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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子被顾卿吓得不清,顾卿的那眼神那表情,已经表现出她说的根本不是威胁的话,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阖府上下现在就这太夫人这一根主心骨,怎么能倒下?!
那门子连礼都没回,站起身一溜烟就拔腿跑了。
他跑的那般快,快到一路撞了无数丫头婆子,却连停下来道个歉都没有。他恨不得再长两条腿,能跑的比马还快才好。
锐少爷,千万不要跑太远啊!
京城外的驿道上,二十余骑在拼命奔驰,他们就像是后面有着追兵似得,跑的极快。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躲的不是追兵,而是一位老祖母的关切之情。
他们一行人奔驰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出了京郊地界。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们下得马来,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空地,坐下来吃饭喝水。
这些家将都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行军的日子,这才赶了半天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不时。杜进也是吃过苦的人,骑马赶路对他算不得什么。只有李锐,习弓马之术还没有两年,更别说骑马跑这么远了。
李锐下了马的时候,两条腿半天合不起来,脊梁也觉得一阵阵的酸软。
蒋师父看了他那个样子,大笑着说:“你这个样子,出去了别说是我的徒弟。在我底下练了两年的新兵都不会弱成你这个样子!”
李锐没有说话。他已经快要被“离家出走”的负罪感压垮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奶奶。一下子是奶奶对他的各种控诉,一下子又浮现出她奶奶在家里担心地大哭的样子。
也许所有刚刚离家的孩子都会这样吧。
他曾听过,他的父亲跟着乡人去投奔爷爷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如今他已经十四了,家中叔父有难,一家妇孺,他必须要立起来才是啊。
杜进拍了拍蒋师父的肩膀。“让他一个人思考一会吧。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虽然决定去这么做了,可是心里的压力却太大。只能盼望旅途顺利,他自己能够开解了。”
信国公府一行人吃完干粮,喝完水,继续向着汾州的方向前进。
李锐一路上,数次回头去看。他内心的纠结,自己也不能明白是为何。
他觉得他们身后随时都会出来一队人,那应该是家中派来求他回去的,他甚至这一早上的路途中都在想,如果家人出现了,自己该组织起什么样的句子,如何用大义和感情,义正言辞地回绝他们的请求。
可当他不停的回头后,他的身后只有弥漫着一大片仿佛像云般的尘埃。
瞬间,铺天盖地的失落感向他压来。
就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找他一般。
李锐往前看去……
啊!可恶!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因为他骑在最后面,一行人所扬出来的灰尘全都跑到他嘴里了!还有,为什么马会一边跑一边排泄?就连拉出来的那些xx也全都掉落在他面前!
他什么都看见了!
“驾!”李锐使劲地一抽鞭子,猛地冲到前面去了。“啊啊啊啊,喝,喝!”
“李锐,慢点!你没赶过路,跑这么快回头大腿会磨破的!”
“啊!喝啊啊啊!”李锐又是一抽马鞭。
他的焦虑,他的忧心,他的纠结,都在这阵奔驰中发泄了出来。马蹄每踩到地面一下,就会扬起尘土,他一想到他也让别人吃了土,满心就是说不出来的痛快!
在这一群人的头顶上,柔云悠然地流逝着,看起来就好像连天空也无限宽广,使得云朵都迷路了,徘徊在天上。而在这片官道上,除了风与他们之外,所有东西都好像静止不动了,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紧紧压抑着他们。
可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正在快活地喊叫着,所有的家将们都被这有力的加油声所鼓舞着,不知疲倦地奔驰而去。
“如果连菜鸟都追不上,你们还算是家将嘛!”蒋师父一边笑着,一边如此在喊。
也许是出于自尊心的关系,所有人都闷着头控着马,谁也不愿意认输,也不愿意露出疲态。
李锐再也不愿意吃一脸灰,也不想再自怨自艾地不停回头。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心头呐喊:
“跑快点,再跑快点!跑到前面去!就这样一口气跑到汾州!跑到凉州!跑到叔父那!跑到舅舅那!”
“驾啊啊啊啊!”
