暗骂了自己一句,集中精神,把耳朵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可是,屋子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韩诤低头想了想,觉得不可能两人这么快就都完事睡下了,于是把耳朵贴得更紧,再听……好像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又好像没有,那好像有的什么声音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声音。韩诤颇有耐心,足足听了半个时辰。
可这半个时辰却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难道屋里没人?不可能啊,自己明明亲眼看到有人进去。韩诤正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非常之小,而且才一出现,又迅速消失,好像是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却又不能肯定。韩诤紧张了起来,再次耐下心来,可是,又没有声音了。
韩诤又听了半个时辰,实在坚持不住了,有时候听见院子里来了什么人,高声说话,然后又走,有时候听见狗叫(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在后院拉屎的狗),还好有人在逗狗,狗也没有发现韩诤。
韩诤实在失去耐心了,暗想,冒点风险,偷看一下好了。韩诤在手指头上唾了点口水,悄悄往窗户纸上一按——没按动,这窗户上不是贴的窗户纸,装的是玻璃,这玻璃毛毛糙糙的,看不到里面。(玻璃的历史其实非常久远,并不像人们一般认为的那样是现代才有的,只是古代用玻璃来装窗子不是很普及的。)
韩诤只好推了推窗户,轻轻的,却没推动,他没着急,从怀里摸出了一些小工具来,这也都是从书里的叶大侦探那里学来的。韩诤轻手轻脚,初试啼声,没多大工夫还真把一扇窗户的插销给弄开了。
这时出了个小小的意外,那本韩诤的工作指南《捉奸迷案实录》把重点主要放在对奸情的描写上了,对办案的技术环节却着墨不多。有风的时候撬窗户一定要先拿钢丝把窗户拉住,这时候正好在刮着小风,韩诤不知道这个细节,插销刚一撬开,一阵小风吹来,“砰”的一声,窗户一下子被吹得大开。这动静可太大了,屋里要是有人的话一定会发觉,但事已至此,韩诤只好硬着头皮了。
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韩诤探头一看,屋里空无一人,只横着三具棺材,棺材盖还是开着的。这可把韩诤吓了一跳,正要走,又听见人声传来,好像是朝自己这边过来的。韩诤万般无奈,一咬牙,飞身从窗户跳进了屋里,马上一转身把窗户给关好了。
韩诤紧张的神经刚刚松懈了一点儿,就突然闻见满屋子的尸臭,只觉得喉头一涌,胃里面翻江倒海。韩诤连忙用手把嘴捂住,硬是把反上来的东西给吞了回去,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但韩诤确实有些做侦探的素质,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却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抬眼观察这间屋子,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韩诤讲到这里的时候,叶子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韩诤看来看去,什么可疑之处也没发现,想了想,也只有那三具棺材没有查看了。关月既然和人有奸情,会不会是那淫妇的家人或老相好假借那淫妇的名义把关月约到这里,趁他不备下了毒手呢?所以,这三具棺材里很可能其中某一具里就放着关月的尸体,这一定要查清楚才行。而且,如果确实有关月的尸体在,马上就要验尸,《捉奸迷案实录》里讲过,验尸是侦破凶杀案最重要的手段,验得越早,得到的线索也就越多。想到这里,韩诤壮了壮胆,一步一个脚印地向那三具棺材走去。(叶子现在已经对韩诤非常称赞了,连带着也觉得那本编派自己的《捉奸迷案实录》也不算那么可恶。)
到了棺材跟前,韩诤忍不住头皮发扎。三具棺材都没有盖着,尸体平躺着,上面盖了一匹白布。韩诤颤抖着分别打量了一下那三匹白布,觉得其中一匹像是刚被人动过,上面的皱褶和其他两匹布不大一样,有些突起的地方是属于时间稍长就会自然平缓下去的那种,所以,韩诤认定了这具棺材最可疑,这里面的尸体最有可能是关月。(叶子这时把韩诤从地上搀扶起来,亲手为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再拉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讲,然后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揭开盖尸布按说都是慢慢揭,一点点露出尸体的尊容,可韩诤这时候的手却不大听使唤了,手指头比尸体还要僵硬,一揭没揭下来,再一揭,却把整匹布全给揭下来了,完完整整的一具尸体被韩诤尽收眼底。这还不算,韩诤这一揭,竟把尸体的衣襟都给扯开了,只见那具尸体面容狰狞,头颈和胸腹上是密密匝匝的针线缝合的痕迹,甚是骇人。(叶子点了点头,想到:这肯定是赵大升的尸体。)
韩诤当时哪里想到棺材里看到的会是这般惨状,当下一声惊呼,魂飞魄散,也不知怎么地就滚到房门那里去了,还一头把房门撞开了,额头上那个显著的大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撞出来的。(叶子想起自己吓到尿裤子的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