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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主在吗?你们当中谁是彭城主?”不少和平军士兵甚至同他们打起了招呼,似乎不是将生死相搏的对手,而是共同作战的战友。
“我是彭远程。”彭远程喝道,“李均何在?你们是降还是战?”
“哈哈哈哈……”和平军士兵都笑了起来,一个人道:“看来李统领所言不差,彭城主果然领着大军来降了。对了,李统领还托我带个口信给彭城主。”
彭远程将脸转向那个在水中的士兵,光溜溜的看不出他是士兵还是军官,但年纪不过是二十来岁,彭远程道:“你是何人,怎敢如此与我说话?”
“在下苏晌,是这里和平军的指挥官。”苏晌在水中行了个礼,但他全身一丝不挂,这个军礼行得就分外滑稽。他笑吟吟道:“李统领算定这几日彭城主会来,他要在下转告彭城主,余阳城如今已经落入和平军手中了,彭城出前脚出城,和平军后脚便进了余阳城,李统领在余阳城中布下酒宴,等着为彭城主接风洗尘。”
“你说什么?”彭远程面色虽然不改,但语气中未免露出一丝焦虑。
“李统领与彭城主同时出兵,此刻余阳城,已经是我们的了!”苏晌开怀大笑,“余阳城中早有我军的内应,我军扮作彭城主部下,装作遇伏被击溃要逃入余阳城,城中我军内应乘机开城放入,彭城主此去没准还赶得及。”
彭远程勒住战马,缓缓退回了自己军中,双眉紧锁,他对于李均攻城的可能性也曾预计过,但没有想到李均会诈作自己的部下,自己临行时与庞武约定战败就退回城,看来反而为李均所用了。
“城主真相信这小子胡言?”一个幕僚道,他是彭远程从大谷城带来的亲信,对于彭远程的野心甚为知晓,“我看这小子定然是信口开河,余阳城岂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
“如果冒充我军骗开城门,以城中士气不盛的五千守军,确实难以抵挡早有准备的李均。”彭远程道。
“不如先将此处和平军全歼了,再回师余阳!”
“杀了苏晌有何用处?即使他所言是虚,提着他的头去见庞武,也不过徒被庞武讥笑,无论如何,此次是李均棋高一着了。”
“城主之意是……”那个幕僚问道。
“既然暂时无法打败他,那不如加入他,以后再寻找机会吧。”彭远程眼中闪着光,仿佛又看到了什么,他缓缓道,“何况,为李均效力,至少比为朱文海效力要强上万倍。”
幕僚亲随们面面相觑,没料到彭远程竟然会如此作想,他们自然不知,在大厦将倾之际仍苦苦支撑固然英勇,但于事却毫无补益,不如暂时隐忍,等待有利时机。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辱负重才有望平步青云……”彭远程骑在马上,极目望远,一时间,风似乎起了。
彭远程的军队出了余阳城之后,余阳城头的士兵极目北望,再也看不到彭远程的军旗。大军行进时扬起的灰尘,也消失在远方的天地接合之处。
城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自从听说和平军逼近余阳之后,为了防止有细作混入,门岗的哨兵就分外警惕,彭远程将四门的守卫全换成了他信得过的从大谷城带来的手下,虽然余阳本地士兵颇多怨言,但彭远程仍坚持如此。哨兵回头看去,只见几个流浪儿不知从哪拾来的一个巨大的风筝,一边笑着一边将这火红的风筝放上天,周围聚集了一些胆大的孩子围观。
此时风并不大,因此风筝缓缓但很平稳地升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大孩子扯着风筝在城墙与建筑物之间辟出的空地上奔跑,旁边几个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儿追着向他讨要,似乎为此还要打了起来,而看热闹的旁观者中有人还出声助威,要他们打一架试试。
“让他们走开!”军官命令道。
一个士兵小跑着来到流浪儿身边,大声道:“走开,走开,不准在这放风筝!”
流浪儿似乎被他吓着了,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开始收风筝线,嘴里低声在嘟哝着什么,士兵见他动作迟缓,伸腿踢了他一脚,骂道:“臭小要饭的,快一点!”
流浪儿应声倒地,手中的线一松,风筝也飞上天,旁边一个小孩眼急手快跳起来抓紧风筝线,这士兵劈手夺了过来,扯断了风筝线,风筝缓缓升高,逐渐飞远了。
流浪儿们面面相觑,似乎没有料到会成这个样子。士兵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一个发怔的流浪儿脸上,骂道:“滚,不要再让老子见到你!”
