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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
“不能让汪林独自承担责任,这是两个人的事。”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
“你没看下发的文件上,都没直说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声誉。”
“声誉顶屁用,我求的是良心上的安宁。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再搭上一个。”
“啊哟,依依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去找领导,领导肯定会不高兴的,他们本来是为你好,你却不领情……”
黄依依犹豫。
夜深了,小查才从楼里出来。安在天的房间还亮着灯。
不一会儿,楼里又出来个人影,在小查身后约几十米远,好像是在跟踪小查。是黄依依,她并没有跟小查走,小查往院外走去了,而她却拐上了去安在天家的路。
安在天听到敲门声,意识到一定是黄依依,马上把门打开了。果然是她,却是一张平静的脸。
安在天也平静地说:“什么事?”
黄依依:“安在天,我不是来跟你谈情说爱的。”
“黄依依,我说你来跟我谈情说爱了吗?”
黄依依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安在天先开口,说:“请进来吧。”
黄依依进来,目不斜视,直接去了沙发上坐下。
安在天看出她刚哭过的样子,显得随和地,道:“我给你倒杯水吧。要不,冲杯咖啡?苏联带回来的咖啡。”
黄依依果断地:“不要!你坐,我要跟你说几件事,说了就走。”
安在天坐了。
黄依依:“第一件事,请你把我写给你的信,总共21封,都还给我。”
安在天听着。
黄依依问:“你总不会都烧了吧?”
“都还在。”
“在哪里?”
“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
“明天还给我。”
“好。”
“第二件事,我跟汪林之间的事,跟他无关,是我主动要跟他好的,是我先勾引了他,你们要处理就处理我,别处理他。”
“这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个人从天上被你们打入了地狱,是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他咎由自取。”
“不对,你们是在拿我的错误来惩罚别人。”
“你以为组织上就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而是听事实,处理人总要根据事实吧。”
安在天提高了声音:“事实是我们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招到701,不是要你来给我们惹事生非的,而是希望你来挑起重担,建功立业!”
“你现在后悔了吧?你亲眼看到谢兴国的老婆打了我,却还执意把我带到701来,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安在天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黄依依同志,你是个著名的数学家,一个知识女性,我希望你自重自爱自尊,被男同志的老婆打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你想过了没有,汪林也有老婆,你跟他绞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
黄依依冷笑道:“什么好处?就是有男人的好处。”
“男人多的是,你就不能好好找一个吗?”
“我不是找了你吗?你要我了吗?你尊重我了吗?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回过我一封吗?在你眼里我是一个需要尊重的知识女性吗?我那么爱你,你给了我什么回报?你想过没有,我为你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可得到了什么?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死人,一部‘光密’,一只小松鼠……”
黄依依越说越多,越说越气,越气越伤心,越伤心越无理智,声音越来越大,以致于安在天不得不起身来劝她。这一近身,黄依依像被软化了一样,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倒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安在天不离开,也不安慰她,像个木头人,茫然地听着她哭。
黄依依哭了一会儿,突然抽身出来,擦干了眼泪,又去端正地坐好了,像没哭过一样。
安在天:“他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
“他说什么了?”
“说你根本不爱他……你是把他当作我在爱。”
“他没有说错。安在天,我今天可以告诉你,不是我自己要爱他的,是你把我推向了他的怀抱。没有你的薄情寡义,就没有我和他的成双入对。我现在反正也没脸爱你了,我可以对你说没脸的话了,我爱你,来了701以后我做的每一个梦里都有你,甚至跟他睡在一起的时候,也同样……”
安在天打断她:“行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因为你们这样处理他是不公平的。”
“这由不得你。”
她盯着他,突然放低声音说:“如果你们还指望我来破译‘光密’,我就希望你们不要处理他。”
“已经处理了。”
“断头台上的死刑犯都可以改判。”
“但在我们这里是不可能的。”
“那你就别再指望我来破什么‘光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听你的,你就不破了?”
