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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还可以再种的!
顾卿看着外面的阴天,再想到张玄的预测,对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百姓深深的担忧起来。她家就在一座江城里,九八年那年的洪水她还留有一丝印象,上学时需要淌过大腿深的马路,低洼地区的居民家具都飘在水上什么的。
还有洪水退后满是泥沙的房屋。所有东西都被大水带来的淤泥埋了起来,光清理这些就要花费许久的时间。
这么矮的房子,真的能挡得住洪水吗?
“花嬷嬷,洪水过后会引起伤寒和霍乱,洪水时候水源也会被污染,生水不能直接饮用,霉变、淹死的禽鸟牲畜不能食用,如果我想要提醒其他人不要这样做,该怎样才能让大家都知道呢?”
这是个没有电话没有电视的时代,她的理念虽然不稀奇,可是要让所有老百姓都知道这些次生灾害的危险,实在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若是朝廷下发通报给各府,各府张榜公告,派出里长、乡长去各地宣传,想来就能普及。只是要让朝廷下通报,看来还是要请国公老爷来一趟了。”花嬷嬷知道邱老太君如今渐渐变得不同了,但如此心忧天下,还是让她十分感慨。
她以前是连后院都不管的。
顾卿没法向李茂解释自己为何知道这么多知识,翻看邱老太君的回忆,大多是大旱而非洪灾的情况。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洪水的人,居然知道如何防止洪水带来的各种危难,想起来也是十分荒谬的。
可作为一个现代人,眼睁睁看着灾情有可能恶化而不去提醒,她又实在坐不住。
可在大楚,她想再找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提醒这件事,实在是很难。她连后院都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人家为什么要信她?
“罢了,花嬷嬷,你去前面一趟,告诉下人,叫李茂回来了直接到我院里来。”
李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府里用过饭了。汾州马场和定北军作乱的士兵被押赴京城,因为如今江南地区很可能出现洪涝,这几千人都被罚做各种苦役,由中军压着去江南诸州,分散巩固各段河防去了。
可看这连日暴雨的势头,怕是这些人还没到南方。
千万不要从修建河工之事变成了救灾抢险,那可就太麻烦了。
这些人虽然脱了军籍成了贱籍的苦役,但在没到达各地州府被当地接手之前,就是兵部的责任,更别说押解他们出京的中军了。
中军这几年已经成了专业救援队,皇帝现在不敢完全相信定北军,连新的镇北将军都还没想好用谁。西军关系西边的局势,也不能轻易动。南军以水军为多,东军名存实亡,兵丁不足,这李老国公带出来的中军一下子成了精锐中的精锐,一个当两个用。
李茂累的只想赶快休沐一天好好休息,待听得母亲找他,也不敢再摆出一副疲困的样子了,连忙打起精神去持云院。
他的妻儿还在持云院里呢。难不成是妻子要生了?
李茂吓得赶紧跑。
稳婆明天才能到呢!吴玉舟把人家底都查了个遍才敢给他送过来!
等李茂到了持云院,听到顾卿的诸多顾虑,迟疑地问顾卿:
“娘,这些东西我要上奏陛下倒是不难,只是您从哪知道这么多……”他没接着说。
毕竟关于山体滑坡、塌方、疾病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后院中足不出户的老太婆来说,实在不是她应该会了解的事情。
“上次张道长来我这做客,我好奇水灾的事情,问了他几句,是他说的。”顾卿忍住没看花嬷嬷微微意外的表情,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当时他说了后我就放在心里,实在是挂心的很,忍不住把你叫来吩咐几句。”
“原来是这样。”李茂拈着胡须沉吟了一会儿,“张玄出身龙虎山,天师道的道士历朝历代都组织道众济世救人,但凡大旱洪水、地动雪灾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他们颇有经验倒是很正常的。”
“娘,你说的这些事通过朝廷发布消息固然是快,但若论在民间的传播效果和接受程度,怕还是天师道的道长们行走各地更加方便一些。民间笃信神佛,若是朝廷张榜发布了诸多注意事项,容易引起恐慌,但是若是道士们先‘预测了天机’去解救万民,就成了功德。此事可双管齐下,朝廷支持众道传扬德政,同时也竭力预防洪灾。”
“儿子回去就去拟个折子,朝堂会不会张榜公告,何时会张,儿子却不敢肯定。”说不定等发生洪灾了才会出公榜,为了不造成灾前的恐慌,这是很有可能的。
“若是娘实在挂心,可以请张道长来一趟,让他的师父,天师道的张天师出面,号令天下道众未雨绸缪一番。您和张道长颇有私交,我却和他没什么交情,若是我去以权压人,反倒不妥。这事有利于天师道传道救人,想来龙虎山那边不会反对。”
“只是,未免有人说我们府里操纵道宗来控制舆论,此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李茂想的比较多,这次若是真发了洪水,江南的贫苦百姓逃掉倒是容易,收拾家里的细软去高处避难就好,可是世族广圈良田,又占有富饶之地,享有众多隐户的便利,一旦两岸决堤,千里湖泽,这些江南的世族就要承受灭顶的打击。
到时候朝堂到底是个什么变化,实在难说。
毋庸置疑的,皇帝肯定是乐见这种局面的,若是世族最为根本的庄园田地被毁,肯定会元气大伤,作为一直提供世族一派官员钱粮和其他物质支持的江南世族,向来是先皇和今皇心中的大忌。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皇帝放纵了灾情扩大,说不定百姓也要遭殃。
李茂不担心世族到底会不会受损,但百姓一旦受灾,大楚的根本才叫真的动摇。
他不能赌。
看来,是要想办法和江道奇聊一聊了。
顾卿送走了李茂,坐在那里半天晃不过神。
她只是随口扯出张玄做挡箭牌,却想不到张玄可能真的有作用。
这时代的道士和后来他那个世界只会做法、骗钱的假道士不一样,清修无为的道长们还是受到很多人追捧的,无论是世族还是平民,对道派的接受程度都很高。
从张玄一个道士能做官就知道官方对道士的感观。
听说也有不少达官显贵是天师道正一派的在家修行弟子,信了教的。
这种一点到点子上,立刻就想到借势以用的本事,难道就是李茂的天赋?
