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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在死亡前半年。通过市议会的决议,受聘为大教堂圣诗班的副乐长,是个无给职。我也在那个圣诗班里唱过歌。”
凭着赛莲的这层关系,这次我们不用假借占领军的虎威,就得以顺利阅览资料。
“我快结婚了。想来调查一下家谱。”
“这就是你结婚对象吗?”
听到赛莲随口编造的谎言,教堂职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而且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没礼貌的当着我的面拼命摇头,然后才到后面搬出资料。
一七九一年
十二月五日
(街市)九七○号
(名称)渥夫冈·阿玛迪斯·莫扎特。宫廷乐长兼宫廷室内作曲家
(天主教)
(男性)
(年龄)三十六
(病名及死亡种类)急性粟粒疹热
(埋葬日期、地点)十二月六日、圣马克斯公墓
——史提芬大教堂司事屋死亡名簿
十二月六日
莫扎特 全名沃夫冈·阿玛迪斯·莫扎特
第三等葬礼 奥地利宫廷乐长兼宫廷室内作曲家。
维也纳劳恩史坦巷小凯撒屋九七○号。
教区教堂 史提芬大教堂
罹患急性粟粒疹热而死。
圣马克斯公墓
三十六岁
共收取八元五十六分奥币,四元三十六分归教区,四元二十分归教会。马车费用三元。
——同教区史录
“没错。莫扎特埋葬的日期就是十二月六日。”
“有些奇怪。”
“为什么?”
“五日死。六日就埋了,很不寻常。除非是传染病,平常要经过四十八小时才能埋。”
至少一七七一年三月到一七八七年四月之间的法令是这样规定的。
“从当时的记录看来。他并不是死于传染病。不过,下毒手的杀人犯当然希望赶快埋葬,再说这个城的法律……”
“只存在于早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可是这么一来,连教会都被卷入,成为淫灭证据的同伙。共犯越多越难保密,不是反而更危险吗?”
“那您认为呢?”
我摇摇头,说:“去天文台看看,或许会有答案。”
我和赛莲沿着河畔大道往东行,多瑙河铅色的河水在我们左方静静的流动。多瑙河河水量不大,在阿斯普伦桥前不远处汇入维也纳河,小支流则流入市立公园。
维也纳公园特别多,大都是从约瑟夫二世以来,皇室公开私有领土所成。他将宫廷花园奥加登公园开放给民众使用,并将宫廷狞猎场普拉特等依民众需要重新设计成广阔的公园。
尽管约瑟夫二世一心为民。但并未获得好评。他再三颁布的节约令。使得很多维也纳人赖以为生的小规模家庭工业,如裁缝、刺绣、宝石、皮革等装饰产业。受到极大的打击,人民不认同他的俭朴思想,怨声载道,正好与怨恨宫廷奢华的巴黎市民相反。
此外,约瑟夫二世扶助共济会,压抑天主教的政策。造成了和罗马教皇的对立,使得占奥地利人口绝大多数的天主教徒惴惴不安,背地里批评他是“戴着皇寇的革命分子”。
约瑟夫二世做不成启蒙君主,孤独抑郁而死,但由于死因不明,因此坊间照例传出他死于暗杀的流言。
“您认为维也纳会受到革命的洗礼吗?”
“目前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气氛。这儿的经济情况和法国不同,虽然也有隶属激进派的雅各宾党(JacobinClub),但并不受民众的欢迎,没什么生存空间。大家虽然发现法军并不如预期中凶恶,但也并不认同他们的革命思想,觉得自己和他们同病相伶。”
咖啡店的露台前坐满穿着法军蓝色制服的士兵,一个街头小提琴手正在拉进行曲。
法国的主力军屯驻在运河对岸的普拉特。
“你看那些法国士兵很陶醉的听着街头小提琴手演奏。其实那首曲子是为玛丽亚·泰瑞莎女皇作的。”
那本来是为三把管乐器和四把弦乐器而写的七重奏。
“是吗?这也算是一种忏悔吧。这是谁的曲子?有点像莫扎特,不过格调差了一点。”
“那太抱歉了。”
在阿斯普伦广场前后走了好几趟,终于找到了天文台。虽然也是石造建筑,但盖得很粗糙,可能是比较次级的政府机构,不太受重视。建筑物隐藏在行道树后面,感觉上好像万一有访客,连建筑物本身都会大吃一惊。
不过。从里面出来接待我们的职员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态度还不坏,很快便拿出十八年前的资料。
他拿出资料的速度太快,让我心生怀疑,但并未蹙眉以待。
十二月六日
气候稳定、浓雾
上午八点 气压二十七//七彡六彡
气温二·六度 风速〇
下午三点 气压二十七//七彡六彡
气温三·〇度 风速〇
注:温度以列氏(80度R||100度C)表示
// || 水银柱寸(一寸||二·八公分)
彡 || 线 (十二线||一英寸)
彡 || 点 (十二点||一线)
“还是没有任何天候不佳的记载。天文台应该不会出错,难道是证人撒谎?”我翻阅着纪录说,“莫扎特的棺木是在黄昏时离开史提芬大教堂,对吗?”
