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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个“张乌鸦”的外号了吗?
但是他还是报了,因为不忍心看到洪水滔天的景象,也不想看到那么多人家破人亡。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若是能够及早做出应对之策,多活一些人,多挽救几个可能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人家,他就算是无愧于苍生了。
若是没有发生灾情,那是更好,至多罢官回家。他孑然一身,父兄都未出仕,不怕连累什么人。罢了官,他就回山上继续写他的《玄妙》去。
当然,要是邱老太君能收留他,容他留在她身边做一童子,那就更好了。
顾卿见张玄一个大小伙子因为她一句话感动成那样,心里也软了不少。
她到了这里以后,很少看见这么单纯的人。就算是她的两个孙子,年纪如此小,心里也藏着无数心事。
齐邵小哥也是一个本性赤诚之人,但他太过聪明,心中又有各种抱负,所以并不纯粹。
只有这张玄,心中似乎只有着他的“道”,人在俗世中翻滚,但依旧保持着他的“道心”。虽然他有时候的言语让人莫名其妙,但他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最妙的是,这正一派的道士居然能成亲,她实在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人恋爱结婚生子是什么样子的。
天天和妻子聊些“飞升”、“有无”吗?
呃……好同情那位。
“我觉得你做的很好。有些事情,并不是以成与不成来决定它有没有意义的。你的预测若是成了,你自然是做了天大的功德;若是不成,如今加固堤坝、清理河道,依然可以抵御下一次出现的天灾,怎么能说是无用功呢?”
顾卿能想象出来张玄承受的是什么压力,所以语气越发诚恳。“并不是每一次的水灾你都能预测出来的,你的提醒已经让众生受益了,这难道不是一种‘道’吗?”
‘众人都指责的行为,有时候却可能是对的行为。一件事到底有没有意义,并不在于它最后有没有成功,而是在于他到底有没有去做。成了,自然是好事,可若没成,能为后来者打下基础,岂不是另一种成?’
‘能够在众人都厌恶的职位中安之若素,已经是接近‘道’的境界了。如果最后能让众生受益,只要自己保持着清净无为之态,那别人的责骂又算得了什么呢?’
邱老太君的每一次箴言都能让他生出无限感慨来。
也许只有这样的高人,才能在平平淡淡的解释中说明“道”的含义吧。
他可真是幸运啊。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张玄在口中念了“老子”的一句,又开始了顿悟。
顾卿看着张玄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闭上了眼,一脸惊恐地指了指张玄,回头去看花嬷嬷。
花嬷嬷捂着嘴笑了一声,示意她带着下人们出院子走走。
一屋子丫头,这俊道士若是引得哪个春心动了,那才叫不好呢。
就连她这个六十岁的老婆子,看到这张玄安静地合上眼帘悟道的时候,都有一种被震撼到的感觉,何况这些平日里见不到几个齐整男人的丫头们!
顾卿无奈地带着一堆丫头悄悄的出门。临跨出房门之前,她回头看了张玄一眼。
这般禁欲系的修真好青年,怎么就没来个妖女勾1引一番呢?
那才叫有趣嘛!
鸿胪寺。
“李钧,我觉得你努力的有些太过了。”金义看着一个劲在抄书的李钧,“我们不知道在这里还要呆上多久,你这架势活似马上就要离京去赴任似的……”
“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些胡人的话很有意思,其实挺好学的。”
李钧某次在家中受到堂祖母的点拨,发现了一些胡文的规律。
像羯人,就属于匈奴语的一种分支,而且许多塞外民族的语言也都受到匈奴语的影响,所以他就先自学匈奴语,平日里多去传法院找译官讨教,如今再来看羯语,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了。
凉州那边西域各族的语言也是如此,他发现凉州地区的胡人说的话结构一致,彼此十分相似,而且没有什么独立的句式,都是在一个词的后面缀上后缀,用以区分不同的用法,他只要记住常用的那些词,多背诵就好了。
对他来说,背诵没有什么太难的。而且只要找到某种规律,学起来也快。
只是译官毕竟不是胡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学的程度到底算不算好。他只能自己埋头苦学,等被放了出去,自然就知道有没有学进歧途了。
“不愧是二甲传胪啊,听听他的话……”卢森学的是吐蕃语,自然知道学习一门番语有多么困难,“其实挺好学的……”
李钧脸一红,他似乎又说错什么话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可怜我到现在连写全这些蝌蚪字都不行,我们的李行人已经无师自通到看凉州那边西胡的经卷了!”
“你别说风凉话,你摸书的时间还没人家十分之一的时间多。我看除非周公梦中给你开窍,不然你就只能有羡慕的份儿了!”也在低头看着书的是另外一位译官范斯微,他精通好几门胡语,但身体不太好,经常告假。
“只可惜读的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我们这都亭驿就是一个被上官遗忘的角落……”
“李行人,寺卿大人叫你回家准备行李。”一名鸿胪寺的属官推门走了进来,“左少卿大人那边需要人,寺卿大人点你明日出发,前往汾州协助左少卿大人。”
“咦?明日就走吗?”李钧惊讶地合上书。“我这几位同僚不用去?”