被踢倒的流浪儿眼中射出仇恨的光,努力爬了起来,闷声不响地拉着另几个流浪儿一起跑开,一直跑到一处小巷,他们才停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一个流浪儿道,“风筝被放跑了,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有没有见到。”
“应该见到了。”那个大一点的十五六岁的流浪儿原来是头,他沉着脸道,“我要报仇,开始那个臭当兵的敢这样对我们,我一定要报仇。”
“等大哥进城了,我们就找他算帐,我要亲手杀死他。”另一个被打了耳光的流浪儿也是满脸愤怒,因营养不良而显瘦弱的面庞上还清晰地留下五个指印。
“我有个办法,我们可以帮大哥一下。”大一点的流浪儿道。然后这几个小脑袋便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小声商量起来。
“真的这样……很冒险的啊。”一个流浪儿表示反对,声音大了点儿,那个大流浪儿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敲得不不重,但也足以使他明白自己不该反对了。
“尽管放心,马上大哥进城了,没有人再敢欺付咱们!”流浪儿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我们可以饱饱的吃,暖暖的睡,我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把放风筝的流浪儿赶走之后,门岗的哨兵就觉得特别无聊了。城门紧闭,根据彭远程的交待不准任何人出路以防城中传出消息。因此除了在城楼上了望的士兵外,士兵们都无所事事地靠在门洞的阴影之中躲避酷暑,嘴中议论着大谷城的姑娘与余阳城的姑娘之间有哪些区别。
忽然又传来喧哗之声,起先那批流浪儿又边打边吵冲了回来,大些的孩子追着那几个小家伙在打,听得们争执,似乎大孩子怪那些小的同他抢而让士兵将风筝放了,这群孩子一面争执,一面还在骂骂咧咧。他们在市井间粗野惯了,骂的话自然非常难听,而且大多都是在骂方才那个士兵与军官。
众士兵听了大多笑了起来,唯有军官与方才那个士兵恼羞成怒,方才那个士兵又大步走了过来,流浪儿见他逼见,呼啦一下又向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回骂,这士兵气急败坏,回头向军官请示,军官冷酷地作了个下切的手式,意思是让他放手去做,甚至杀了这几个流浪儿也无所谓。
士兵追赶着这群流浪儿便消失在建筑群之中。他虽然是个成人,但身着盔甲,追起这些跑惯了的孩子颇觉吃力,双方一边叫骂一边跑,很快连骂声都听不见了。
“这不太好吧。”一个士兵怯怯地道:“还是让老王下手轻些,别真的杀了这些小猴崽子,说起来他们也是可怜人。”
“住嘴!”军官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小杂种根本就是垃圾,什么可怜人,他们哪里配叫作是人,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生在这个乱世。”
军官蛮横而残忍的回答让士兵不敢再出言相劝,但过了足有一柱香时间,仍未见到那个叫老王的士兵回来。相反,那群流浪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向着这群士兵叫骂着。
军官以为那个士兵定然是在哪个小巷子中迷了路,也不以为意,但这群孩子在此叫骂,引得路人驻足观望,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没用的东西!”他咒骂着老王,又命令三个士兵去追这几个小孩,这次他下了活捉的命令,但从他那冰冷如死人的眼光来看,流浪儿若是活着落入他手中,只怕生不如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三个士兵也是一去不返,而流浪儿仍旧回来叫骂,连城楼上的士兵都觉得有趣起来,他们在高处可以看到很远,但也只能看到士兵追着流浪儿进了密如蛛网的小巷之中便没有再出现。
那个军官仍没有意识到不对,乱世之中,小民之首不如鸡首,当兵的要砍几个百姓的头是家常便饭,而百姓却无人敢惹这些兵大爷,因此,虽然普通士兵多出手于民家,但养成这咱习惯之后便也会无所忌惮,他不相信这些流浪儿有那么大胆敢对士兵下手。
“你们给老子滚过来!”他怒吼着站了出来,流浪儿见他领着几十个士兵在逼近,眼中也有些慌了,离得远远的便四散逃开来,军官领着手下迂回去追,正这时,听到一个偶然转身向北望去的士兵惊恐的声音。
“那……那是怎么回事?”
城北,数百人马拖着旗帜正迅速向余阳城逼近,看他们的旗号与衣甲,似乎是彭远程领出去的朱家兵马,守城士兵叫了起来:“怎么回事,才半日功夫,就只剩这几个了?”
“开门开门!”还没有到城门下,他们就大喊起来。
“怎么了,你们是谁?”城楼上的士兵不敢大意,高声喝问。
“彭城主兵败降敌了,赶快通知庞监军,快开门放我们进去!”败退回来的士兵高声呼喊,“他们马上就会杀来,赶紧开门放我们进去!”
城上的守军相互对望,他们都是彭远程的嫡系,因此对于这些朱家的士兵信不过,但如果彭远程真的降了敌,那他们这些留在城中的该如何是好?
“快开门,快开门,你们这帮大谷城的杂兵,是不是也想效仿你们主子彭远程,投降李均了?”见他们迟迟不肯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败军嚷得更加大声,用句也异常刺耳。
城上的守军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内心说,他们想向着彭远程,若彭远程真的降了李均,那他们也该投降,但此刻他们身在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