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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死了。他仍然不能相信。昨天下午他还在比肯山自己家里的暖房里。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间房。他走了进去,期待着她在里面读书,或是在侍弄她的花草。他的意识里还是觉得她总会在家里,永远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他感觉到霍利的小手紧捏了一下他的手。他低下头只见她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自己。她拼命忍着不哭出来,汤姆觉得要不是自己已经欲哭无泪,就会替她哭出声来了。
他弯下腰会抱紧她。想把她的痛苦从她的身体内挤出去。
“爸爸,我想妈妈,”她抽泣着说,“要是那个坏蛋没把她杀死多好啊。”
“我也这么想,霍利。我也这么想。不过她现在安全了。事情会好的。”他在她耳边轻声地安慰说。其实他看不出事情怎样才能再好起来。他希望自己能替霍利承担她的痛苦,他自己的痛苦则太深,深得无法触及。他似乎已经感觉麻木了,甚至都无法唤起对凶手的愤怒。
他有的只是负罪感。他为杰克的救命之恩向他道谢时,两人都转过身去,避免目光相遇;他们都明白杰克的快速反应不单单救了汤姆,同时也害了奥利维亚。汤姆将身体重心压在那条伤腿上,此刻他欢迎身体上的痛楚。那些子弹都打进奥利维亚的身体里时,有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腿。
他的负罪感还不止这些。他想起了母亲的死,想起了面对母亲的死他是那样无能为力。后来,知道了奥利维亚脑内有肿瘤以后,他又增添了新的负罪感。他本能地再次拥抱霍利。另一批缓慢的、无声的子弹是否已经射出?这些子弹是否会再次错过他而找到一个更加易受伤害的目标?
他一定得知道。
灵柩被放到墓穴里,牧师仍在吟诵葬礼祷词。汤姆看着最后的、微弱的阳光照在灵柩铜把手上,反射出亮光,这时他才意识到妻子已真的离他而去,阳光再也不会照到奥利维亚身上了。他和霍利与其他人一起往墓里撒土,耐心等待牧师念完祷词。
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离开墓地,各自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这时他觉得有人拽他的袖子。他转身看见贾斯明正生气地瞪着他。她一人站在那儿,她的未婚夫拉瑞已离开到汽车那儿去了。“汤姆,我们需要谈谈。就现在!”
“不能等到守灵时再谈吗?”
“不!”
汤姆的父亲阿列克斯·卡特站在他身旁。白发下面是严肃的脸。他锐利的蓝眼睛从优雅的眼镜后面射出亮光。他总是一副与他的神学学生说话的神态。“什么问题?”
“我需要和汤姆谈一件事情,”贾斯明说道,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汤姆一眼,“单独谈!”
汤姆突然明白了。今天早晨他匆匆忙忙离开试验室时,工作台上乱七八糟的,原准备守灵以后回来看结果时再收拾的。贾斯明一定去过天才所,猜到了他正在做的事情。“爸爸,你先带霍利去守灵好吗?我们随后就到。”
阿列克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应该和家人一起去守灵,”他说,“你必须和霍利在一起。”
汤姆举起一只手:“求你了,爸爸。我现在不能跟你解释。”他跪下一条腿,和霍利一般高,看到她一脸的失望,眼圈红红的,“霍儿①,我只是和贾斯谈一件事情。你和爷爷一起回家,然后我回去和你们一起守灵,好吗?”
【① 霍利的昵称。】
她轻轻地点点头,尽力理解他。
“但是汤姆——”阿列克斯不赞成地说。
“爸爸,我以后跟你解释。”说完,他挎起贾斯明的胳膊,很快离开那些等待向家属表示安慰的人们,跟她一起上了一辆停在那里的轿车。
“你什么时候去看霍利的基因检查结果?”贾斯明一关上车门便发问。
汤姆开始没吭声。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不可思议地感到一阵轻松。他讨厌躲躲藏藏。“守灵以后。”过了一阵他回答。
“汤姆,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选择,”他说,“我一定得知道。”
“胡说!”贾斯明答道。“一派胡言。基因检查仪会告诉你不愿知道的事,甚至是不需要知道的事。当然你不该现在就这么做,汤姆。”
