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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李灯终于接近了它。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性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干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干了。
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洞里去。
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色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干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干草上,正朝着自己看!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那一刻,李灯的魂都吓飞了——
他看见对面这个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关廉的爸爸!他的头发更长了,脸很白很白,好像失血过多……
电光一闪即逝。
李灯立即感到,自己的末日到了,这个人就是来索自己命的人,而幕后是那个司机;那司机的幕后还有人,是那个打电话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那女人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李灯不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你找我,是吗?'那个人在黑暗中突然问。
'没,没有,我不认识你……'李灯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靠近。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慢吞吞的语调毫不信任。
'真的。我只是一个过路的。'
李灯继续朝门口移动。
'我可认识你。'那个人坚定地说。
李灯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地撞开门,撒腿就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院子!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李灯好像听见他怪笑起来。
他慌不择路,摔倒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路上,又一道闪电,他发现公路上根本不见那台面包车了!
发动机都移位了,还能开走吗?就像人的心脏都掉了,还能跑吗?
可是,那车真的不见了。
雨下来了,李灯不敢停,他失魂落魄地朝着j市的方向跋涉……
李灯回到j市就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里。
他觉得,恐怖刚刚开始。他永远都弄不清躲在幕后的幕后的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他。
7、人头
猩猩平时吃水果、野菜之类,但是它们不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开洋荤,逮个长臂猴之类的吃。
一般说,它们捕捉小动物不太容易,因此,它们基本上是以素食为主。
可是,藩奇一点肉都不吃,柬耗曾经给它猪肉、鸡肉、兔子肉,它抓过来嗅嗅,立即扔开,只吃香蕉、桃子之类的食物。
它也好像并不向往野外那个世界,也许是柬耗对它太好了的缘故。它乐不思蜀。
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洞洞,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
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干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日子将成为他的忌日?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