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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回来看看子轩和子墨,你信吗?”李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心里没有对杜诗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爱,才会生怨啊。
杜氏并不搭腔,而是紧紧盯着李壮,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又更像把看个炕明白。
咳,李壮干咳一声:“我要走了。”
对,走了就不用面对这糟心的事和糟糕的人了。杜氏甚至不会自作多情的问一句需要帮他准备点什么。他不稀罕要,她也没脸给。
“就是回来看看你。”李壮站起来,目光落在杜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顿了顿,哑声道:“若是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让你感到难堪,就由他去吧。”
作为亲生父亲,一开口居然是要弄死自己的骨血,李壮有些说不出口。他明白就算这个孩子降生,也不会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反倒会将两个人弄得更加尴尬,既如此,又何必出生?还没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孩子,不如送他离去,期待下辈子投生在一个疼他爱他的家庭里吧。
杜氏微微一颤,居然无言以对。
“此生我怕是不会再回盆地镇,若你遇到合适的人,就把和离书去官府上档吧。”李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杜氏面前,道:“保重!”
临开门前,李壮又停下步子,“哦,沈易青那小子是我揍的,以后不会了。”
开了又合上了门,还有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杜氏一动未动,连知道沈易青是被李壮揍得都感觉不到愤怒。
许久,一滴热泪垂下,滚进桌布上那绣着牡丹的花蕊里。
☆、四九、 不得
“娘,李文家的把咱家送去的银子都拿过来了。”余氏把用一方布襟包的银子拿了进来,放到何氏一旁的炕几上,人也顺势一屁股坐到炕上,“我数过了,一两没差。”
何氏斜睨了余氏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余氏一手搭在炕几上,屁股往何氏身边挪了挪,看了两眼何氏手中的绣样就道:“娘绣花的手艺,我看屯子里没几个比得上。”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余氏也不是时时爱拍马屁的人,何氏知道若是她接话,肯定有下文等着她呢,便用针刮了刮头发丝,道:“有话就说,少在这里给我绕弯子。”
“真是生我者我娘,知我者婆婆也。”余氏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句话,改了改,奉承了何氏一句。又赶紧在何氏生气前道:“现在巧巧受了伤,要养,我寻思着多喝点儿大骨汤回好得快,就想……”
“巧巧伤的是额头,又不是骨头,喝什么大骨汤。”乡下人讲究以形补形,缺什么补什么,所以何氏一听就知道余氏没有说真话,便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余氏的言不由衷。
“娘英明。”余氏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反而越发往何氏跟前凑,“这不是狗蛋儿要回来了吗,我就想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去镇上买点儿东西给他补补身子。娘你也知道外面伙食再好,哪有自家伺候得精细。我这个做娘的心疼自家儿子,自个儿掏钱给狗蛋买,别人总没话说了吧。”
这下知道说真话了吧。何氏道:“明儿一早你去吧。”
余氏爽快的应了,见目的达成,笑嘻嘻的就要出门。
“把秀秀给我叫来,都几天没绣花了,再不动动针线,手都生疏了。”何氏突然叫住余氏吩咐道。
“啊?秀秀不在房里呀。”她看到巧巧的房门上上了锁。
“不在?”何氏放下手中的绣花棚子。皱了皱眉,嘀咕道:“那她跑去哪里了?”
她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让秀秀在家待着,要是一不小心晒黑了。可嫁不出。一个二个的劲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大大小小,就没一个省心的。
余氏看何氏就在生气爆发的边缘,可不愿触这个霉头,忙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
此时在屯子里一间废弃的老房子后,靠墙的高粱秆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李翠翠一边四处张望给两人望风,一边又好奇的支起耳朵,想听听秀秀跟他哥说什么。
“我娘最近再给我相人家。”是秀秀的声音。
“哦!找得怎么样?”李大勇道。
秀秀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就这么想我嫁给别人?”
真是勇敢的姑娘。李翠翠比了比大拇指,这才配做她的嫂子。
李大勇往后退了一步。偏头不愿去看秀秀的眼睛,“不管我愿不愿意,你不也得嫁给别人吗?”
又是同姓不婚,秀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忧虑。只是从没有去正视过罢了。她总是在想,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日子眨眼过,她还是没想出好办法。
“我不愿嫁给旁人。”她说道。
“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李大勇又何尝忍心看着秀秀嫁给别人。前几天他拐着弯儿的试探父母双亲的态度,结果两位老人都非常排斥同姓成亲。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破坏不得,不然会遭报应。世俗都是这样认为,他更提不起勇气说想要娶秀秀的打算。
秀秀有些失望,她以为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就算看起来希望渺茫。也有机会不是?试了,可能会失败,不试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她已经率先迈出了步子,为什么李大勇不能为她勇敢一回?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连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楚。李大勇不自在的偏了偏脑袋:“我后天就要去镇上的同仁馆坐诊了。”
“哦,恭喜你。”秀秀敷衍的道着喜。
貌似再待下去也没什么进展,李大勇的脚尖一转,“那回吧。”
“好,回吧。”秀秀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没有跟李翠翠打过招呼就率先走了。
“哥,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李翠翠捶了李大勇一下,“你就不能勇敢点儿,像个男子汉一样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嘛?”
