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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拉着马匹继续跟在侍卫后头,低垂眼睑下的眼眸沉沉,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到了先前白琉璃只呆过不到一个时辰的府邸,百里云鹫像是没有听到过侍卫方才所传达的话般,不仅闲然地慢慢泡了一个澡,而且还在厅子里坐着慢悠悠地吃着并不美味的饭菜,最后捧着侍卫递上的小暖炉,站到了厅前的廊下,看着渐渐暗下去似乎又有一场大雪要来的灰蒙蒙苍穹,拢了拢肩头的大氅,淡问道:“白家主与曹公公是何时离开桐城去往莽荒之林的?”
“回王爷,昨夜寅时五刻。”侍卫一直寸步不离地在百里云鹫身旁伺候着,像是贴身下人一般。
“嗯。”百里云鹫轻轻应了一声,“这府邸中可还有耐力不错的马匹?”
“回王爷,这个……府中的马匹昨夜已被曹公公与前去保护白家主的大伙牵去了,只剩下一匹老马,只怕,不好使。”侍卫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要如实禀报,“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小的这就可以出去为王爷买一匹马来。”
“那么就有劳了。”百里云鹫很是客气,“还请速去速回,本王内心很是焦急。”
“是,王爷,小的这就去!”侍卫就说就走,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百里云鹫的视线中,百里云鹫这才看向同样一直候在一旁已然换了一身干净棉袍的车夫,问道:“车夫师傅,不知本王的审度官被师傅安置在了何处?”
“回王爷,没有王爷的吩咐,奴才不敢动她,还在马车里躺着。”车夫低头回答得恭敬,与方才如风般跑开的侍卫不同,车夫像是一个卑微低下的随身侍从,却又像一个时刻监视着百里云鹫一举一动的探子。
“马车现在在何处?”
“回王爷,在后院。”
“马车师傅随本王一道去吧,否则本王不在师傅的视线里会让师傅难以向上头交代。”百里云鹫扶了扶黑纱后的面具,走下了跟前的两级石阶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还站在廊下的车夫,示意为他带路。
车夫低垂眼睑下的眸光闪了闪,连忙应了声“是”,没有再说什么,赶紧提了风灯走到百里云鹫前为他引路兼照明,明明是走在百里云鹫前边,却让人觉得他是在如影随形般地跟着百里云鹫。
这个看似平凡实则并不简单的王爷说的没错,王上要他给他驾车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充当一个车夫而已,而是让他监视云王爷的一举一动,只是只怕王上并没有料到云王爷会大胆得弄脱了审度官白二小姐的手腕脚腕,他也已然将这一情况传书给了王上,如今尚未收到王上的回书,竟却得知白老太爷出了状况,连曹公公都出动了,这究竟是王上布好的局,还是横生的枝节?
他不过一介卑微下人,没有主人的指令不可擅自行动,所以他迟迟未动白二小姐,不知一路都将白二小姐视作无物的云王爷此时去瞧她做什么?
这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鬼王爷,心思真的令人猜不透,就如同他明明在乎白家主的安危,却能在此等紧要的关头安然自得地洗澡吃饭。
百里云鹫走在前,走在他前边的车夫心中早已滑过无数想法,无一不是对他心思的揣度,府邸不大,并未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后院。
百里云鹫在马车前站定,车夫立刻替他撩开了车帘,忽然涌进车厢里的寒风令那睡倒在毡毯上的白珍珠身子微微抖了一抖,明晃的火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眼,在看清站在马车前的人是百里云鹫时,尽管手脚不听使唤并且嘴还被大氅一角堵着,白珍珠还是微微笑了起来,微弯的眼角扬着一抹嗤笑,一抹得意。
只见百里云鹫微微扬了扬手,车夫即刻会意,上前扯下堵着白珍珠嘴巴的大氅一角,嘴巴得到松动,白珍珠第一时间便是微微一笑,尽管模样狼狈,她的笑意却不减风采,妩媚迷人得令见到她如此笑容的男人都不禁失神,当然除了百里云鹫,她也知道除了百里云鹫。
“百里云鹫,你没有见到你想见到的人是不是?”白珍珠看着车厢外她从未看见过他颜面的百里云鹫,笑得极尽嘲讽,“一个只知道为了一个疯癫老头子拼命的蠢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听白二小姐的话,似乎方才在前来这儿的路上没有听到侍卫与本王说的话。”百里云鹫并未在意白珍珠嘲讽的态度,不仅没有动怒,反似轻轻笑了起来,“不过既然白二小姐没有听到侍卫的话,却又知道琉璃为白老太爷拼命去了,这听起来很是矛盾。”
“我就是知道,你又如何?”白珍珠笑意浓浓,带着说不尽的不甘与嫉妒,“白琉璃这一次,绝对有去无回。”
“是吗?”百里云鹫声音依旧平平,与白珍珠近乎狰狞的笑意似乎形成了鲜明对比,只见他一下一下抚着随身而带的弦冰剑剑鞘,态度淡然,“这么说,看来白二小姐定是知道些什么了,真是正合本王的意。”
“车夫师傅。”百里云鹫说完,也不待白珍珠说话,已转头看向了身旁打着风灯的车夫,用命令的口吻道,“劳烦车夫师傅将白二小姐抱下马车,喂她好好吃一餐饭后,由车夫师傅带着她跟本王一同驾马前往莽荒之林,再怎么说白二小姐都是本王的审度官不是,万不可半路丢下她不管,否则本王回帝都后如何与王上交代。”
