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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到那或者是谁,只是此刻他不能分神去看。
因为此次,便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因为胜败,就在他一举。
手中长飞舞,如灵蛇吐信,那方寸所指,就是前面的人。
转闪,驾下已经到了跟前,容宗瑾手中长枪挥动,扫过了迎面打过来的兵器,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只是转瞬,那枪柄下,一名官员就被他打到在地。
随后在身后的数名官兵相助之下,银枪所到,非死即伤。
当容宗瑾手中银枪往最后一坐在马背上的官员身上挑去的时候,耳边乍起低喝,
“宗瑾——”
容宗瑾手下微顿,随后,枪势不停。
马背上的人被他挑落下来。
他的力道不小,那人从马背上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方停下。
身上的官袍一片污渍,官帽也不知道掉落到了哪里。
脸上的尘土遮了大半儿的面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你,敢冲我下手!”
他,正是容相。
………………………………
宣德门上,
容纤月眼看着容宗瑾手中银枪挑起,马背上的几名官员就已经被扫落在地。
而那最后一个落在地上的人,尤其的狼狈。
也正是因为如此,容纤月一眼认出来,正就是容相。
他怎么敢……
容纤月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一幕,便是在瞬间,镌刻到了她的眼前。
宣德门下,那厮杀呐喊声都几乎湮没耳后,
只有,那道沉静而立的身影。
…………
宣德门下。
容相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那个沉眉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影。
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的移过,抠在地上的手指头发痛发麻。
“容宗瑾,你无君无父,天理不容!”
容相大喝。
声音凄厉,几乎盖过了此刻四周的凄惨交战声。
只是可惜,一边势如破竹而来,一边已经全身无力,抵抗不得,只是转眼,就已经是一边倒的势头。
容宗瑾沉目四顾,手里的长枪转了个圈,戳到地上。
“三日前,宗瑾得知父亲所图,便告知了皇上。那时,皇上已经把京郊八营派出,手中无可用之兵。是我说,就是拼着我容宗瑾一条命也要保护皇上。如此,何以为不为‘君’?”
“父亲心思缜密,此局定早就是谋划多时,宗瑾称父亲为父,父亲却不告知宗瑾,宗瑾以为父亲是为容家血脉图,既如此,若是父亲身拜,宗瑾挺身相助皇上,便能为容家留下血脉,又何以为不为‘子’?”
“宗瑾知道,没有父相,就没有宗瑾今日。今日,宗瑾做了让父亲不齿之事。宗瑾罪不容恕!自裁以谢父恩!”
说着,容宗瑾从腰间拔出腰刀,往自己的脖颈上划过去。
容相瞪着容宗瑾的举动,嘴角颤颤,似乎是想要拦,可身子却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眼中的瞳孔中,只眼看着他手里的刀刃划过。
…………
宣德门上。
容纤月眼看着容宗瑾把腰刀缓缓的抽出来……
眼看着他高高举起,往自己的脖颈上划过去……
眼看着他往自己的脖颈上划过去的霎那,似乎是转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一瞬,那一霎。
就像是慢镜头在她的眼前掠过。
她想要惊呼,想要去拦。
可喉咙里发哑,什么都发不出。
脚下如生了根,就是想要喘息一下,都乍然的困窒。
就在这时候,耳边低声。
“闭上眼睛——”
容纤月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鼻端,血腥,隐隐深浓。
****************************************
距离宣德门的兵*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那夜,留洒在宣德门外的尸体,血色也早已经湮灭一空。
宫门之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巍峨,肃穆。
文武百官,每日下朝,仍是从宣德门离开。
太阳从东方升起。
明亮的日头照在宣德门的牌匾之上,映出一片的金碧辉煌。
就像是沉重的历史,把一切都湮没包容,只冷沉肃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
自从那夜过后,容纤月就待在凤仪宫,哪里也没有去。
宫妃们想要和之前一样晨昏定省,容纤月都派人打发了,一概不见。
原来每日容纤月都是派人给前面的那位送汤羹,现在也不送了。
而那位也鲜少往后面的凤仪宫过来。
就是偶有过来,也是在其他的宫妃宫嫔的宫里坐一坐,然后就又匆匆的离开了。
表面上看,不再专宠,不再偏爱。
整个后宫好像又恢复了皇后刚刚从冷宫回来之后的样子。
……
凤仪宫。
宁神的檀香缭绕。
暖意袭人。
一身宽松袍子的容纤月靠在软榻上,一边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低低的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可语音喃喃。让人听着安心。
“皇后娘娘,用膳吧!”
