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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约四十左右的女子,捧心而卧,龙叔和三个男人在院中的火塘中生起火来,火舌之猛蹿塘而出,隐隐发散着淡蓝色的光芒,“很像是驱鬼啊,瞧瞧怎么做?”俩人偷偷摸摸地站在门边,见龙叔站在屋里戴着一个很奇怪的帽子,远远望去是皮毛制成,无檐,下圆口,上扁顶,有呈“山”字形的三个凸峰,皮帽背面下端悬垂三条皮带,左右两边各镶一颗贝壳像是一双眼睛,正面正中有一银牌,龙叔从屋里的角落里找出一个铁铧,把铁铧架在火塘上反复烧烤,直到铧头通红,然后拿出来,用舌头缓缓地舔,黄白和花生被着一幕吓住了,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毫无掩饰的惊惧之色,耳边传来嘶嘶的声音,黄白打了一个寒战,龙叔那条舌头还是下午时吃饭的舌头么?舔完后,龙叔赤着脚在铧头上踏了三次,旋即又将脚掌踏在女子捧心之间,如此反复了几次,看得黄白和花生冷汗齐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完后,龙叔背起羊皮大鼓,念唱时边跳边击,击鼓时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鼓帮内有一小木圆圈上面系了一对小铜铃。击鼓时,铃声阵清脆悦耳,配同鼓音的吟唱也十分和谐动听。持续约十来分钟后,龙叔放下鼓点了点头,对方感激涕零,那女子竟然可以缓缓站起行礼,黄白和花生大感惊奇,这岷山之巅白云深处的古堡石屋中匿藏了多少夺人心魄的秘密?
女子在厅堂稍事休息后,便携众人离开。龙叔闭目站在石室之中说:“小友,看够了吗?”黄白和花生很是尴尬,从门口转了进来,“无意窥得释比做法,唐突了。”黄白深鞠一躬,看到龙叔这么大能耐,黄白有些心声惧意,谁知道这老爷子火气一上来,随便拈根狗尾巴草,几句咒语就把自己给结果了呢。
“小友不必如此多礼,这种施法本就不必避人的。小友既然已无睡意,何不陪我这老头子喝上几杯?”
喝上几杯?黄白和花生心中明了,这老头总算开口要奔正题了,这么好心情的夜半喝酒,肯定没什么好事。
“我看两位双目微微泛红,可是最近有命案在身?”老者着酒碗在手,放了这么句话出来,差点把黄白和花生呛死在当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花生的手悄悄垂了下来,放在腰间。
“这位小友不必紧张,我已不问浮沉之事很多年,你杀人放火与我并无干系,再者世间因果循环,谁死于谁手,都是必然。”龙叔显然看透了花生的想法,花生脸色微红,大笑两声掩饰了自己的慌张。
“小友可知我羌族的历史?”老者问。
“据传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甲骨文上唯一有记载的就是羌族。”花生回答。
龙叔点点头,“不错,羌族是个太古老的民族,一个古老的民族就注定有很多故事。”
“龙叔,我不爱听故事,您还是别说了。”黄白打断了他,花生不解,黄白想起这一系列的事件由来,刘荣也是说讲个故事给他听,他怕这一讲又生出许多事来。
“小友,我已经说过凡事皆是宿命,就算是现在回避的了,以后照样会找上门来,你何不直接一点听我一言呢?”老者抚须而笑,黄白不再抵触,他知道这样的抵触没有一点实质作用。
“在羌族,民族历史都是口头传播,于是我们有了很多长诗《羌戈大战》《木姐珠与斗安珠》等等。释比是师徒相传,因此释比之中也流传着故事,说故事之前,我先拿样东西给你看。”龙叔佝偻着身子,从隔壁小室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黄白,黄白看后惊讶道:“这……这,羌族也有这个?”
一个黄玉琮安静地躺在盒中,在暗淡的灯光照耀下散发一种庄严的气息。
“别是假的吧!”花生问。
“不会,虽说从宋代开始就有了仿古玉琮,到了清代乾隆时期仿古玉琮尤甚,但因加工工具及习惯的不同,伪品多数显得圆滑有余而古意不足,熟旧的程度更难做得逼真,而且外壁的花纹多依照当时的风尚,最多的就是八卦中的坤卦,就现在的造假方法不过是伪造黄斑、锈斑血沁、黑斑等等,像这种东西绝对不是假的。龙叔,你这里有手电筒吗?可以让我多看一下吗?”
龙叔找出一个手电筒,光也不弱,黄白拿起看了半晌,长出一口大气,“这可是传世珍品啊!”