“你这趟是出去办差,事完了你还要回来。京里有一批东西要押运往汾州,交由左少卿大人,你正好随着押运的队伍一起走。”那位属官解释着,“寺卿大人听说你和汾州那些羯人有交情,所以临时点了你去。队伍里还有其他译官,你不必太过担心。”
李钧点了点头。
“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卢森和金义二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李钧居然还和羯人有交情。
只是他真命苦,去跟着左少卿大人办差,等回来,怕是皮都要掉一层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当然,要是邱老太君能收留他,容他留在她身边做一童子,那就更好了。
顾卿:我擦,哪里有这么大的童子!
张玄:我元阳未泄,自然还是童子。莫非您要收我为徒?
顾卿:我还没你大呢!
张玄:岂敢岂敢,真人能成就天君,想来岁已过千,我这小小凡人……
顾卿:啊啊啊 啊啊,快来人把这个蛇精病带走啊!
、第136章 教你成才
李钧一回府,就先了持云院。
如今堂婶不当家;堂伯还在兵部;他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自然要和堂祖母报备一声。
此时顾卿刚刚送走张玄;听到李钧这个时候回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钧所在的衙门鸿胪寺上班的点和李茂的兵部是一样的;都是在酉时一刻(五点十五)下班,如今才申时刚到的时候,怎么李钧就回来了?
“快请你们堂少爷进来。”
“堂祖母。”李钧一进屋先对顾卿行了个礼;“寺卿点我去汾州协助办差,让我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出发,我来和祖母提早告个别;明早我卯时就要出发,就不耽误祖母早睡了。”
“不碍不碍,明日我约了你弟弟一起种菜,也是要起早的。”顾卿听到李钧这就要上差吃惊地很。“你不是才过去一个月吗?这就要走?”
就算是现代,实习期也要两个月,这时候李钧也没有过实习期啊,更何况李钧这“外语”学了才一个月,能不能正常沟通还是个问题。
“听说是苏鲁克大叔那一族在汾州遇到了问题,寺卿大人知道我家和这群羯人有旧,所以派我跟着其他上官一起去看看情况,并不是要去常驻的。”李钧自己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自己有多么重要的作用。“我会小心谨慎的,请堂祖母放心。”
“哦,是卢默和塔娜姑娘那一族吗?”顾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不过在不妨碍国家大事的情况下,要是能帮,就帮帮他们吧。”
苏鲁克他们救过李茂,对他家有大恩呢。
“我知道的,堂祖母。”李钧点了点头。“堂祖母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卿想了想,又说道:“等遇见卢默,就把那枚铜板的事情告诉他吧。他爹当年遇见的正是私铸官钱的赃点,所以才遭此大祸。好在苍天有眼,他爹命不该绝,这枚铜钱终于才到了你堂叔的手上,让此事被揭发了出来。”
“现在坏人已经被捕,那私铸官钱之贼首也准备秋后问斩,他为了瞒住事实,害了不少人命,也算是给他爹报了流离失所的仇了。”
李钧和卢默颇有交情(喝酒喝出来的),自然是一口应下。
顾卿让香云拿了些银子过来,让李钧带上。
“路途遥远,也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你多带点银钱,也好应变。”
“堂祖母,我不能拿您的银子。我身上有钱,过年您给我的金锞子我都没动,够花销的了。”李钧见堂祖母一拿就是一袋银子,连忙吓得连摆手,“何况我这一路都是跟着官队走,路上吃住都在驿站,就算不在驿站,也有上官负责开销,哪里有我要花钱的地方!”
“到了汾州,总要请卢默和塔娜他们吃吃喝喝吧,带上吧。万一和队伍走散了呢?”顾卿也不知道要给李钧准备什么,但她觉得多带点钱应该没错。
“真用不上啊……”李钧和堂祖母推了半天,死活都不要。
顾卿送了半天都送不到李钧的手上,发现他是真的不想要,也只能叹了声他的倔脾气,把那钱收起来了。
只是她总觉得这孩子穷的很,当年来信国公府的时候,身上连几十两银子都没有。如今出门在外,虽然不摆阔,可是和同僚上官一起走,偶尔加加菜什么的这种官场交际总是要的吧?没钱在身上怎么行啊。
回头吩咐哪个下人悄悄去趟西园,让小厮把钱袋子塞到李钧的行李里去。
李钧出了持云院就回去西园收拾行李。他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捡了一些衣服,贴身揣好几个金锞子和散碎银子,再带上他家姨娘给的布鞋、鸿胪寺里发的各种书本、一瓶提神醒脑的薄荷油,然后就想不出要带什么了。
他当初上京的时候,也就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