谁知车夫听了百里云鹫的话后,竟是惶恐得连连摇头摆手,“王爷不可,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白二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奴才更不能碰白二小姐。”
“车夫师傅这是怕什么,难得有白二小姐这样的温香软玉在怀,车夫师傅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一副本王会吃了你的表情?”百里云鹫竟是破天荒地开起了玩笑来,在白珍珠怨恨狰狞的眼神中继续道,“再说了,车夫师傅这是听本王命令行事,而非擅作主张,且白二小姐如今行动不便,车夫师傅抱她便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届时王上与太子殿下若真要追究下来,本王自会帮师傅解释,师傅不必忧心。”
“百里云鹫,与其让他碰我,不如在此杀了我!”百里云鹫的态度与决定让白珍珠倍感耻辱,贝齿将下唇咬出了血来,继而冷冷笑出声,“我真恨我当年遇到了你。”
她如今不仅恨白家所有人恨他,她更恨她自己,若她没有一厢情愿地爱上他,她就不会沦落成今日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白二小姐这句话真算是说对了。”百里云鹫轻轻笑了,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注定要悲剧收场,更何况是遇到他这样一个自认无情的人,更是注定没有好结果。
若她没有向他下过毒,若她没有一而再地想要靠近他,若她没有存着要将琉璃置之死地的心,他或许可以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放过她,毕竟她没有真正地威胁到他什么,可她偏不,她偏要搅进他的事情中来,那就不能怪他冷血无情了。
他的眼里从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强弱之分,弱者只能任人鱼肉宰割,她敌不过他,便只能任他处置。
“哈,哈哈——”白珍珠仰天大笑,如疯了一般,百里云鹫看向车夫,命令道,“堵住她的嘴。”
车夫愣了愣,即刻扯过车厢内矮榻上掉落的一块棉帕子,堵上了白珍珠的嘴,不仅仅是因为百里云鹫的命令,也因为他实在受不住女人这样的笑声。
车夫将白珍珠的嘴堵上之后,一时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要抱起眼前这个美丽却又让人觉得可悲的女人,在看到白珍珠眼角的泪意时,车夫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连带着他看白珍珠的眼神都变了,毕竟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喜欢女人是正常的反应。
百里云鹫没有错过车夫变化的眼神,淡声道:“车夫师傅不过是照本王的命令行事而已,本王说过,不必担忧王上与太子殿下的追究,再者这儿只有你我,不会有谁人知晓,莫不成这儿周围还有人在盯着你我?”
车夫没有接话,只是将手中的风灯挂到马车篷下,向白珍珠伸出双手,在白珍珠耻辱地闭起眼时打横抱起了她,娇人柔软的身子在怀,令车夫的心砰砰直跳。
就算他明知周围的确有人在盯着他们,此刻他也不想管了,王上与太子殿下若是要追究,就让他们追究吧!
面具之下,百里云鹫勾起了嘴角,冷冷笑了,“走吧。”
118、咯血,入莽荒之林
莽荒之林。
因为地处西南,莽荒之林的冬日湿冷得紧,刮到身上的冷风与北方干冷的寒风全然不同,这儿的寒风似乎带着粘人的湿意,寒风打到身上,寒意仿佛能刺到骨头里,令全身的骨头都生生的疼。
林中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难得露出头面的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顿时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寒风在高高的树顶上刮过,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得近乎是死寂的夜,让人觉得随时都会有魑魅魍魉出没一般。
因着鲜少有人敢踏足这片土地的缘故,常年累月堆积的枯枝腐叶已堆叠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脚踩上去,在死寂的夜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听着心莫名发毛,偶尔踩到腐朽至极的枯枝上,会吓人一跳地大半条腿陷入厚厚堆叠起的腐叶中,积在树杈上的雪水偶尔落下滴到后颈,也会令人蓦地吓一跳。
死寂的夜,唯听风声、脚步踩踏枯枝腐叶发出的咯吱声,以及马匹喷出的鼻息声,和着几支火光摇晃不止的火把,更显得这片林子森森可怖。
随白琉璃一齐进入这片莽荒之林的所谓保护她而来的人连着曹公公在内一共有十五人,这一队人自进入莽荒之林开始便呈圆状将白琉璃包围其中,骑着高头大马随行在她前后左右,的的确确像曹公公所说的,保护她,可她却深知,这些人只怕不是要保护她,而是要让她再也走不出这一片林子。
看似保护,实则是在给她戴上一个无形的枷锁,让她在他们想要钓到的大鱼出现之前无处可走,而这些由曹公公领着随她前来莽荒之林的人,想来不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