香兰过来,奉上用膳前用的汤羹。
容纤月点了头,接过来。
“今儿皇上一直在御书房,刚才去了芳华苑……”
香兰还没说完,容纤月打断,“本宫知道了!”
香兰垂首,退到一边。
容纤月喝完,放下汤盏,“春桃呢?”
香兰接过来汤盏,“奴婢这就去叫春桃!”
“嗯!”
…………
容纤月用过了膳食,春桃进来。
鬓角整齐,脸色仍有些苍白。
“可是病了?”容纤月问。
春桃垂首,“蒙皇后娘娘挂念,奴婢只是有些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
容纤月点头,冲着她招手,“过来。”
“是!”
春桃走近。
容纤月扬了扬下巴,“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春桃一颤,抬头。
她紧抿着唇角,泛白的脸上双目红肿,显然是哭了好一阵子。
容纤月看着心疼,拉着她的手,“傻丫头,哭什么……”
容纤月不说还好,一说,春桃喉咙里便是哽咽了。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心里难受……”
“……”
容纤月微微拧眉,眼中也不由的凝上湿痕。
连春桃都觉得难过,她又何尝好受?
那天晚上,他遮挡她的眼睛及时,她本来什么都看不到的,可也就是她的眼前刚被他的手掌遮挡,就听着他低低一声,遂,眼前再度明亮。
先前她就看着那个方向,所以在他的手离开的霎那,那边的情形一下子就落在她的眼前。
那个她以为已经血溅当场的人没有死。
不止没有死,还手执腰刀挡在跌坐在地上的容相面前。
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看到的霎那,耳边一锐声过。
她扭头。
旁边的人手执弓,正对着那个方向。
她心头一惊,再往那边看去。
那正执刀拦在容相跟前的人像是愣在原地,过了会儿,他缓缓的跪倒。
面对着宣德门。
而此刻,宣德门下,已经情势大定。
——容相谋*反,证据确凿。容宗瑾为国不惜抛家,勇为圣君。乃不世之功。只是容相所犯国罪,波及九族,容宗瑾身为容家人,罪同罚。故,贬去京兆尹之职,御史台领事之职。于江南郡任郡守,以示后效。
这是圣旨上说的。而实际上事后朝堂上因为那夜容宗瑾所为争论不休。追究起来就是她险些没有看到的那一幕——据说流矢箭向容相,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容宗瑾立到了容相的跟前,挺身护卫。
……若非容相身负重罪,容宗瑾能在此刻惦念着容相,也可谓深知忠孝。
所以,到头来即便容宗瑾所立之功,足以为容家谋得后利,结果还是被贬斥到了江南郡担任郡守,而即便是这样的贬斥还是因为那夜皇帝射出的警示一箭。
容相关入天牢,按照容纤月的理解是因为曾功大社稷,便免了重罪,改为无期徒刑。容夫人听闻事败,自焚于容家祠堂。后容相听说了容夫人殒命,也在牢中自绝而亡。可谓情深。只是在后来的彻查中,发现容夫人所犯重重罪责,便是死罪也不过。
只是一夕之间,偌大的容家只剩下了容宗瑾一人支撑。
“容纤月”的生母薛夫人虽在容府也是夫人的位置,可因为没有参与叛案,故而无罪,仍可安享荣华。只是容相和容夫人都落得如此的境地,薛夫人也没有自在安享,搬到了京郊外的一处庄子里,深居浅出。
至于其他人的境况,容纤月也没有放在心上,可随着容宗瑾的离开,容纤月在朝中便是一丁点儿的依靠也没有。
原本她这个皇后当的耀武扬威,恣意横行,有皇帝的宠爱,更有容家的支撑。现在容家一夜覆灭,便是不用想,她也艰难。
而皇上这几日对她宠爱的刻意收敛也可见一斑。
……是她疏忽了,她以为如今容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又怀着皇家的骨肉,就是容相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发。
她相信容宗瑾是拥着她的,所以在那夜里看到他出现在宣德门外的时候,她是惊喜震惊。
只是可惜最后,却是被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的一箭完全偏离了预想。
如果她没有他的骨肉,没有这样的爱恋他,容家的背景她根本不屑,可这现实又岂是她想要不在乎就可以的?
她想要做皇后,想要做他身后唯一的女人,只靠她,她能够么?或许凭着她的坚持不懈,到最后能达到,可那到底要付出多少的艰辛?
她知道为了她,他或许可以把那些宫规礼仪什么的全都抛开,全都不在乎,可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困境?就能保证日后他不会后悔自怨?
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这就是她这几日的心情,连朝堂上的事情,她都几乎分不出神来。
只是腹中的睿儿也察觉到了她的沉重,比先前老实乖巧了很多。可如此,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