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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和今皇向来不待见宗室,岐阳王当年和先皇犹如亲生兄弟一般,先皇还是把他放到了苦寒之地,岐阳王说反就反,让当年刚刚安稳的大楚又遭受了一次动乱。
岐阳王之乱以后,宗室们的日子更不好过,好在先皇也没有几个兄弟,而这些人早就被当年一场动乱吓破了胆子,安置完了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项城王府对待两任君王都可以说得上是毕恭毕敬,让去哪就去哪,让干嘛就干嘛,结果还比不上一位重臣,当然是让人不胜唏嘘。
舍宗室血脉而不用,取左右大臣为心腹,宗室之中也有了极大的意见。
但楚睿最不惧的就是宗室。或者说,没有岐阳王这样的领头之人,宗室们犹如一盘散沙,许多还保持着世族之时的做派,以吃喝雅艺为人生目标,他有何好担忧的?
第二日,三司会审,李锐无罪释放。
项城王一直盼望能够借世族一脉的反对翻盘,但出乎意料的,除了一些言官跳起来吼了几嗓子,竟然没有多少大臣出来说这判的不对。
这最后的一击,直接让项城王绝望了。他明白怕是这之中出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最终让世族们选择了闭嘴。
项城王回到府里,在项城王妃期待的眼神中对她摇了摇头。
项城王妃一下子泪如泉涌,直接晕了过去。
‘楚睿,你欺人太甚!我知道你要保儿子,可如今我退步让你保儿子,你却连个小小的李锐都不愿意让步,你视我们这些一起打过天下的宗室如猪狗一般,我又为何要把你当成什么主子!只可怜我那世子,死了还要被泼得满身脏水,无法安生……’
项城王急忙过去抱着妻子,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唾骂着。
‘我原想着不掺和岐阳王家那些破事,如今再看,当年我家若跟着岐阳王造反,说不定大事已成了,倒不会活的如此憋屈。’
‘如今我这般选择,都是你们逼我的!’
这一案,明明是大皇子的暗卫收剑不及让楚应元死了,却被定义成“李锐和项城王世子在店里因以前的过节而比斗,项城王世子不敌李锐,一气之下拔出随身的佩刀自尽”这样的事件。
由于李锐还在大街上斗殴,所以被罚了十杖,但因他还没有成年,幼年在街头斗殴倒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是十几个人打他一人。
这十杖就暂时记下,等他十六岁的时候要来大理寺领罚。
这下子,项城王世子不但白死了,还落下个“气量狭小”、“性烈如火”的评价。
玲珑阁里的客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仔细一想,除了“拔出自己的佩刀”云云是杜撰,前后好像和他们看到的差不多,便选择了沉默。
可怜楚应元,若是他知道自己以死相设的局不但没有让大皇子和李锐伤筋动骨,反倒成就了皇帝的某种谋划,不知道会不会化成恶鬼,重返人间来讨个公道。
李锐一出狱就被宫里人请进了皇宫,李茂专门去接侄子却扑了个空,只好转身叫家人在宫门口等一等,看看大公子今天还能不能出来。若是出来了,就让他们直接送李锐回家。
李锐在监牢里没有受什么苦,但监牢毕竟不比家中,他头发有异味,脸上手上这类暴露出来的地方都有红肿的痕迹,因为多日没有揩齿,李锐一直忍着不多说话,他觉得自己若是张了嘴,自己都能把自己熏死。
宫里人在他进东宫之前先让他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新衣。李锐这一沐浴用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他散开头发,让宫人细细的替他篦过头发。
还好他第一天晚上发现有虫子的时候就脱了外衣包住了头脸睡的,头发里倒没有虱子。
这时候对付虱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么捉、要么用煤油篦过,若是实在多,只能剃光头发了。
他身为大皇子的侍读,自然是不能剃光头发的。
因为皇帝和大皇子都急着见他,所以李锐也没有等头发干,只是用布巾吸干了头发上的水,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去见皇帝了。
沐恩殿里,楚睿和楚承宣看到的,正是头发披散,身着青衣,一脸平静的进殿的李锐。
大皇子走到李锐身边,前后看了一遍,发现除了一些新张出来的地方有些红点和小包,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什么不妥,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给李锐一揖到底,真心实意地赔罪倒:“是我一时小盘算,倒累得李锐你受苦了。”
李锐这几日住在监牢里,没事听听狱卒讲古,并不觉得苦闷。若说受苦,也大多是精神上的空虚和寂寥,还有对于恭桶的一些怨念,所以并没有露出悲苦之色来。
他赶紧扶起大皇子,老实的说:“我倒没有受苦,大理寺卿是我家亲戚,我住的是单人的牢房,也有饭菜,就是床上虫子太多,被盯得瘙痒难受。还有就是恭桶两日才能一倒,实在是熏得人头晕眼花。”
他这话一说,皇帝和大皇子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原想着李锐此番出来,就算口里不说,心中也会有些怨气的,但他们却没想到李锐的豁达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还颇有苦中作乐之态。
“李锐你颇有其祖之风。”楚睿说的是李硕当年被围困数日,无粮无米,在纸上画各种菜肴四处送人用以自嘲的故事。
“陛下谬赞。只是小子确实没有受什么苦,实在不必如此做作罢了。”