“我破不了。”
安在天看着她,突然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她鼻子,声厉色严地警告她说:“黄依依,你别跟我玩什么游戏,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处理老汪就是因为他跟你的事。之所以不处理你,正是考虑到你在破译‘光密’。如果你因此不想破了,那好,我马上去找徐院长,把处理老汪的文件,再一模一样地签发一份,只要把名字改成你黄依依,然后你就可以跟他一道,去后山农场放羊去了。”
黄依依愣住了。
安在天越说越气,转了一圈回来,又指着她:“你是什么人,上班才几天,什么密码还没破,701的东南西北都还分不清楚,就想耍大爷脾气,你以为自己是慈禧太后呢,宫里宫外都得哈着你。你这种人我没见过,也不想见了,你走吧!”
她不走,也不跟他认错,只是沉默地坐着。
安在天:“你不走,想跟我闹静坐?还要绝食吗?你可以不破,不上班,我明天还要上班,陪不起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黄依依起身,走了,出门前丢下一句话,道:“我等着你下文件来处理我。”
门“砰”地一声关上。
安在天气得拳头捏得嘎嘎响。
早晨安在天进食堂时,看了看周围,没见着黄依依。小查端着碗过来。安在天问:“黄研究员呢?”
小查:“到现在还没见着。”
“你吃完了去看看她,顺便也给她带点吃的。告诉她,不吃早饭容易得胆囊炎。”
“好,我这就去。”
小查敲黄依依宿舍的门,喊,里面始终没动静。其实黄依依在破译室里加了一夜的班。
黄依依来到安在天办公室。安在天问:“你怎么没去吃早饭?”
黄依依:“我还没睡觉呢。”说着,把书和网兜放在桌上。
“……你昨晚上这儿来了?”
黄依依递给安在天一本笔记本,认真地说:“在我的破译室里加班,给你写材料呢。”
“这是什么?”
“我想人走了,资料还是应该留下。”
“你去哪儿?”
“这要问你啊,你们打算把我发落到哪儿,我就去哪儿,最好就去后山放羊,这样可以跟老汪在一起了,一是显得公平合理,二是我们也好同病相怜,相濡以沫。”
“你不要把事闹大了。”
“已经很大了。捉奸捉双,只抓了奸夫,没有了淫妇那怎么行?我要走了,给我信。”
“你不要太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我要任性就不会把这个给你了。这个笔记本至少是我破译‘光密’的半个脑袋,我留给你……不过也不是给你,是给701,是给国家。我不欠你的,但欠701的,欠国家的。信快给我,我要走了。”
安在天没动。
“不给?不给我也要走。”
说着抱起书和网兜,准备走。安在天上前想拦她。黄依依推开他。
安在天:“黄依依同志,请你冷静一点儿。”
“我还是你们的同志吗?”
“我再说一遍,请你冷静一点儿。”
“我很冷静。我只有爱你的时候是不冷静的,现在不爱了,自然非常冷静。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安在天不让。
黄依依绕开他出了门,丢下一句话:“尽快下文件吧,我睡醒一觉后就可以走了。”
笔记本在安在天的手上,像随时要掉到地下。
黄依依到了树林子里,很远就看到树枝在动,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小松鼠,跳上跳下的。
黄依依:“你在啊,我还怕你不在呢。快下来,小松鼠。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有好吃的。你还跑,你这去哪儿呀?”说着,来到松鼠的“餐桌”边,看碗里空空如也,叹气道,“哟,你可真能吃,吃得这么干净啊。是你一个人吃得吗?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她跟个疯子似地唠叨着,把饼干放在碗里。完了,黄依依脸上露出了无奈和忧愁,静静地坐在那里,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小松鼠了,还是兴致勃勃地说着,“小松鼠,你在哪儿?你下来吧,跟我说说话。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烦,我想离开……这儿的人和我格格不入,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又走了,我在这里呆着很痛苦,很孤独,很无聊。做人真没意思呀,小松鼠,我看你整天地跳来跳去,高高兴兴的,真羡慕你。我要能是你就好了,天作衣,树作窝,干什么事都没人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嘛?你们俩是不是也整天为恩断情仇的事苦恼呢?你们吵架吗?有互相谁都不愿意理谁的时候吗?唉,小松鼠,你觉得我是不是很任性,有一点儿,是不是?可我就是这样,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装不出来,也不乐意装。我想离开这儿,你觉得我能走掉吗?如果我走了,我就不能再来看你了,你要自己去找吃的,可不要老是等着我的饼干,这样你会饿死的。今天我把饼干全给你留下了,你要快吃,否则其它动物会来偷的。不过你也不能一下子都吃光了,那样肠胃会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