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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她在坐月子,所以所有人都瞒着。
某一日,方氏实在忍不住,在李铭进屋的时候问他:“你外祖母身体可还好?”
“并无大碍,就是气到了。”李铭顺口答完以后心中大叫一声坏了,僵硬着脑袋转过头去看床上的娘亲。
方氏被张静的鬼魂折磨许久,已经练成了谋而后动的性子。她听了儿子的回答,心里虽然一阵砰砰乱跳,脸上却只是有些惊讶之色,继续问他:
“被谁气到了?”
李铭见娘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想来是他的回答并不骇人,连忙在小脸上堆出笑容来:“被小舅妈和胡姨娘呗,还有谁?”
‘他这不算说谎,对吧?外祖母确实被小舅妈和胡姨娘气到了。’
“又起了争执?还很大?”方氏松了口气,继而升起疑惑。
老爷不是说和小弟已经聊过了吗?这次莫非是胡姨娘去主母房里拉人?
“嗯,算是吧。反正是把外祖母气倒了。”李铭苦着脸,“祖母中风也卧床不起,爹不让我伺候,说是我去就是添乱,让我照顾好娘和妹妹。可是哥哥去就可以。”
“你毕竟年纪还小,你去照顾老太太,反倒是要一屋子丫头下人围着你转。你祖母旁边有那么多下人,又有你爹和你哥哥,自然是不愁没人伺候的。说到你妹妹,老太太既然病了,等下你妹妹醒了,你就让下人把她移到我屋子来吧。给下人照看我不放心。”
方氏还记得李湄出生时气息全无的样子,总担心着好好的突然就不喘气了。每天晚上总要看过孩子无事才能好好睡着。
原先孩子都睡在老太太隔壁,第七天才移到她隔壁来,但是晚上老太太都会亲自照看到她睡着才走。如今老太太病了,她放心不下女儿,决意还是把女儿移到自己屋里来。
“娘,您坐月子呢,不能劳神的。妹妹每天晚上都要哭几次,可吵了。”李铭皱着眉头告状,小李湄刚生下来的前几天他图新鲜跟着她睡了同屋两天,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平均一到两个时辰哭一次,不是拉了就是要喝奶,苦了李铭一夜没睡好。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和妹妹晚上睡一间屋了。
“我挂心着她,晚上也是睡不好,不如放我屋里,反正晚上也有丫头和奶娘伺候,我只是照看一下而已。”方氏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你妹妹现在还是小小孩,肚子小,装的少,容易饿,饿了当然就会哭。”
李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也是,天天喝水,哪里能管饱?
明天揣个包子偷偷给妹妹吃?
顾卿要知道李铭在偷偷想什么,肯定会吓死。
七月十八,李湄出世的第十二天,邱老太君中风晕厥后的第三天,杨氏杀妾的第八天,长江两岸决堤,房屋被洪水冲垮,江南顿成泽国。
熊乐和工部好几位官员在负责验查堤防的时候突遇急潮,几人被水冲跑,下落不明。
消息一传入京,德阳郡主晕厥了过去,工部侍郎仇靖家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德阳郡主府群龙无首,仇家老太爷大惊之下昏厥不醒,仇府慌作一团,大皇子放了熊平和仇牧回家照看,加上在家侍疾的李锐,四位侍读一下子走了三人。
大皇子楚承宣看着空荡荡的宫室,忍不住心情沮丧。自他们当了他的伴读,从李锐碰到项城王之事,到熊平母亲遇刺,这半年来,竟是各种问题不断。
莫非他是不可为君之人,所以上天才传下示警?
吴州。
张玄跟着几个师兄从七月初开始就在江南各地奔走。他们为了能取信当地的百姓,人人都穿着高功的法衣,背着雌雄双剑,看起来倒不像是正一派嫡传的弟子,而像是游走各乡的游方道士。
不过他们各个都容貌俊秀,又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道兵护卫安全,一看便不是骗人钱财的无良假道士,江南地区受江南世族影响,笃信道教,对张玄几人也颇为照顾,他们镇日里奔波,敲开各地乡绅大户或世族长老的家门,总能得到极好的对待。
在这一点上,李茂对人心的把握是丝毫没错的。如果是官府的差吏敲开大门,即使主人并不闭门不出,心里也会生出忌惮来。
要知道自古官家上门总是没有好事的。
张玄嘴皮子不灵,但他大师兄石益经常在道宫给低级弟子讲道,嘴皮子最是灵便,通常只要报出身份,再说明情况,这些乡绅大族都会动容。
龙虎山是道教祖庭,龙虎山上亲自下来的弟子,又佩戴有龙虎佩和朝廷颁布的道牒,身份自然不会有假。涉及到洪水可能淹没家乡,大部分人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把家当往高处搬的。
也有对这个推论将信将疑,或家当过多不愿迁移的,此时便要让张玄出马了。
“此乃吾师弟张玄,南阳张衡之后,如今在钦天监任职。”石益一指张玄。张玄伸手对主人做了做拱手礼。
