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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有两件事发生在汤姆身上。第一,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好几秒钟之内他都没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叫声。第二件是一个启示,非常突然,又非常明晰,他不禁又叫了一声。
别人还没来得及安慰他,他已大声喊了出来:“不要碰任何东西!”然后从手术室跑了出去。他没理会等在外面的贾斯明、阿列克斯和杰克,拼尽全身力气朝克里克实验室的方向冲刺过去。
一个生物的死亡是分阶段进行的。虽然,心脏停止压送血液,或者肺部不再吸入氧气,或者大脑停止工作,那么从临床上来讲该生物实际上已经死亡。
但是,一个生物体是细胞的集合,而细胞不会全部同时死亡。
汤姆·卡特没去乘拥挤的电梯,而是冲上了步行梯。他拖着伤腿,尽量跑得飞快,推开二楼的门,推开一个正要进入门德尔实验室的病毒学家,跑过主实验室一大段距离。他没有理会正在伏案工作的科学家们抬头看他的神情,将手掌按在通往克里克实验室的安全门扫描器上,祈祷它快点打开。
门刚刚咝地一声滑向一边,他就冲进了空空的实验室,跑到冰柜跟前,里面装有十三小瓶三基因血清。他急忙打开柜门,伸手进去拿出一只玻璃瓶。他打开旁边工作台下边的一只抽屉,翻出一只注射器。他扯掉消毒包装,将针头插进小瓶里,几乎将里面的所有血清都抽了进去。他敲敲针筒,推掉里面的空气。他卷起左袖袖口,将它绞成止血带,勒住小臂,使一根静脉突出来,然后将针头刺进胳膊,按下注射器。
贾斯明带着杰克和阿列克斯走进手术室时,她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汤姆跑到哪儿去了。她想跟着他出去,但阿列克斯拉住了她,对她说汤姆需要单独呆一会儿。
卡尔·兰伯特脸色苍白,其他手术人员也都一样。他半心半意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手术室,但没有坚持要他们走。他将霍利头上的手术切口擦干净,用一块绿色手术巾盖住她的头顶。
贾斯明附下身子看看教女,霍利的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看上去出奇地安详。贾斯明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摸摸她,把她弄醒。
但是贾斯明没有碰她。她也没哭,虽然她的心情就像奥利维亚死时感到同样的悲伤,同样的冰冷。就是看到阿列克斯脸上的哀伤时她也没哭。后来她看见一滴泪珠从杰克的左眼里流出来,顺着疤痕淌到他的嘴角,这时她才哭出来。这位前联邦调查局硬汉子的一滴眼泪使她深切地感受到所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多么惨的悲剧。
突然一阵响声把他们全都吓了一跳。汤姆不是推门进来,而是把门撞开的,像飓风发生时吹过来的一阵强风。他绿大褂的左边袖口高高卷着,双眼发出狂热的亮光。他没理他们,径直大步走到手术台前,睁大眼睛盯着女儿。那一瞬间贾斯明看到他眼里没有了狂热,只有无限的温情,使他的目光变得那么柔和。接下来,他俯下身子,双臂搂住霍利,好像要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但他没有抱起她,他弯腰伏在手术台上,紧紧地把女儿拥在怀里。
贾斯明看不见汤姆的脸,因为他低着头。但霍利苍白的小脸从他的肩膀上面露出来,贾斯明看得清清楚楚。他把女儿抱得更紧,肩膀开始颤抖。
阿列克斯·卡特将一只手放在儿子的后背上,想给他一点安慰。可他的手指刚碰到汤姆,就又突然缩了回来,仿佛是碰了烫手的火炉。他转身过来时,脸上不再是痛苦,而是迷惑不解的神情。
接下来,贾斯明见到的情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事情发生得很快,起先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是否真的见到了,或者即使见到了,它是否真的有什么意义。
霍利眨了眨眼睛。
贾斯明掉过头想看看别人是否也见到了,但是杰克和医生们都已转过脸去,以免打搅痛苦中的汤姆,就连阿列克斯也低着头,想他自己的心事。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见到霍利的脸。
然后,霍利的眼睛睁开了。
贾斯明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她又转过身来,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想让不听使唤的舌头讲出话来。其他人仍然沉默着,没注意到他们。
接着,霍利睡眼惺忪地朝她笑笑说:“请你给我一杯水好吗,贾斯?”