“大概吧。法律规定灵车不能在天色尚明时上街。不过,很多人并未遵守这个规定。”
“这么说,可能天文台的纪录无误,证人也没说谎。”我翻开第二天,十二月七日的纪录,继续说,“你看,下午三点刮起一级的南风,夜晚十点转为西南风,是三级的强风。”
“您是说葬礼是在七日,而不是在六日举行的?”
我点点头。
“可是,死亡名簿上……”
“事务局的文件是根据家属拿来的死亡通知书撰写的,换句话说,那是在埋葬以前填好的,即使簿子上写着十二月六日,那顶多只是预定埋葬的日期。”
“这么说来,我父亲……菲理斯,是在莫扎特埋葬以前自杀的喽。”
“对。因此他留下的《摇篮曲》里,不可能暗藏着莫扎特埋葬地点的秘密。”
“那会暗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就得靠我们解读喽。”
我们把纪录簿还给那职员。他瘦得皱成一团的脸上堆起亲切的笑容,说:“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吗?不久前也有一个人来调阅同一年的纪录,所以我才能立刻找出来给你们。”
这次我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头发稀疏的胖子。”
从天文台出来,我默默思索演奏会的程序,根本无心说话。
大多数的成员只能凑数,派不上什么用场。当然,并不是每次演奏会都在最佳状况下进行。以前我碰到的意外状况也不少,从根本无心演奏的交响乐团,到钢琴一抬上去就垮悼的舞台,或观众听得心不在焉,甚至还有用德语演歌剧,但观众全是法国士兵……
什么样的场面都有,我已经习以为常。
即便如此,我仍无法抹去心中的忧虑。
“在我们之前到天文台查资料的,会是尼森吗?”
“不。尼森应该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无需再去查莫扎特埋葬的资料。”
我眯起眼睛,仰望天空。一群鸽子拍打着翅膀飞过我们头上。
“今天晚上银蛇亭要办订婚派对。看来我应该去和那外交官再见一面。”
“您是说,即使没收到请帖您也要去参加派对?”
“一定会有人送帖子来的。我的举动已经有人不爽了。”
“不过那个去查气象纪录的胖子,也让我有些介意。”
“这表示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在调查这件事。”
“真让人心急。所有王牌都握在对方手上。”
“我们也握有一些不错的牌呀。”
说完,我拉着赛莲走入一家空荡荡的咖啡店,在店头的行道树旁坐下。周围有一道白色的矮篱,桌子四周种着不知名的植物,枝头点缀着小花。
我点了一杯巧克力,等侍者走开,我从口袋中取出缀成一团的乐谱和字条,用力把纸张摊平一字条。上面罗列的字母,乍看之下毫无章法,但如果它是解读《摇篮曲》的工具,那么我应该设法将它和乐谱组合起来。
乐谱上有一个地方很引人注意,那就是我做“△”记号。旋律和伴奏形成不协和音的地方。
那代表什么意义呢?先不管这个。否则会无法进行。
我决定换个角度。将旋律转换成字母。
意大利人讲一个音阶的音名时,会说“Do Re Mi Fa Sol La Si”,德国人则是说“CDEFGAH”,如果升半音的话。就在字尾加上is,成为Cis、Dis……,降半音则加上es,成为Ces、Des……。惟一例外的是降H音,不用Hes而用B。
如果将《摇篮曲》的旋律以字母来表示,就成为:
A B A G F G F F F F B B B C D C G Fis G G Fis G B A A A B A B C D D D D Cis D F C C C C H C F B C B A B C G A B A G F G F A C C H B A B G F
一共用了九种音、六十七个单音。
“如果我们把纸条中的摇篮曲、减、否定、耻导,等有意义的字除掉,就剩下五十三个字母。”
“没错。那我们也试着从乐谱中抽出五十三个字母。”
“要怎么做呢?”
我把每个音阶使用的次数统计以后,发现个别使用的次数为A…ll B…l3 C…l2 D…6 F…l0 G…10 H…2 Cis…1 Fis…2
“半音字母多,留着很奇怪。最好先拿掉。如果去掉cis和Fis,要将剩下的主音凑成五十三个的话……”
“加上A的话,要凑成五十三个就比较困难。如果去掉A……哇!剩下的BCDFGH加起来,刚好五十三耶。”
“手气不错。也就是说,这个曲子的第二小节故意多写了两个F,是为了凑数啊!”
我按照乐谱上的顺序把字母重写一遍,并和字条上的字母并排陈列。
“不错,不错。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