哈佛大学校园往东北两英里处,天才生物技术诊断研究所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天才所总部的多数工作人员星期六不上班,晚上自然也不工作了。确实,除了一些卤素安全灯有一些亮光外,院子里别的地方是一片黑暗。一些闭路电视摄像机监视着院东边长方形的蛋白质工厂,卤素安全灯就是为了给摄像机照明而设的。
这里的主楼是一座巨大的光敏玻璃金字塔形建筑。它是这家全球最大的遗传学公司的世界总部。里面亮着一些灯。不过顶上两层没有灯光。那里是商业部门,董事会的会议室,大部分董事和经理的办公室。杰克·尼科尔斯的办公室也在那儿。中间两层的实验室里亮着一盏灯。底楼只有接待大厅和贾斯明·华盛顿空无一人的信息技术部有灯光。技术部不停地处理天才所在世界各地的分部送来的数据。和往常圣诞节前一样,底楼医院部的小病房也是空无一人,一片黑暗。
汤姆·卡特和贾斯明·华盛顿在为奥利维亚守灵时,整个天才所大院里除了主门房里两名警卫和金字塔大厅里两名守着闭路电视监视屏的工作人员以外,没有其他人。
然而,在这玻璃金字塔的二楼,在门德尔实验室套房的一间屋里,有一个大脑在工作。这大脑属于一个名字叫丹(DAN)的个体,这名字是它的一个创造者取的,通过变换脱氧核糖核酸DNA的字母顺序而来。
一九九○年,根据在八十年代召开的会议精神,一项自阿波罗太空计划以来最伟大的科研项目开始了,这就是人类基因组研究项目。其目标很简单:通过破译DNA基因结构中的三十亿个字母,辨别构成人类蓝图的约数万个基因中的每一个基因。一开始,人类基因组研究项目由DNA结构的发现者之一詹姆斯·沃森领导,参加者遍布全球,有各国的科学家,表现了空前的合作。但是到九十年代中期,虽然取得了重大进展,但相互竞争的研究小组开始为各自发现的基因申请专利,强大的合作精神消失了。
一九八九年初,汤姆·卡特博士独立设想出建造一台半电脑半显微镜的仪器,能够从一个身体细胞中直接解读出DNA——类似一台结账扫描仪解读条形码。到了一九九○年初他完善了这个设想的理论步骤,但需要比当时更先进的计算机才能将这个设想变为现实。同年在斯坦福大学作讲座时,他遇到一位醉心于蛋白基处理器的计算机专业学生。那位学生就是贾斯明·华盛顿。九年内他们研制出基因检查仪,在世界上别的科学家失败的领域取得了成功。他们运用这台仪器能够确认构成一个人九万九千九百六十六个基因中每一个的位置及功能。
现在,一台这样的基因检查仪的“眼睛”正在扫视它解译的DNA中的三十亿个字母,同时发出低沉的声音:“ATG-AAC-GAT-GAG-CTA-TCA……”,“眼睛”在读着。
天才所总部以及其他地方较高级的天才实验室所有基因检查仪都是第四代产品。丹也是一样。它可以轻松地同时检查十五份标本。不过今晚它集中力量检查一个特定的身体细胞。
丹黑色的脖颈可以灵活移动。里面装着由激光引导的电子显微镜,又称做“锐眼”。脖颈上猫眼睛大小的彩色小灯闪个不停。它们标志着高分辨率的镜头正在转移检查目标,从DNA的一个磁段移到另一个磁段,像解读彩色条形码一样解读基因密码。
低沉的声音来自构成这个天鹅形仪器身体部分的卵形黑箱。这里是基因检查仪的“大脑”:一台第七代生物计算机,所谓“虚拟大脑”,模仿人脑的神经网络。它确实是有生命的,采用一种能对光作出反应的蛋白质噬菌调理素,能使逻辑门比集成电路快无数倍,实际操作能力强无数倍。它的处理器比最先进的电子计算机的处理器运作速度快上千倍。在丹的哼哼声中,它的“虚拟脑”在破译着上方的“锐眼”输过来的数据,解译着它的创造者——人类的基因构成。
丹是门德尔实验室后部的六台基因检查仪之一。靠着一面墙安置着八个工作站。每个工作站闪闪发亮的白色桌面都一尘不染。
只有一个例外。
这里,一个用过的塑料容器放在手提式显微镜旁边,磁性荧光染料和琼脂糖的浴器旁边扔着一根移液管。不远处,一组小型埃朋道夫试管,一玻璃烧杯的水,还有玻璃片上的唾液标本放在一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匆忙准备基因检查标本时留下的。
这样的准备过程是常规做法。首先要取得基因材料的标本,一个毛囊或一个唾液标本都可以。然后在显微镜下分离出一个身体细胞,把它放在埃朋道夫试管里,浸在荧光磁性凝胶中。这样可以突出细胞的二十三对染色体,将DNA中的四种核苷酸碱基染成不同的颜色。最后,将染过色的细胞封在一个无菌的容器里,置于六英尺高的坐姿黑天鹅的胸部:这只黑天鹅就是现在还清醒、警觉、注意力集中的基因检查仪。
“CAT…GAG…TAG…GAC…GAC……”丹的“锐眼”解读着盘踞在细胞内的二十三对染色体中的DNA螺旋式梯子。从组成梯级的核苷酸碱基中选出不同的颜色;将信息送到脖颈部位的大脑中去。丹的大脑继续检查字母的顺序,每个字母代表一个碱基:胞嘧啶、腺嘌呤、鸟嘌呤、胸腺嘧啶,并且解读它们所组成的基因。丹不停地查阅自己逐步扩大的数据库和神经网络以确定每个基因所指定的氨基酸链,查清链中有哪些氨基酸,数目是多少,顺序如何。然后由不断吸收新知识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