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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事告到了官府,无论怎么判,信国公府都算是名声扫地了。所以张宁刚才说要把柳女送去官府,柳女才会露出了“逃过一劫”的笑容。因为若是被送去官府,信国公府是绝对是不会用“巫蛊”这样的名义的,最多是刺谋主家之类,杖三十流配千里。
顾卿没想到这个荒诞无稽的迷信行为居然定的刑罚这么重。还是说这个世界和她以前呆的现代不一样,这些巫婆都是“专业”的,真的能害人?
一想到这个,顾卿不得不慎重起来。
“你要我做什么?”他们连夜来这里,绝对不会光是来“告状”这样的。
“刚刚那神婆已经招了,她把那害人的假偶放在了她住的屋子,正在屋内的神龛之中。晚辈是外男,不能进锦绣院,李锐年已十四,夜间闯入锦绣院内,与信国公府的名声有碍;还请老太太做主,带人去那锦绣院,把假偶找出来。”
张宁又对着顾卿长揖:“只是方氏害我外甥,此事决不能善了,太夫人,信国公不在府里,还望太夫人你能主持大局,严惩那主使之人!”
“……我知道了。”顾卿点了点头。她知道张宁说的是哪个。方氏找来的神婆,方氏屋子里的假偶,又供了主谋,不是方氏还能是谁?
“来人,备轿。”
东园里,灯火通明。
方氏虽然不能去老太太府里守岁,但作为一府的主母,自然是不能早早就歇下的。此时她正和刘嬷嬷漫不经心地下着双陆,讨论着柳女的问题。
“李锐年纪越大,心越发野了。刘嬷嬷早上看见他那眼神了没有?活像会吃人似得。”方氏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所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些人一旦横起来连命都不要了,赔在这种人身上,真是不值当。只盼他多对那府外那些硬石头横一横,摔的粉身碎骨才好。
刘嬷嬷比方氏还害怕。这神婆道尼之事是她牵的头,找来这神婆也是她来回方府多次才敲定的人选,更是以她的名义力荐进的府。
若真追究下来,夫人最多是个“识人不清”,可她作为牵线搭桥之人,怕是要晚节不保,给撵出去了。
“依奴婢看,此事既然已经这样了,夫人不如暂时忍下,等老爷回府,再做商议。夫人心急子嗣之事,找了个神婆回来做做法驱驱邪,这也不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还常去找那位灵台郎看风水吗?怎么找钦天监就使得,找神婆不不行了。”
刘嬷嬷一番话,是说给方氏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正是如此,还是等老爷回来,看李锐还能如何蛮横!”方氏暗恨地说:“我看那李锐就是得了什么迷魂药,给从上到下都喂了,现在才敢这么耍威风。就连铭儿都直说他好,真是气死我也!”
“夫人,夫人,老太太的轿子来了!还带了许多健妇和丫头婆子!”守着门的婆子跑了过来,“二门的闩到底下不下?”
这个守门的婆子也是方氏陪嫁过来的,她看老太太除了丫头下人,还带了锐少爷和几个健妇,吓的要死,本来应该下门闩迎接邱老太君的,却什么都不敢做,连忙叫那些下人不要随便动,飞速跑过来给夫人报信。
方氏一个内眷,到了深夜就要把锦绣院的院门门闩插起来的。除非府里遭了强人,不然贼人轻易闯不进来。
别说东园前面里那么多家将家丁和下人,就算是这锦绣院内,也有许多搏击之术不亚于男人的健妇。
这些妇人是老国公为了邱老太君母子的安全而训练出来的。
原本军营里就有健妇营,负责军队里的后勤差事和粗活,没男人可用的时候,也要上场打仗,拿的是和男人一样的军饷。
后来大楚立国,健妇营解散,这些健妇大部分成了女家将一类的世仆,专门保护女眷的安全,以及训练新的女武士,在京城的达官贵人家很受欢迎。
但是像李老国公这样专门给每个女眷都留了一群的,倒是很少见。
“老太太这个点不应该睡下了么?早上才昏厥的。”方氏疑惑地站起身,丢下双陆的棋子,“难不成园子里进贼了,老太太在抓贼?”
“今天东园里没有任何异动啊。再说了夫人,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府上又是国公府,哪个蟊贼会傻到来内城的信国公府里偷东西啊!”
嫌死的不够快吗?
“那夫人,二门的门闩究竟还下不下?”
“那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君,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把太夫人关在门外?”方氏柳眉紧蹙,“我出去看看。让赵婶子她们出来,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出手。事了了,重重有赏。”
别是老太太又被李锐那小子吹了什么风,找她麻烦来了。要不然就是今天她想作法驱掉老太君身上的妖邪,那妖邪知道了,晚上回复了元气,过来报复了。
不管是哪一种,她也不是吃素的!