“咦,道长乃是预测了雪灾和雹灾的那位……”
“正是小道。”张玄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
此时石益再趁热打铁,多动员动员,便能让将信将疑之人也吩咐家人去准备搬迁贵重物品,顺便通知所有的佃户。
也有冥顽不灵,认为是无稽之谈的,对这种人,张玄师兄弟们也不勉强,留下张玄从邱老太君那里得来的洪灾须知的册子,也就告辞离开了。
他们要奔波的地方实在太多,没时间在这种木头脑袋的人家多做盘桓。
张道首一声令下,天下道观和道宫的弟子都齐聚江南,听候龙虎山道士们的派遣。一时间,江南各地出现了无数身着道袍,背着背篓的道士们的踪迹。
与石益张玄众嫡系专门寻找大户高门请求援助不同,这些道众按可能受灾的地区划分,奔走四乡,传递朝廷对于水灾的警示,并且勘测风水,指引当地的居民往不会被水淹没的高地避难。
有些舍不得房子屋子以及田地里没有收割的粮食的,这些道士们也会好言相劝,说明朝廷在灾后一定会开仓赈灾,他们龙虎山也会为此事奔走,然他们不必担心来年的生计。
大部分老百姓对神佛还是敬畏的,这些道士一不来卖平安符,二不收馈赠和镇灾之钱,人人又都有道牒,老百姓们心里就先信了八分。等有些乡老跑到县里一问,县里的大户都已经开始搬家了,更是坚信不疑,先抢着把家里能收的粮食全收了,再拖家带口的往高处跑。
这些道众四处散发“灾情须知”,又有专门的道士负责读给他们听,例如绝对不能吃洪水里泡过的食物,喝水之前必须煮沸,若水浑浊可在桶里可放入一勺白矾沉淀后再用,对死掉的家禽和家畜必须集中焚烧,不可贪图便宜吃病死之畜的肉等等。
许多百姓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玄在这灾情须知里也写了神神叨叨的话来让百姓信服。大致的意思就是大灾过后必生妖孽,若洪水没有让人死,水中的替死鬼不够,就会有妖孽使人丧命抵数。水里可能有妖孽,死掉的家畜和家禽也是妖孽作祟,未免瘴气所害,一定要食用洁净之物,在水灾没有发生之前先多囤积食物和净水,方能避过这一劫。
你别说,你若和百姓们说这里面脏会让人生病,还是会有许多自认身体强健的人敢去吃病死牲畜,可张玄宣称这水中有瘴,死尸中有妖孽,居然没人敢吃了。就算有敢吃的,也会被怕连累的人纷纷制止。
湖泊江岸地区的地方官对这些道士们是又爱又恨。爱是爱他们积极奔走,组织乡民逃难,而且极少产生民怨,不但如此,他们大部分善于堪舆风水,连地脉地形也有所了解,他们指出的避难之所,都是适宜躲避洪水之地,连派人勘查地形的功夫都省了。
恨他们,是因为他们虽然不扰民,却扰官。每到一处,就开始拿着圣谕当令箭,让他们出人出力,维持避难地的治安,对于老弱妇孺,官府还经常要赈济,以免民众聚集,滋生事端。对于青壮,道士们积极动员他们跟着官府上河岸去修固河防,可是这些青壮又不是白干,官府就要出钱出粮,这钱上面没说到底是朝廷出还是当地出,一下子地方库存就缩了大半,让地方官们忍不住骂娘。
这老百姓都跑了,水要淹就淹吧,反正又不会出什么人命,还加固个什么啊?这下子人力也耗费了,财力物力也耗费了,这么多青壮堵在衙门口自发要为家乡抗灾抢险出一份力,你赶他们回去啊?那不是激起民怨说你不作为吗?
还有这么多随时告状的道士盯着呢。
所以这些地方官也只能认命的掏出县衙里还没上交的赋税和米粮做这些事,连折子都拟好了,只能先斩后奏。
“族长,真的要全部掘开?”陆家的田庄主看着一大片圩田的堤坝,心疼的看着再过半月就可以收割的稻子。
稻子收割的越晚,出米的比例就越大。如今已经出了穗,眼看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收完,此时族长却要所有田庄主把圩田的堤坝掘开,放水进来……
“掘开!掘开只是损失田产,不掘开整个陆家都要完蛋!”陆元魄赤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千亩良田。
“叫佃户和隐户都把能抢收的粮食收了,最多明天,掘口放水!”
“是。”田庄主看着面前的地,忍不住摇了摇头。
洪灾一过,这些围垦的田就变成新的湖了,到时候势必不能再度耕种,养养莲藕还差不多。可是湖和田相差太多,这次陆家损失惨重,几十年内休想再爬起来。
还有那么多佃户和隐户,他们无非是看着有地可种才会归附,如今田地去了大半,若还想留住这些人,已经是痴心妄想。
只可惜他是家仆,不然他也要准备着另谋高就了。
不但陆家遭受损失,上游无数地方官也在动员当地大族和乡间和水脉相邻的,挖开沟渠放水淹地。
“我凭什么要把家里的田地给水淹了?这里离湖岸数十里,就算淹也淹不到我这里来,可是我若一掘开沟渠,大家全要完蛋。”一个世族歇斯底里地对着当地的地方官咆哮着,口水喷了他一脸。
那地方官冷静的抹掉脸上的唾沫,继续不卑不亢地解释着:
“堤坝水位已经到了极高的位置,眼见着这几天就要决堤。上游挖开支流余脉,将水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