他们一直跑到傍晚,在太阳落山,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了一个城镇休息。
李锐虽然是官宦子弟,却是白身。杜进也辞了通州的参赞职位。这一行人中,除了那家将的首领领着一个国公府的属官虚衔,竟是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住官府的驿站。
好在杜进熟悉道路,一群人才没有落到留宿野外的结局。
“总算是可以找个地方躺一下了。”蒋师父沙哑着声音感动地看着城门。嗖地下了马。他是白身,过城门是不能骑马的。
一行人纷纷下马,到了李锐时,他苦恼了一阵,望向了蒋师父,可惜蒋师父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李锐只能看了下地面,几乎是和掉落没两样地下了马。
李锐红着脸滑下了马,双脚碰到地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定住不动了。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洞口,却没见小少爷的马跟上来,连忙回头去看。
只见李锐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等身体和大腿都没有那么痛苦了以后才勉强开口说道:“我好些了,不要管我,一起进城吧。”
杜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搀扶住了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子。虽然平日不失沉稳,也能吃得了苦,可是对于这种事情,怕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吧。
城门口的士兵非常奇怪地看着这一行人。人人都有马,怕是非富即贵,可是这一行人里有老有小,领头之人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实在是奇怪。
其中一个士兵站了起来,忍不住上前盘查。家将首领拿出身上带着“信”字标记的凭证,和那士兵说道:“信国公府家将出来办事,这是凭证……”
然后又拿出京兆府帮忙开出的路引。
“我们从京中来,这是路引。”
那士兵一看,果然是京中的路引,这一群人要往凉州而去的,连忙低头哈腰地送还了凭证和路引,小心地陪着笑说:“我们城里有间云来客栈,最是干净舒服,几位贵人若是行路辛苦,不妨去那里歇脚。”
“哟,你这小兵还负责拉生意?”家将首领笑着说,“好,那我们就去住那云来客栈,若是不好,小心我回来打你!”
“不敢不敢,各位都是京中过来的贵人,那里看的上我们小城的客栈,只不过这家客栈真的很不错,小的这才推荐。”他笑着指了指城内。“沿着这条路往左,一直走就能看到云来客栈的招牌了。”
他们谢过那个士兵,过了城门,又骑上马,向着那客栈去了。李锐几乎是被人托着上的马。
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休息,连饭都不想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吧?下午还有一章。
小剧场:
茫茫官道上,觉得自己已经跑到极限了的家丁崩溃了。
少爷!你们是用飞的吗?
、第81章 一路顺风
李锐一行人到了云来客栈,还没靠近;就有店小二迎了出来。
当那小二发现一行二十余人;人人都骑着马时;眼睛都冒着银灿灿地光芒。
骑马好啊;马要吃草,吃豆;都是钱啊!能骑的了马的;肯定是官宦人家,得伺候好了,伺候好了!
小二一脸热忱地冲出来,替几人牵着马往后院走;见人多,还又叫了几个伙计出来一起牵马。李锐被家将首领搀扶着进了云来客栈;一看到那客栈老板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还以为真的是干净又舒适,原来……原来是一家子的!”他猛然一见这掌柜的,还以为是那兵士会日行千里之术,赶在他们的前面跑到了这家店里呢。
再一看,这位不是那守门的士兵,掌柜的明显年纪要比那人大一些,而且还留着短须。
李锐瞬间觉得这旅途也没有那么乏味了。
“敢问掌柜的,那城门口介绍我们来的门官是?”
“犬子又在拉客了吗?”那掌柜的一愣,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家中长子,我和他说过多少次了,家中生意无需他多挂念,他总是不听。各位,不好意思,若是各位心中不喜,我送各位出去,对面就有一家……”
“算了,也是令郎一片孝心,我看你这客栈很好,确实干净的很,就你家吧。”李锐摇了摇手,和那家将首领说:“把叫外面的几个家将把家里的马拴好,行李都卸下来吧。”
“是,少爷。”
那掌柜的见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看起来居然是主家,不由得惊讶地多看了几眼。李锐此时已经又困又累,既不想洗澡也不想吃饭,只想睡觉,便要了一间最好的上房,又让杜进安排下家将们的住处,自己独自跟着那小二回了房。
说是上房,还没他家书童的房间好。除了有床有桌子有椅子凳子,也没有什么“上等”的地方,连厕房都没有,只在屏风后面放了个小马桶。
李锐看了那马桶半响,最后鼓足勇气打开了,好在里面是空的,也没有异味,这才放心方便了一下。
待他准备唤丫头洗手,才想起来已经不在家里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那股疲累更重了,索性爬到那张大床上,也不管这枕头被子有没有异味这种小节了,直接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
“啊!!!!!!”李锐的一声惨叫从二楼的房间里传了出来,直吓得客栈一楼刚刚准备入住的客人一个哆嗦,立马掉头就离开了客栈。
这客栈实在太吓人了,这是杀猪呢还是杀人呢?莫不是黑店吧!
此时掌柜的正在算着帐,清早都是结账要出去赶路的客人,突然发出这样一声惨叫,他和这些客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料这声惨叫过后还不到片刻,又传来了砰砰砰几声巨响,那小少爷隔壁左右房间门被推开了,十几个壮汉冲进了他的房间。
掌柜的还来不及心疼自家的门板,又有两个壮汉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抽出腰里的软剑就架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差点没尿裤子。
这太平盛世的,强人居然都敢跑到客栈里来打劫啦!
救命哇!大不了房费他不要了!
“李锐,怎么了?”杜进看着李锐一脸痛苦地扶着床柱,弯着腰大声喘气的样子,魂都吓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