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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名秋随手拨弄著琴弦,眼皮始终不曾抬起,似乎眼前根本没有夏唯之这个人一般。数日来双方的谈判过程,他早已听闻,而夏唯之此来的目的,他也不难猜到。
毫不死心的夏唯之眼珠一转,继续说道:“王爷,皇上已经亲自驾临太原府,现在人就在城外的军营中。要说皇上可真是重视王爷,居然亲自来此险地,可见王爷在他心中分量如何之重啊。哎,夏某实在是後悔当初硬是自作聪明请来王爷,本以为这样的安排也是王爷乐见的,没想到……皇上对您,却是深情一片啊……”一边装模作样的叹息著,夏唯之一边偷眼仔细观察著陈名秋的反应。
真是恶心!如此小人,也妄想得天下,登大宝!虽然心底怒火中烧,陈名秋却依然不动声色,反而抬头笑道:“夏大人何来叹息,我才该恭喜您帝位已唾手可得呢。”他刻意绽开的莞尔一笑,带著令人眩目的妩媚万千。一时为之惊呆的夏唯之不由跨上了两步,一只手竟然情不自禁的覆在了秋凝玉如脂的左手上轻轻抚摸著
从前只忧心於自己的生死成败,竟然没发现手上的这个人质竟也有这般美艳惊人的一面。如今想来,被他关起来的侄子夏晓笙执意要放这个仇人走,也不是不可理解了。如此冷若冰霜又可柔美入骨的丽人,也难怪无论男女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了。
一时间夏唯之竟忘了原本的来意,沉浸在陈名秋的笑颜中想入非非。
一旁的灼然却暗自心惊,这笑容,虽反常,可是她见过!当年花满楼上,陈名秋杀机四起时,脸上就是堆满这样如鬼魅般荡人心魄的笑容!而後,便是刀剑血光四溅的场景!
“夏大人,你不是想知道皇上是不是会为了我放弃皇位吗?你过来啊,我悄悄的告诉你。”慵懒的柔声细语中竟带著说不尽的魅惑。循著这有惑人心神的魔力的话语,迎著那焕发著无限诱惑的笑意,满腔淫欲顿起的夏唯之毫无防备的凑了过去。
可是灼然却清楚的看到,陈名秋的右手,已经悄然探入了怀中。
下一时间,他的右手从怀中伸了出来,握在手上的,竟是那根明晃晃的龙凤金钗!不待夏唯之有所反应,美丽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长长的金钗已经笔直的刺入了他的心脏!
美丽的花朵通常有刺,有毒的生物才有一身耀眼的花纹!可惜要明白这个道理的代价就是死!
夏唯之眼中的陈名夏,不过是个武功已废的男宠,却不成想,此时的他,仍能杀人於一招之间!至死,他的眼睛仍是不可置信大大张开。帝位,明明已在手边,为何他竟会死在此时?
陈名秋轻蔑的俯视著倒在血泊中的尸身,冷然的笑容凝结在他溅满血迹的玉颜上。为什么要杀夏唯之呢?为了不让轩辕劲受制於这小人么?为了不让天下落入这无耻之人的手中么?不,都不是。陈名秋何时有过这般忧国忧天下的高尚情操!那他又为什么要杀他?终於,他终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陈名秋,决不容他人轻贱要挟!
陈名秋抬手摸去溅在脸上的点点鲜血,直视著灼然,说道:“跟我走吧,我让陈名夏娶你。”
灼然摇摇头:“他已娶妻生子了。”
“我可以杀了他的女人,你还是他的唯一。”
“但他却已不是我所爱的唯一了。”细细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灼然只觉好笑。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磨难,他却还是那么的自负傲慢。时间的长河一旦流过,就再也回不到开始的起点。他竟以为如此简单的一个杀字就能轻易改变过往吗?
“你在内疚吗?所以想补偿我?”灼然问著。可是她知道,就算这是事实,以陈名秋的性格他也决不会点头承认的。“那么我不接受。比起我的痛苦,你的内疚是活该。就让它代替我报复你吧。”灼然拿起剪刀,在秋来得及阻止之前,向著一头秀发毅然的剪了下去。根根青丝从她手中飘落在冰冷的地上。
陈名秋眼睁睁的灼然放下剪刀,转身向屋外走去,却始终无法挽留。人说,青丝断,情丝断。断了情,又留她何益?
他的内疚,注定要背负一生一世了。
“王爷。”行到门前,突然,灼然停下脚步,也不回头,昂首望著门外空灵碧蓝的天空,说道,“汉室天下已亡,叶赫人注定坐稳了天下。这一切,原本因你而起,如今你既身在帝侧,灼然求你多为天下百姓作些事情,也算是补偿了我吧。”
无礼的女人,对她和颜悦色几句,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教训起我来了。望著灼然渐渐融入屋外那一片蓝天的背影,陈名秋莫名的嫉妒起来。尘世的束缚,她已一剪剪断。何时自己也能如她这般走出狭窄的小屋,走进白云碧空之间?这一番人世纠葛,原来自己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悟的透彻。难道,情丝,竟是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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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唯之死後,群龙无首的残兵在围城的庆兵的威吓下,很快投降。太原城破,沉浸於与秋重逢的欣喜中的轩辕劲一反往例,竟然约束官兵不得屠城扰民。陈名秋也曾找寻过夏晓笙,可是他却已悄然消失在乱兵之中。不过,他知道以夏晓笙的武功,是没有人能伤到他的。不,或许与自己的重见已经在无形中伤害到他了吧?不再相见,或者对彼此都好。不再相见,既然是他的选择,自己又何必寻他?