话说顾卿带着一堆丫头婆子等人到了东园,一路上都通行无阻,到了锦绣院的二门外时,才被拦住了。
那管着二门的两个婆子吓得直抖,可是一口咬定有另一个婆子去和夫人报去了,没回来之前,不敢开门。
这倒把顾卿给气笑了。
“这是我自己的府上,还有我进不去的门?你们是把我当贼了,还是当盗了?”顾卿受不得风,只把轿门开了一点,她对着外面的健妇说道:“娘子们听着,这些刁奴不把门开开,你们就撞开,后面守着的人直接打一顿捆了扔出去。今天是年三十,关门闭户,连自家人都不能进去,难不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
这话说的极重,堵着门不开的婆子们把那跑走的婆子祖宗八辈都给骂了一遍,要不是看她是夫人的心腹,怕吃了挂落,谁会挡着老太太啊。
那可是气上来连老国公都打的主儿!
李锐冷着脸看着顾卿叫门,担心婶母是想要毁灭证物,直接对着门后说道:“奶奶仁慈,至多把你们打一顿。可你们家的儿子孙子,就等着小爷的手段吧。”
这些看门的都是老家人,不然也不敢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说到儿孙的前程安危,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事。
李锐这话一说,马上就有一个婆子软倒在地,另一个一咬牙,开始摇动门闩。
这二门的门闩极重,平日里都是拿摇臂摇上的,这婆子一个人弄,竟是半天都没有把门闩吊上去。
“林婆子,你不怕夫人追究?”
“我怕个屁!”林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府里要变天了,小心被天给压死!”
林婆子死了心要开门闩,那另外一个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帮着一起摇。
过了片刻,先是门闩嘎啦两声声响,而后门轴一转,吱呀一声门给打开了。
两个婆子把门敞大开,恭恭敬敬地跪在门边,不敢说一句话。
顾卿也不耐烦在这两个婆子身上多费口舌,指挥着众人就继续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得了门婆子来报的方氏也带着丫头和健妇们往外迎顾卿,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来势汹汹的顾卿等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架势不像是抓贼的,倒像是“抓1奸”的!
“娘,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持云院里歇着,大半夜跑到媳妇园子里来了!”方氏摆出一副委屈地表情:“别又病了,倒说是媳妇的不是!”
‘不带这样恶心人的!’顾卿真是被这方氏的脸皮给征服了。无奈她也没做过什么婆婆,更是摆不出婆婆的款儿,只好想了想,憋出了一句琼瑶剧里恶婆婆常用的台词。
“我要有病,也是给你气出来的毛病!”
话一说完,她自己囧倒,干脆连废话都不说了。
“你那请来的神婆住哪儿?”
“那神婆不是给你们带到刑房去了吗?怎么,跑了?”方氏心中一喜,难道老太太深夜里带着人出来是抓那跑掉的婆子的?
阿弥陀佛,赶紧跑远远的,千万不要被抓住了!
“跑倒没跑,不过倒是有一桩事情要解决。”顾卿看着方氏身后一个小丫头脸熟,想起来是张宁送进来的丫头之一,因擅长摆弄花草,后来被方氏要去了房里。“你,那神婆住哪儿,给我带路。”
这丫头本来就是张宁派来伺候外甥的,结果阴错阳差进了锦绣院,心里却一直想去长孙少爷身边,一看到顾卿还认得她,连忙喜出望外地走出了方氏的身后,就在前面引路。
顾卿也不下轿子,就叫所有人跟着那丫头。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外面找的丫头下人靠不住!”方氏一咬牙,“走,我们也跟着去看看,看能不能抓出个活人来!”
“婶母。”李锐现在又不怎么相信那巫蛊是方氏下的了,这表情太镇静了,他这婶母没有这般的城府。“侄儿劝你还是不要跟着去比较好。”
不跟着去的话,好歹还能保住颜面。
李锐越是这么说,方氏越是觉得其中有诈,她瞟了眼侄子,“你的人伦纲常都不知道是不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早上逼迫婶母,晚上闯进婶母住的院子。我真后悔小时候对你那么好,早知道就……”
早知道就什么,她终是没有说出来。大概是觉得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利半点用都没有,瞪了他这侄子一眼,扭头就走。
李锐心中一片苍凉。
就算知道婶母对他的全都是虚情假意,可是由她口中直接说了出来,他还是觉得一阵难受。
毕竟她也那么温柔慈爱的养过他五六年。
这个国公夫人的位子,就真的能让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那丫头带着一干人穿过持云院的南边,直接往靠近西边的地方去。绕过两个亭廊后,一处偏僻的小院出现在她们面前。
小院的院门紧闭,那丫头敲了敲门,立刻有一个粗使丫头开了门,待看到浩浩荡荡来了这么多人,她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
今天是年三十,凡是有灯的地方全部都要点起来,这座小院也不例外。这粗使丫头是专门为这神婆洗涮洒扫的,因伺候的好,那神婆还说等出府的时候求了夫人收她为徒,她在老家有良田百亩,全是靠“神术”赚来的。她一听十分心动,已经私下里喊了她师父。
听说早上这里面住的神姑被锐少爷给绑走了,她一天心都揪着,就怕她犯了什么事,把自己也当成同谋抓起来。
早知道就一口咬死自己是府里卖断了身契的下人,不应承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