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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一边谢过张宁的好意,一边应了刑部尚书赵恒的邀去应酬。
他家公子得了探花,不管是靠脸还是靠才学,总是一件喜事,再加上他自己的堂侄也得了二甲传胪,自然是跑不掉这场应酬。
一下子,除了翰林院掌院陆元皓拒绝了,其他阅卷官都一起去了醉霄楼。
在席上,李茂找个时机悄悄的拉出了鸿胪寺卿崔明恩,对他拱了拱手,问道:“听闻崔大人看中了我那堂侄,想要他入鸿胪寺?”
崔明恩就知道李茂会问。张宁和他家是姻亲,怎么有不透风的道理。他也早就准备好了这一问,于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如何见到李钧仗义执言,如何赏识与他,如何希望他进入鸿胪寺学习,好日后前往汾州边境管理互市等等说了个清楚。
李茂也没想到自己那有些木讷的堂侄居然有这般的运气,在他看来,心直口快的李钧要么入翰林院混个散职,跟着他后面学习为官之道,要么就进御史台,做个得罪人的言官,却没想到他的机遇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这个堂侄和家中那些羯人姑娘(雾)以及卢默那一帮羯人小伙子都处的很好,李茂也不禁承认对于李钧来说,这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知道鸿胪寺是看重李钧本人,而不是想要借他的关系,李茂也为这个堂侄十分高兴,不但替李钧谢过了鸿胪寺卿的赏识,还定了金殿传胪以后让李钧上门去拜谢。
鸿胪寺卿见李茂没有一点嫌弃这个官位小、升迁慢、条件艰苦的意思,心中也赞了一声李茂的心胸,对李钧更是有了期待。
两人回席后在宴上相谈甚欢,就连其他大人们都莫名其妙。
这两人之前基本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就这么熟稔起来了呢?
只有知道个中缘由的张宁在把盏而笑,对李钧未来能走多远也好奇了起来。
同日下午,信国公府内。
“太夫人!太夫人!”报喜的家人飞快的跑入北园内,在持云院的门口大声地报道:“堂少爷得了二甲第一的传胪,金榜已经放出来了,大喜,大喜啊!”
顾卿正坐在屋子里和三个孩子说话,突然听得看榜的家人来报,喜不自胜地站起身来。“快快快,快叫他进来回话!”
那家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十分精神,一进屋先利落的给顾卿跪下磕头,然后笑着通报着:“就是刚刚的事儿,国子监祭酒家的齐大公子得了状元,骑马游街,亲自到龙棚里送的金榜圣诏,小的见二甲黄榜上第一名的就是钧少爷,立刻打马回来报喜了!”
“我大哥二甲第一?”
“齐邵果然得了状元!”
“榜眼探花都是谁啊!”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
李钊心里一阵迷惑。他大哥在家的时候,虽然每个师父都说他读书读的好,但他对这个“好”没什么概念,他娘也说只有在这乡野地方,他大哥这般读书才叫好。当初大哥过了乡试和省试,人人都夸耀他大哥年少英才,他娘说都是看着他家和李国公同族的关系,否则也不会走的这么容易。
后来大哥成了贡生,大家都不说大哥读书读的好了,也没有人再夸他年少英才,许多人都说怕是走了堂叔的门路,所以才能那么轻松的当了贡生。
没看到乡里省试第一的那位都落榜了吗!那位可是乡间人人称赞的才学深厚之人!
所以他听说大哥今天殿试,心里没觉得大哥能得个什么好名次回来。
皇帝老爷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堂叔再厉害,皇帝老爷也不会胡乱点名次的。
可一听大哥成了二甲传胪,李钊一下子觉得这个堂叔的形象无比高大起来,甚至比皇帝老爷还高大的地步。
顾卿见这李钊既不像喜,也不像怒,倒像是迷惘失措的样子,便多看了两眼。
“李钊,你怎么了?”
李钊一脸不解地说道:“我哥哥怎么能得第四呢?”
他哪里看也不像是会当传胪的样子啊!
“自然是因为你哥哥学问好,运气也好啊。”顾卿理所当然地说道。
考试这东西,虽然大部分时候看实力,但是有时候运气也很关键。她高考的时候,数学有许多题都押对了,这就叫运气。当年那么多成绩比她好的同学问她“你怎么就考了这么多分呢?”,大抵那震惊的心情和这孩子差不多。
但那些同学好歹还有竞争关系,这孩子迷茫和什么劲啊。
李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他还没想明白,所以只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哦,运气啊。”
顾卿好想对天翻个白眼。她先说的重点明明是“学问好”,为什么这孩子自动只听到后面那句“运气也好”!