李大勇紧紧盯着秀秀的背影,“你告诉我怎么争取?我和秀秀都姓李,更何况这中间还差着辈分。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尝试,长痛不如短痛。”
翠翠知道李大勇说的是事实,但若不尝试,岂不是会空留许多后悔?
“走吧,下次……”李大勇打住了话头,“没有下次了。”
秀秀低着头,第一次发现自己精心打扮得那么不值。她的真心,他懂,却从没想过去用尽力气珍惜。大勇,若是错过了我,你会不会后悔?秀秀胡乱擦了下眼睛,怎么感觉眼睛热热的呢?
花苗摇着小猫扑蝶的团扇,在树荫下乘凉,不经意看到一个低着头的人影,略微起身,唤道:“秀秀?”
“是我。”秀秀勉强咧了咧嘴角,“你怎么没有午睡?”
“还说我,你呢?”花苗撇撇嘴,拉着秀秀的手在藤椅上各坐了半边屁股,“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这个时候才发觉有发小的好,就算有人不理解你,你也可以有个可以安心哭泣的肩膀来依靠。
“花苗。”秀秀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花苗,积压的泪水跟水流似的往外冒,“我好难过。”
“不哭不哭,不难过哦。”花苗轻拍秀秀的背,轻声轻语得问道:“怎么呢?是谁欺负你了?”
哭得太厉害,秀秀一时打了一个嗝,然后脑子里忽然想起李聪对她的嘱咐,一垂眸,原本要说的话就打了个转儿,“娘说要把我配到老远的地方去。”
“我当什么事儿呢。”花苗不以为意,“肯定是你当时把你娘给气着了,何婶子才说这番话唬你的。”
秀秀擦了擦眼泪,“是吗?可我觉得娘说的是认真的。”
“哪个娘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咱们女儿家本来就只有在未出嫁之前能享受到父母兄长的疼爱,出嫁后可就是身不由己了。”
秀秀破涕为笑,“你又没嫁过人,说得好像嫁人多恐怖一样。”
“看我娘就知道啦。”花苗站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一样,全看运气。你要是找着个心疼你的汉子,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但起码自个儿能感觉到幸福,要是找着个四五不六的,那这辈子就惨了。”
“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秀秀的情绪有些低落,花苗的话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感激的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花苗对她推心置腹,她怎么还能把花苗当贼防呢。可一想到事关李大勇,她又开不了口,说出真相。
花苗给秀秀打扇,“所以我们才要拼一把,不要让自个儿后悔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双手,谁又比谁差到那里去。”
脑子里回想着花苗的话,秀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正心不在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拽了她一把,慌得连连甩开那人的手,后退几步。
接着她就被人揽住了腰,头顶上传来一个亲切又熟悉的男声:“傻丫头,想什么呢,差点掉进水田里了。”
秀秀一喜:“四哥,你回来啦。”
☆、五十、 不信
“这是我新结识的兄弟,虎头。”李壮介绍了他身后的男人。
虎头忙作揖,“虎头见过秀秀姑娘。”
“叫妹子就好了。”李壮笑道:“现在又不是过年,你这样是讨要压岁钱吗?”
“不是,不是。”虎头憨笑。
秀秀也赶紧叫了人。然后三人一起往家里走。
何氏忽然注意到李壮脸上的伤,慌得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受伤了,看过大夫没有?重不重,痛不痛?”
“这点都是小伤,不碍事的。”李壮笑道。
怕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好意思喊痛吧。
“人最重要,货丢了没关系。”既然人都受了伤,何氏直接脑补李壮也丢了货,便开口劝了一句。
“是的,人最重要。”李壮也不解释。
何氏没想到李壮会招呼不打一声的就回来,忙叫醒了李聪,让他去镇上买些新鲜蔬菜和肉来。
“里脊,一定要买里脊肉。”何氏再三嘱咐道。
又想起还有李壮的朋友在这里,何氏微微红了脸,“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喜欢吃些什么?”
虎头忙站起来摆手,“婶子不用客气,我不挑的。”
“不挑好,不挑好。”话音一落,何氏才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怎么感觉像是舍不得给别人吃一样呢。
李强出来,各自打过招呼,回房去了。小何氏端了两碗茶进来,何氏才道:“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烧饭。”
“娘让嫂子们去做吧,咱们娘俩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