从那之後,陈名秋再没听到过夏晓笙的消息。
第二天,陈名秋随轩辕劲的大军回京了。华丽的马车在松软的土地上轧出两条深深的刻痕,一路迤逦向京城进发。步行的兵士,骑马的军官组成整齐的队伍,踏著胜利者特有的规整而轻松的步伐行在马车的前後。颠簸而烦闷的行程中,时而,陈名秋会掀起车窗帘的一角,骑著高头大马寸步不离的行在车旁的轩辕劲便会闯入视野。即使不用眼睛看也会感受到秋的这一动作的他此时便会把脸转向车窗,露出一个粗犷却憨厚的笑容,即便车内的人儿毫无反应的迅速放下窗帘他也毫不在意,灿烂中带著点得意的笑容依旧开在他的脸上,连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也变得柔和起来。刹那的恍惚间,秋会觉得自己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夏天紧跟在他身後的马仆元劲。
庆王朝开国皇帝的苦恋,又将迎来新的波涛汹涌,暗流激滚!不过此刻,恋人失而复得的他还完全沉醉在短暂的幸福与拥有中。
第十章
皇宫正殿,本应用於正式严肃的庆典的大殿此时却是彩灯高挂,灯火辉煌,流光异彩。厅内,一桌桌的宴席後,坐的是一个个满脸堆笑的大臣。几个年少的皇子轮流持盏为各桌劝酒,厅内熙熙攘攘,鼓乐齐奏,看似一片欢声笑语。
这般盛大的宫宴,纵然是用於庆贺皇帝整寿也足够隆重。实际上,这只是为了庆祝陈名秋的二十六岁的生日和他的平安归来而已。
坐於轩辕劲身边的陈名秋冷眼观望著阶下的众人,炯炯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日愤世疾俗的冷漠。不屑於轩辕劲对自己的宠爱,却又惧怕於他的权威的众人的虚情假意,他心知肚明,却懒的点破。这般的庆典,他又何曾屑於一顾?在这里,除了轩辕劲外,没有人欢迎他的存在。可正是为了如此,他倒偏要看看众臣无可奈何又只能强作欣喜的丑态。
酒过三巡,大臣们开始纷纷献上自己的寿礼,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各色价值不菲的礼品一一摆上了大厅中央,琳琅满目。有的人是为了借机讨好集陛下万千宠爱於一身的陈王爷,有的人则是震慑於皇帝的命令,不敢有违。可是陈名秋知道,没有一件礼物包含了庆幸於他存在於这世上的第二十六个年头的心意。当权者的生日,从来就是一场政治闹剧而已。
“工部侍郎李大人敬贺王爷生辰,特献上千年白珊瑚盆景一盆——”唱名的小太监照著礼单念到这里时,一个四十上下精瘦的官员匆忙从自己的宴桌後走到大厅中央,向著高高坐在厅前台阶上的皇帝和王爷跪下,两个身形粗大些的太监吃力的抬著一盆晶莹流光的珊瑚盆景走了上来,光洁无暇的珊瑚上更巧妙的饰以五光十色的宝石,幻化出色彩斑斓的缤纷之美。一时间,大厅中嘘声一片。轩辕劲满意的点点头,道:“爱卿很用心啊。”
在无数嫉妒的目光中,李侍郎欣喜若狂的频频磕著头:“谢皇上夸奖,臣愧不敢当。逢王爷寿辰,又是王爷得脱大难平安归来,如此双喜临门之时,微臣实在是为陛下喜,为王爷喜啊!区区物件,尚不足以表达臣心中的欣喜之万一。”
为我喜?哼,一群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陈名秋隐忍了多时的不满终於爆发了出来。指著盆景,他问道:“李大人,如此名贵的礼物如何是区区物件呢?不知这盆景价几许啊?”
尚未听出陈名秋口气中的不耐与讥讽的李侍郎略带夸耀的答道:“回王爷,不过两万两白银而已。”
“李大人为官多少年了?”
不明就里的李侍郎继续恭敬的答道:“回王爷,微臣是去年刚刚出仕的,迄今不满一年。”
“不满一年就作到了侍郎,你很能干嘛。”秋冷漠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这是夸奖还是讥讽,“李大人祖籍何处啊?”
“臣乃河南人士,自幼家贫,十岁丧父,是老母以替人洗衣织布为生,勉强供臣读书的。庆元年首次科考臣以探花及第得入工部为官,效力朝廷。”
“就是说你一年前你出仕时还分文没有,那工部侍郎一年的俸禄有多少啊?两万两吗?还是更多?”红润秀美的双唇吐出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尖刻的讽刺。霎时间,李侍郎面色一片灰白。直到被扑上来的太监摘去官帽的那一刻,他也想不透这花费了若干苦心的礼物究竟哪里不合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王爷的心思了。尚未献出礼物的众臣顿时惴惴不安起来,手捧礼单的小太监一时也不知是否该接著念下去。刚刚还一片笑语的厅中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