贾斯明做了一件她有生以来从未做过的事。
她晕倒了。
第二十八章
四天以后 马萨诸塞州监狱
玛利亚·贝娜瑞亚克吃着她的最后一顿早餐,情绪良好。虽然今天午夜是她的死刑执行时间,但她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振奋,这样充满活力。鸡蛋吃起来就像是最好的法国大厨做的,牛奶也比以前喝过的都更新鲜、更凉爽。她的每一个感官都高度敏感,即使最普通的事情也使她像一个孩子有了新发现一样欢欣鼓舞。她身上那套囚服的蓝颜色突然变得像矢车菊一样纯洁,她心里希望自己以前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被处决之前换了一个死囚房,对于她是一种奇妙的消遣。昨天下午的一大半时间她逐一比较这间牢房与先前住的牢房之间微妙的、但仍看得出来的差异,在比较过程中自娱自乐。当然,最使她感到快乐与安慰的是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含有简单而又了不起的力量。
她是被上帝选中的人。现在她知道并接受了这一点。她一直沐浴在上帝的基因里,现在她手里掌握着生死大权。再不用害怕任何人,任何事。想起与伊齐基尔神父的会面,她仍能感到一种过电般的刺激。当时她抓住他的手,为他治疗溃疡,她感觉到能量——力量——从她的体内流到他的体内。知道自己的能力从依稀记得的童年起并没有减退,她精神异常振奋。与此相比,事后感到的疲劳算不了什么。
她觉得与卡特博士的会面同样使她感到满足。她每次执行了刺杀总是感到一种正义的兴奋。取人性命有一种原始的、纯洁的快感,但没有哪一次正义处决比得上拒绝卡特博士的要求给她带来的莫大快乐。即使那些最震颤心灵的面对面的较量也难以相比。她发现杀戮是一回事,而拒绝给予生命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这是一种实质上的杀戮。有能力给予生命,但又故意不去使用这种能力,这种感受她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就像……像,……就好像她自己就是上帝。
她听到从走廊传来的看守们喀嚓喀嚓的脚步声,现在她对这种声音已经很熟悉了。她的精神指导这次来是最后一次看望她。
九分钟以后在会客室里她看着伊齐基尔神父疲劳但兴奋的脸。
“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她问。
他点点头,“作为你的精神指导我将与证人和监狱长一起参加你的处决。我们兄弟会的熟人已安排妥当,由有关人员值班来做必要的工作。”他顿了一会儿,“你仍然肯定这会成功吗?”
玛利亚觉得伊齐基尔的关切很令人感动,“要有信心,我的神父。”
“我确实对你很有信心,我的孩子,但我害怕等了这么久之后……”他慢慢停了下来,“我只是更愿用一种更……常规的营救办法。”
“但你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方式来确保没人怀疑我是谁吗?这样我就能证明我确实是被上帝选中的人。”
伊齐基尔勉强地耸耸肩,抚弄着自己的红宝石戒指。“我想你是对的。”
“我知道我是对的。卡特博士会看处决吗?”卡特博士将她和神父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越小越好。
“我想他不会来,”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说,“只有两名被滥杀者的亲属受到邀请,科学家不在内。他忙着照顾他快死的女儿,没有时间。不过他就是来,也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威胁。他可能知道我是你的精神指导,但认为我只是在发现你拥有特殊基因之后才来找你的。毕竟我们等待了两千年,所以在新救世主最后的日子里我应该和她在一起,这是正常的。”
听到这些她点了点头。也许他是对的。
神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该走了,去检查一下是否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到位……”他犹豫了一会儿,紧张地抚弄着手上的戒指,突然又不想离开了。“在处决之前我可能没空再来和你说话了……”他平常总是面无表情,可现在他的脸上却像打开的一幅画一样充满浓浓的情感。她看到了悲哀、悔恨、希望、恐惧,还有爱——是的,是对她的爱——所有这些情感给他脸上的线条涂上了色彩,就像一幅风景画中云彩的影子。他绕过桌子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这一次他没有跪在她面前,而是弯下身子拥抱了她。接下来他的行动让她吃惊,让她感动,她不由得热泪盈眶:他在她左边脸上吻了一下。
她希望能以同样的温柔拥抱他,但手铐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眨眨眼睛忍住不听话的泪水,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孩子,我非常非常高兴能及时找到你。”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他已经很快地直起腰,他的脸又变得毫无表情,“我要走了。”
他走到门口,按了蜂鸣器,“愿你得到拯救。”他说着,跟她告别。
她激动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微笑,“我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并且惩罚不敬神的人。”
看守打开门后,神父站在那里等他们将手铐从桌上松开,带她朝门口走来。这时,他朝她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在铺着白地砖的走廊里,她拐向了左边,朝通往死牢来访客人接待室的门口走去,那里能看见外面世界明亮的阳光。平常看守们总是很快就催促她向右拐,沿着走廊往回走,经过死刑执行室,回到她的牢房去。但今天不知为什么他们停下脚步让她站在那里目送伊齐基尔神父佝偻的身躯从她身边离开,通过白色地道走向光明。
她刚刚打算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