“小友说来听听。”龙叔兴趣盎然。
“这是一枚神面纹黄玉琮,《周礼》有云:‘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因此应该是件礼器,可能在地下埋过一阵子,因此有褐斑点,利石刻划而成,细阴线刻20个兽面纹,一个头带羽冠手抚玉璧的神人兽面,上下均有纹饰构成,而且神化,琢刻工整仔细,线条爽健遒劲,打磨出色,布局均衡见起伏,而且这玉琮有将近二十厘米,照说早期的玉琮是没有这个长度的,但是看其形制却又早于云纹琮,真是罕见的宝物,只是这上面边有些奇怪的符号不知是何意。”黄白沉浸在观看玉琮的欢喜中,气也不喘一口说了下来。
“现在有这么多造假方法,你怎么确定不是假的?”龙叔笑意吟吟地问,意在考量。
“我俩非亲非故,你何必拿个假的晃点我呢?再说了,此玉只有黄色沁斑和血沁,伪造黄斑是用胶水涂玉然后埋于土下,而伪造血沁是把玉缝进割开的活羊腿埋入土里,至于假色法,不过是把玉放在油里煎炸而已,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伎俩。质、形、工、沁是古玉鉴定的四大要素,此玉琮的沁色是深入肌理,过度自然,而打孔及刀工中的包浆与外面的包浆浑然一体,分阴阳两面,阳面腐蚀比阴面稍差,因为是手工打磨表面有不同小面,所以对光而看有不停的反光出现,这枚玉琮以我所见不会有假。”黄白盯着龙叔说,他肯定知道玉的真假,如此一问,不过是想考他而已。在黄白和龙叔一问一答时,花生把玩着那枚玉琮,听黄白话音一落,便凑过来问道:“哪里有神面啊?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些弯弯曲曲的花纹是人脸吗?”
“你看,这种琮的形制是一端大一端小,从棱角看过去,上面两条长纹是额,下面的短纹是口,圆圈是眼睛。”黄白一条一条指给花生看,花生感叹道:“这怎么比毕加索画得还邪乎啊?我还是看不出来。”黄白踢开他,静下心来将手放在玉琮之上,屏息凝气闭上双目。过了一会,双目精芒毕现,“此乃羌族神物,还请龙叔收好,不要轻易示人。”黄白严肃地说。龙叔微微一笑,转回侧室,又拿出一个盒子,并排打开两个一模一样的黄玉琮。
“成对的?”
“不,不是成对,而是四个。”
“四个?”黄白大惊,这种东西只要一个流到市面上都价值连城,何况还是四个?
“小友,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龙叔收起玉琮走了出去,黄白和花生哭笑不得,这故弄玄虚的老头真让人捉摸不透。
黄白和花生爬在楼上看龙叔站在院中沉思,花生问:“小白,那玉琮有什么门路吗?”
黄白长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那玉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玉琮有两种传言:一是说象征女阴,由妇人手上的手镯演变而来,故礼地;还有说是玉琮为宗庙盛‘且’的石函,从其内圆外方的造型表示天圆地方,寓天地贯通之意,我看龙叔拿出的玉琮所饰的兽面纹,造型神似龙虎鹿三矫,所以推测是助祭祀巫师‘上天入地,穿山入水’的礼器。”
“礼器有什么稀奇?玉琮本来就是礼器啊!”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玉琮是块血玉,是用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一入手血腥气扑面,应该是以人血养成的,这东西可邪乎了,瞧那血玉的渗透情况,怎么的也得有个上千年,而且还在地下埋了不老少日子,我把手往上面一放,那叫一个难受恶心。”
“你当时怎么不问?”
“就龙叔那老滑头,问了也是白问,照我推测他应该是有求于我们,明天一准什么事都说了,你就赶紧睡吧,留点精力跟那老头讨价还价吧!”
第九章 羌寨奇遇(二)
翌日,黄白起的颇早,龙叔在屋顶供奉天神的塔里燃烧柏树枝,等仪式完毕后,龙叔爬下来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羌族的传统,每天早晨黄昏都要祭祀,让小友惊诧了吧!”
“没有,没有。”黄白连忙作答。
“我看小友年少便孤独无依,一路走来很是辛苦,不过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么,小友这一生磨难很多,倒也不乏贵人相助,日后生活必当绚丽多彩!”龙叔抚须而谈,黄白心中一阵惶恐,别说日后绚丽多彩了,现在就够惊心动魄的了。
“龙叔,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让我看了血玉,到底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呢?”
“这个,等你的朋友起来,再告诉你们吧!”
中午,龙叔做饭,花生这才打着哈欠下楼来,狼吞虎咽后,龙叔又拿出那两块血玉,闭目缓缓道:“这是释比代代相传的圣物,既然这位小友已经看出是血玉,那么我就不再隐瞒,羌族是一个有文字有语言的民族,也曾在中原大地争得一时之雄,在羌族的传言中,有位国王建立了一个宏伟的首都。他将羌族的历史书写,为了方便传世就保存在那都城里,但是百年之后那都城就神秘失踪了,而且那国家里的羌人都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只有一个流浪在外的释比活了下来,他曾多次找寻自己的家乡,却是未果。于是他带着数代释比留下的四块血玉定居在了岷山深处,凭借自己的回忆写了一段关于都城的故事,临近死亡的时候和自己的徒弟布下一个大阵,开启阵法的钥匙就是那四块血玉,分别交给四位释比掌管,血玉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然而由于战争的关系分散在了各地,不知小友可知道赫连勃勃这个人?”
黄白和花生闻言差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