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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唤他:“大人?”
“唔”赫连瑜回眸,却是个三品的学士,只闻那学士笑道:“方才大人那番言论,下官着实佩服……”
他漫不经心听着,再回首,唯见花海如波涛浮动,人已不在了。
两人回殿,耀阳难掩欢喜:“姐姐,父皇会让我去见母亲么?”她皎皎的一张脸,本是极甜美可爱,这会满眼都漾着喜色,当真耀如月辉,上官漫不由微笑:“总要找个时机,再等等。”
耀阳神色一暗,旋即又笑了:“父皇又对我笑了,上次对我好凶。”
两人已经进院,院中银杏树枝叶舒展,浓翠成阴,罗姑出得殿来,只怔在那里:“殿下,你这是……”
她华装重饰,美艳不可逼视。
顾充媛与殊儿先后出殿,皆是愣在那里,上官漫倒不好解释,正踌躇,院外长长一声通禀,顾充媛看了上官漫一眼,忙到院前,来人却是姚喜,手持拂尘笑的温和:“老奴见过充媛。”
顾充媛忙见礼,扫见他伸手捧着各色琳琅漆盘的内侍,讶道:“这是……”
姚喜笑的眼睛都眯成线:“老奴要给主子贺喜,终于苦尽甘来了。”
顾充媛越发不解,只闻姚喜笑道:“圣上未回宫就叫御膳房送了各色补汤来,虽是打着耀阳殿下的名义,却叫人送到姝璃宫,主子还揣不到其中用意么,在这宫里,除却皇后有这样的待遇,充媛可是第二个。”
顾充媛只被他这话惊出一身冷汗来,失声道:“阿翁此话怎讲。”
“母亲。”上官漫悄声行至顾充媛近前,低道:“我去找了他。”顾充媛身子一震,却不看她,身子只是轻微颤抖,上官漫忙捉住她手腕:“我想着父皇看到我,定会想起年轻的你,一定会善待我们。”顾充媛只是咬唇,上官漫低声哀求:“母亲……”
顾充媛却落下泪来:“我有何面目怪你,到底是我自己不中用,让你去帮我争。”
姚喜见两人神色戚戚,哪有半分谢恩的喜色,忙道:“充媛高兴糊涂了么,还不谢恩。”上官漫敛了神色微笑:“劳烦阿翁跑一趟。”
院中枝叶青翠,朱阁雕廊,映着她肌肤若雪,姚喜吃了一惊,旋即欣慰笑了:“殿下聪颖,想开了也好。”摆手,内侍依次入殿,上官漫与罗姑留他,姚喜只道回去复命,领着众内侍去了。
耀阳心情大好,也不知哪里找来线球,逗着那白貂玩的欢,窗下满是她银铃笑声,罗姑对殿里突然冒出来的白貂颇是不安,望着那双蓝眸就觉犯憷,抢着要赶出去,耀阳却护的死死地,半步不让她靠近,罗姑无奈,只好由她。
卸下沉重发饰,顾充媛将上官漫推到梳妆铜镜旁,按她坐下,拿着梳子仔细的为她梳着发,窗外光彩转移,越过漆红的雕花,照到铜镜里顾充媛一身织锦闪银小寿字褙子上,影幢的竟看不真切,似是小时候,回身扑到她怀中,脸上贴着起伏细密的纹样,轻声道:“母亲可怪孩儿?”
顾充媛只是微笑:“我也想开了许多,洪飞被抓,咱们若是不使劲,谁能将他放出来。耀阳那孩子也是可怜,你若不帮她,谁还能拉她一把。”顿了顿,又道:“你父皇若是当真疼爱你,也能嫁个好人家,不被人欺负了去。”
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了顾充媛的纤腰,却是笑了:“母亲倒一直想让孩儿嫁出去。”
顾充媛叹气替她梳发:“耀阳若是愿意,我倒是想认了她,同你一起嫁个好去处。”
上官漫微笑不语,将脸靠在她衣上,她的体温隔着衣裳透出来,这样暖。
殿门外却一阵杂沓脚步声,似是有人踹开门开,“哐”的一声,殊儿惊叫连连,唬的罗姑也失声道:“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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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五)
却见太子气冲冲的坐在院中石凳上,脸黑如铁,见两人迎出去,僵着脸对顾充媛点头,顾充媛回礼,笑道:“太子殿下来了。”太子“嗯”一声,不过几句客套话,顾充媛便避进殿里去了。
罗姑揶揄他:“殿下,方才闹出那么大助静来,这会您例是说话啊。”
上官漫轻嗔:“姑姑!”
罗姑笑着拍拍手:“罢了罢了,我给你们沏茶去。”耀阳拉着白貂笑嘻嘻的施礼:“太子哥哥。”太子与她并不熟稔,客气的一点头,耀阳虽是天真热情的性子,吴充媛遇难让她比以往多了几分纤细,见太子态度疏离,也不便与他胡闹,又到一旁玩去了。
估摸着耀阳听不到,太子蹙眉开口:“现在避嫌还来不及,你倒和她在一处,不是自找麻烦么?”
上官漫略略不悦:“都是自家妹妹,三哥你这话好生偏颇。”
太子脸色微僵,抬眼只见上官漫素衣乌发,广袖逶迤,立在一处楚楚生
姿,他顺风坐雇石凳上,只觉芳香洌人,竟不敢直视,撇头道:“你今日……”也不知怎的就生气起来,道:“眼看便是殿试,自古就有帝姬许配状元郎的传统,你偏偏这时候去见父皇!”说到景后,他火气愈大,面色通红,双目圆瞪,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上官漫闻言不由笑出来:“原是为了这个。”她微微仰脸,似笑非笑的玩笑:“我觉得状元郎很好,三哥以不我能嫁个什么人?”