李锐的礼仪是齐耀严格按世家的标准教导出来的,如今他披着头发不卑不亢的作答之态,倒真有些名士的感觉。
楚睿看着李锐,想的却是李蒙。李锐平日里梳着童子的发式,除了让人觉得有些像李蒙,倒生不出太多的感慨来,可如今披散着头发,却让楚睿想起了过去。
他忍不住思考当年若是李蒙没死,他如今是否还要如此艰难的平衡朝政,不但要整日算计,还要把所有强大的势力都视作自己的敌人。
李蒙最善于借势,有他辅佐,他一定没有这么辛苦。
“你家里人现在应该也很担心,朕和大皇儿见你无事,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
楚睿突然想一个人静静。
“你与大皇儿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你们不如回上阳殿好好叙叙吧。”
李锐跪地谢了恩,跟着大皇子一路往东宫而去。
“这次是我坑了你。”大皇子脚步不停,嘴里说着认错的话,“是我自以为是,想着靠暗卫的实力来让楚应元吃个暗亏,累你受了一场牢狱之灾。”
“若楚应元一直对我有心结,就算这次不出事,也总有一天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李锐在牢里听了几天各种奇案冤案,早已经把心结解开。
大皇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一阵子他被父皇和母后严厉的批评了许久,三个伴读也每天都魂不守舍,他自然是过的也很压抑。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往上阳殿走去。
“大皇子和李锐回来了!”秦斌一直在等着,见李锐和大皇子前面走了过来,连忙从殿门边一阵疾跑冲出,直接压到了李锐的身上。
李锐挣扎了几下,秦斌也是学过武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挣开,他又怕伤到他,就只好随他压去了。
仇牧也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往两人身上一跃。
“不!哦!嘶……我的骨头!”秦斌一声惨叫,哀嚎着骂道:
“仇牧,你以后改名字叫仇斌算了,我是不是你上辈子的仇人,你每次都这么坑我!”
“李锐都没叫呢,你叫什么!就知道你是花架子,一碰就哎哟哎哟叫!”
“艹,我要是花架子,你连花都不是!”
李锐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趴在他身上又斗起嘴来了,只得一手一个扒开两人,好好地吸了一口气自由的空气。
“总算是活过来了。”
“你没事就好了,我们三个后来藏在东市一间酒楼之上,看到你一个人独斗十几个家将,秦斌差点都从窗子里跳下去帮忙了,还是仇牧和我见势不好,连忙拉住了他。”熊平看着李锐没受什么苦的样子,心中高兴,脸上也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容,“我们四个又能聚在一起,今夜应该偷偷喝上几杯庆祝一番才好!”
宫中并不禁酒,但对几位皇子管的很严。
“我们殿里哪里有酒!”
“这个不难,我去让刘安想办法。”大皇子突然开口。
他说的刘安是上阳殿的太监之首。
“不了,我等头发干了就要回家一趟了。”李锐歉意地笑着,“我六七天没回家了,家中祖母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哦……那好可惜。”仇牧垮着小脸失望地说道。
“下次吧。”他现在只想回去和祖母聊聊天,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李锐等头发微干以后把头发髻起,看了看脸上的几片红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解释。
可不回去也是不行,他叔父能撒一次谎,却不能一直撒下去,只有随机应变了。
李锐回家的这天,顾卿正在安置肚子已经很大了的方氏。
方氏这段时间看出了丈夫的不对,但他既然选择不说,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难题,她也就没有问。
李铭大概的知道一点,因为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齐耀和杜进两位师父都知道了,也跟他吐露了一二。
但出于对父亲的崇拜和对兄长的肯定,他一直觉得兄长一定会没事的回来,而且坚决的这么笃定着。
直到前天,李茂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希望妻儿能去持云院的老太太身边,让她忙到没时间想到李锐的事情,因为他也没把握李锐到底要多久才能出来。
李铭和方氏立刻就准备起搬家了。
李茂自然是不能去持云院里住的,方氏有些可惜丈夫不能陪在身边,但儿子依然和她住一个屋,还是让她心安了不少。
等她到了持云院,顿时被顾卿为她准备的房间感动不已。
“娘,这是什么……”方氏指着一个像是灯炉又不是灯炉的东西。
“这是熏醋的炉子。将这个板子烧红后把醋撒上去,蒸干了以后就能杀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间产房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蒸煮过,平日里还经常通风,通风完就熏醋,她不能做出无菌室,只能尽量消毒所有东西。
“你以后要在这里生产,还要坐月子,里面要保证很干净才行。”
房间里除了熏醋的炉子,还有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床沿立了一个柱子,上面挂着许多布偶,看起来十分可爱。
婴儿床下还有夹层,可以灌入温水,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