李锐听得这家人说第一名的状元是齐邵,心中也快慰。
他拿着齐邵那信已经有一阵子了,虽然不明白齐邵为什么说除非他中了状元,否则这信不要给他叔叔,但好友能得状元,他自然是从内心里为他欣喜。
他这好友果然是不做就不做,一做就要做到最好。
“这次的榜眼是国子监监生,通州学子陈修;探花是刑部尚书之子赵聃。”那家人听李铭问到其他两人,回答道:“听说赵公子还被点了探花郎,明日要在京中各名园里采花,进宫送与探花宴上的。”
他们家虽然是御赐的宅子,可是府里却没有什么有名的园子,京中有园子的各家,基本都是自家修建的宅子。顾卿等人也对探花宴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李钧能得个什么官位十分好奇。
李钊听着顾卿和堂兄堂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大哥去什么官衙任职比较好,忍不住冒出一句:
“我大哥要是外放为官了,谁来教我读书?”
他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对他注视了过来。
和李钧关系最好的李铭忍不住冷声道:
“你兄长此次得了二甲传胪,最差也是个从七品的官儿,以后前程只会更好。若是他真要外放为官,难不成在你读出来之前都不要前程了不成?”
“铭儿,休要胡言!钊哥儿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依仗兄长,他若走了,你叫他一个人在我们府里,自然是要担心。叫你去个陌生地方,你哥哥又走了,你不多问问?”
顾卿板着脸训了李铭一句。
李铭有些不甘心地扭过头去。
奶奶这是给李钊面子。谁都听得出来李钊根本就不是担心疑虑的样子!
李钊咬了咬唇,又冒出一句来。
“等他回来,我要和他说,不许他外放为官。”
这下子,连顾卿也无言了。
、第114章 前路有灯
顾卿见过许多熊孩子;这种自我中心型的,她也接触过不少。
在医院里得了绝症的孩子;有时候会走向两种极端;一种是乖巧伶俐听话到你看见他的背影都会抽泣的那种;还有一种就是缺乏安全感总觉得所有东西都会没有然而极度自我中心的那种。
顾卿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但是他的这种观念如果一直不改;只会变得越来越讨人嫌,到最后没有人能接受的地步。
他现在还小,还能原谅,大了以后;这种自我中心的偏执是改不过来的。
所以顾卿马上板下了脸,“李钊,你为何觉得你哥哥一定会听你的?”
李锐和李铭互视一眼;激动的双手握拳。
来了来了,奶奶之怒!!!
“我在家里时,他什么都听我的啊……”李钊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娘说了,姨娘是我们家的奴婢,她生的儿子就是我们家的奴才,我们家的奴才,就是我的奴才,主子要奴才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吗?”
此话一说,李锐和李铭心里也觉得他说的话没错。应该说,这是世人最正常的观点。嫡母宽厚的人家,妾室和庶子过的可能好一点,但大部分人家,主母都是压着妾室的,更别说妾室还有个没有抱到主屋的儿子。
若不把他当奴婢和奴才看,说不定就真的爬到主母头上去了。
顾卿不想和这孩子说什么“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或者“奴才也是人”这样的虚话。这里是古代,不是她生活的现代,巨大的鸿沟就如同天堑一般提醒自己,这就是你现在的生活,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你才是不对的。
但是,她就是想改变些什么。
“如果,他不愿意做奴才呢?”顾卿看着李钊,认真地说:“若是别人不愿意做奴才,不甘心做奴才呢?李钊,这世上有许多人愿意当奴才,还有人不得不当奴才,可是还有一部分人,是死都不会低头的。”
“对于这种人,若你还把他当奴才看,你就会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你以后能走的多远,但是就目前来说,你兄长李钧是你们家走的最远的一个。一个甘心做奴才的人,是不会走这么远的。”顾卿又看了一眼李铭和李锐:“对于敢于反抗命运的人,我们要给予他尊重,不管结局如何。”
“你兄长不愿意做奴才,所以他现在不是奴才了,你也不能再拿奴才去看他。藐视朝廷官员,是要被惩戒的。”顾卿摸了摸李钊的头,“他现在不再是你家的奴才了,他是皇帝的臣子,是朝廷即将认命职位的任官。”
“因为他当了官,所以堂祖母家的人都要护着他了吗?”李钊郁卒地说道:“就和我家一样,因为我哥哥当了官,我祖母就叫姨娘单独住一个院子,也不必织布了。”
“你不服气吗?”
李钊点了点头。
“那你就去做比他还大的官。等你做了比他还大的官,你就会知道强要一个不愿意当奴才的人去做奴才,会有多么的可笑。”顾卿知道现在说什么大道理李钊都听不进去,某种观念要形成不是一天造成的,相对的,要想动摇,也不是一天就能动摇的了的。
“堂祖母并不否认你的话。任何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官的人,都是值得别人尊重的。”
顾卿陪着这孩子坐了一会儿,就要开始忙家中各种家事。李铭和李锐有眼色的拉着李钊去游他们家的宅子了,李钊被家中的堂亲拉着,迷迷糊糊的在各个园子里走,脑子里一直就在想着顾卿的话。
“如果他不愿意做奴才呢?如果他不甘心做奴才呢?”
他不愿意就能不做吗?他就是奴才啊!
申时刚过没多久,门口的家人来报,李钧已经回来了,正在往西园他们这里在走,李铭和李锐都大喜过望地往他的方向去迎,待回头一看李钊还站在那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