难不成因为他才智不出众,又没有什么太强的实力,所以他已经习惯了用别人的力量来完成他想达成的目标了?
也许出于他性格上的谨慎和胆小,因此他借的势一定是双赢的局面,从不给人诟病和怨恨的机会,而且还让人家特别乐意去做。
这是多可怕的能力啊!
扮猪吃老虎必备啊!
算了,明日一早请张玄过来坐坐,看看能做些什么才是正经。
反正他那也是闲差,一看就知道经常溜班的。
顾卿停止了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信国公府里上至李茂下至几个孩子,每一个都能分分钟给她许多惊喜。熊孩子李钊居然数学天赋惊人,李小呆过目不忘记忆力可怕,李小胖力大无比运动神经发达,李茂左右逢源活的风生水起。
上天有多么眷顾这一家子,才会让他们家的男丁各个都如此特殊?
呃,李钧……李钧是不是被上天忘了?
特别会得罪人算特殊吗?
顾卿在念叨李钧,而李钧也终于到了汾州的灵原县,正在目睹左少卿造成的各种人间悲剧。
“你就是寺卿大人特意从吏部要来的李钧?”鸿胪寺左少卿齐煊像是看着什么怪东西一样扫了一眼李钧,“你羯语到了什么程度?”
“……下官才刚刚学习羯语两个月。”
“(**&……&¥¥?”齐煊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而李钧只听得懂“为什么”和“有用”这两个词。
结合左少卿的表情和在家里玩一愚惊人的经验,李钧直觉认为这位左少卿大人说的绝对不会是夸他。
用羯语偷偷骂人什么的,这算犯规吧?啊?
齐煊看李钧露出的是懵懂的表情,不屑之色更盛了。
“这么浅显的羯语都不懂。羯人在汾州外的土漠草原一共有三个大部族,十来个小部族,每个部族之间语言都略有不同。你认识的苏鲁克那支部族只是最靠近汉人地方的小部族,已经受汉人影响会说一些汉话,但绝大部分地方还是用的羯语。”
左少卿长着一副冷峻的脸孔,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板起脸训人的时候李钧更是难受。
“我们要开胡市,不能全仰仗苏鲁克那些人翻译,这样会变得十分被动,你羯语赶紧给我学好,若你只是借着信国公府的名头来要个官当,我劝你最好早点辞官。”
“因为我不会让你能够一直混下去的。”
李钧从小听家中嫡母的热嘲冷讽,是以倒不觉得丢人,反而对左少卿的警告生出一丝怀念来,当下还能笑着躬了躬身子,先谢过他的教诲。
齐煊见这新来的行人似乎不是个傲慢无礼的,性格颇为温和谦虚,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好感,可脸上冷色却不减。
他对李钧点了点头,算是接收了他这个新来的助手,迈步向着范主簿走去。
范主簿身后诸人已经露出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的表情,唯有范主簿面色不变,一副大将风范。
李钧一路听王译官说了不少左少卿的往事,没见其人就已经对他生出了好奇,眼见范主簿一点担忧的样子都没,李钧也赞了一声。
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和羯人带着使团也只走了十几天就到了,你们赶路要赶一个月,难不成拉车的不是马是你们?你们这么孔武有力朝廷知道吗?”
众人:……
“我们带着辎重,为了物品的安全,必须一路住进驿站,路上总会有拖延,比不得左少卿大人轻车简从。”范主簿冷静的回道。
“这么说,你们是一路都在驿站里待着?”左少卿一听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我们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月,羯人夏天要打猎,割羊毛,正是忙季节,可为了这批东西,在灵原县已经呆了许久,和当地居民也有所摩擦。”
左少卿看着范主簿,“作为领官,你延误办差,若是羯人和汉人起了冲突,这罪是你当我当?”
左少卿这话说的严厉,范主簿的大将风范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