太子脱口而出:“不堆!孤不准!”
上官漫一怔,旋即笑了,恰罗姑端了茶来,闻言笑道:“殿下不准,那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嫁?”
太子看向别处,沉声道:“十二妹,现在父皇能给你的,我日后能加倍
给你,你何必……”
殊儿在一旁吃吃笑道:“殿下,到那会我们殿下已是明日黄花,哪个还要,您这不是耽误我们殿下么?”她话一出口,太子竞蓦然冷冷瞧她,他向来待她温和,猛然冷眼相对,只吓得殊儿手足冰凉,惴惴不敢言。太子却垂下头来,那朱衣绛袍衬着葱郁枝叶,只见萧索,他兀自喃喃:“就算你了倒时你人老珠黄,我也……”
上官漫见他在那里自言自语,想起这些日子他也颇是难过,皇帝那几鞭子定是让他仿心异常,他倾心于那萱姑娘,她今却变成自己母妃,与他,一颗心已被干捻万压,万念俱灰之时,他与太子妃貌合神离,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言,想起来不免心疼,柔声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三哥莫要担心了。”
太子正农出神,闻言只觉她气息在侧,香暖拂到面上,了太子身子蓦然一震,慌得忙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三步,上官漫一双清澈眸子讶异看他,他红着脸四顾左右:“孤还有事……先走了。”也不看她,逃一般出了院子。
罗姑“噗嗤”笑出声来:人前看他颇才太子爷的架势,怎到了姝璃宫总是这样狼狈。
都道未困秋乏,何皇后用过午膳仅歪在美人榻上合了会子眼,凤栖殿里寂静无声只闻雕廊下吱吱叫着的娇嫩鹂声,睡到一半,只闻小宫女聚在廊下说事,嗡嗡吵得耳廓疼,闭着眼抓起榻上一个物件就扔过去:“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宫这里嚼舌头!”
刺耳响亮的碎裂声响彻殿中,小宫女吓得进殿请罪,迭声求饶:“皇后娘娘饶命。”
正欲处置她们,殿外绯红影子疾奔进殿,直唤:“母后……”何皇后才
睁眸,大宫女一个眼色,小宫女们如蒙大赦,急急退出去。
珍珠坠成的九天珠帘碰撞叮当,昭阳似是一团火,烧红了殿内鸾凤展翅的杏黄锦帐,何皇后微微蹙眉:“又是什么事,让你急成这个样子。”
昭阳香汗淋淋,气的双颊绯红:“母后难道没有听说么,宫里都传遍了,说临观那个贱婢有仙人相助,一夜倾城,还说这天下第一美人非她莫属,那我算什么?”何皇后无动于衷倚在榻上,昭阳急急上前拉她衣袖,重重叫道:“母后!”
“闭嘴!”
何皇后突甩开她,冷冽一声,她额上风钗颤颤,晃在眉心间,只见亮白光晕闪过狠冷的目光,惊得昭阳顿时面白僵在榻前,何皇后面色微缓,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袖角,侧脸吩咐:“给殿下端些果茶来去去汗。”
一侧恭敬的一声:“是。”
何皇后这才转脸轻斥道:“你就是沉不住气。”
昭阳气哼哼在美人榻侧的锦凳上坐下,道:“女儿怎能沉得住气,父皇这么久未到风栖宫,连乾坤殿也不让我去了,却天天让那个脏女人陪在身侧……”却见何皇后面色愈冷,只吓得不敢再说,嗫嚅道:“才收拾了一个吴充媛,现在那个临观也敢兴风作浪,万一父皇再宠顾充媛,父皇就更不到这里来了。”她小心翼翼牵着何皇后袖子轻摇:“母后,您想想办法。”
何皇后抬起戴着嵌着红蓝宝石金护甲的素手一拔发,风尾上的碎珠在她指尖泠泠作响,语气讥讽:“天下第一美人,凭她?”她拿眼一扫昭阳:就顾澜那个坯子能养出个天下第一美人来,你母亲贵为一国之母,又是国主最宠爱的帝姬,众帝姬中谁能与你比,你以为这天下第一美看的唯有脸蛋儿么?”
昭阳这才笑起来,扭捏道:“那也不能由着她。”
何皇后冷哼:“自不能由着她。”突转过脸:“方才谁在那里嚼舌根子,拉出去,杖毙。”几条鲜活人命,在她唇间顷刻消逝无息,这些日子,何皇后的脾气越发扈厉了,昭阳听得心惊肉跳,又听何皇后道:“吴充媛出事,你父皇心里定是有芥蒂,不易再生事端,等缓过这阵,本宫再慢慢收拾她们。”
昭阳也不知她说了什么,耐着性子又说了些话,急急回殿。
过了晌午,殿里已有几分暗淡,那光却是冷的,照的殿内窗明几净,皇帝只着了寻常衫子,回身递过来一篇文章:“看看。”太俘颤颤巍巍双手捧了,大略看了几眼,面色震惊。
皇帝抄手坐在宝椅上,笑道:“太傅觉得怎样。”
太傅额上冷汗涔涔,在心中反复揣摩才谨慎开口:“此人述尽朝廷弊端,笔锋犀利大胆,也极是务实。”只觑皇帝神色。
皇帝道:“若是放置贡生中,可为一甲之一?”
太傅沉吟道:“若是老臣来评,此文虽好……”可到底太不给朝廷面,他微微咬牙:“臣只纵他榜眼。”
皇帝哈哈大笑。
太傅不明他为何发笑,只得垂首而立,却闻皇帝低笑一声:“可惜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