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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一笑,“方才在御花园被人批评的一无是处,我也只是一时心气罢了,不过这罪也没白遭,以后呀,我会尽量少剩些饭菜的!”说着话,拍了拍巧兰的肩,笑眯眯地悠然而去。
巧兰眨了眨眼,摇头一笑,转身走进厨房,顿时傻住了——
满屋子烟熏狼藉不说,连案上刚捏好的几个水晶虾饺也蒙了一层薄薄的黑灰,压根儿就不能吃了!
这……这是主子在考验她吗?巧兰怔怔无语,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见灵歌回了屋,小顺子忙不颠儿地跑了过来,一进门,也吓住了,“巧、巧兰,我不过是肚子饿了,想找你讨个馒头而已,你用不着这样吧?”
巧兰咬了咬牙,忽地转过身,一把揪过小顺子,“以后,谁敢再让主子进厨房,他就永远甭吃饭了!”撂下话,猛力一推,小顺子单薄的身躯就势跌出了门外,房门在眼前“哐啷”一声关上,没有一点情面。
小顺子呆愣半晌,方嗫嚅,“巧兰……馒头……”
屋内没动静。
小顺子吞了吞口水,壮胆,“巧兰,那个……你是不是月事来了?”听说,那几天,女人的脾气都莫名暴躁。
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不大。小顺子探了探头,只听“嗖”地一声,一把菜刀骤然破门而出,直擦着耳际冷飕飕飞过,“当”地没入了院墙,只留下半截在外颤了颤。
一缕发丝悄然飘落。小顺子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嚎啕着抱头飞也似的逃开。
灵歌正坐在屋中喝茶,一口茶没咽下,便听外面鬼哭神嚎。
遣云兰出外查探,回来只道是小顺子与巧兰在外闹腾。念及是在自己宫里,灵歌只笑了笑,嘱咐了一句“闹归闹,可别伤着”,便再没多加理会。奴才也是人,该玩闹的时候,总也不能一直憋着,只要不生出事端便成。
云兰轻笑颔首,快步退了出去。灵歌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方才拿出袖中剩下的一半绢帕,轻嗅了一下,药味极浓,却也只能辨别出几味熟悉的药材,皆是散毒之用,没有异常。
心下哀叹一声学艺不精,亦无可奈何,只得小心藏了绢帕,又去仔细洗了手,方才拿过案上的一小碟干果,重又窝回了软榻。
折腾了半个下午,这一松懈下来,困倦顿生。灵歌斜瞄了一眼漏刻,发觉距离晚膳尚早,这才安心拖过一侧的绒毯抱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觉,直睡到了圆月高升也没醒,云兰进来轻唤了好几次,却是毫无反应。虽说有了上一次的震撼,众人已不甚在意,可云兰总觉得这次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如何奇怪,只是心下一阵忧似一阵。
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云兰便匆匆起身,悄声走进寝宫。灵歌仍在榻上沉睡未醒,云兰瞧着天色尚早,只静静在一旁站了,没作打扰。
小顺子端水进门,乍见云兰,一愣,“怎么这么早?”
“不放心主子,睡不着。”
小顺子默然,匆匆放了水盆,与云兰站到了一处,“我也是半宿没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云兰一凛,“真的?”
小顺子点头,“主子若想久睡,应会去床上,上次不就是在床上吗?一般在榻上都是小憩,不应该睡这么久……”
云兰恍然,心下一惊,忙上前使力推唤灵歌,这次是动了真格的,灵歌却仍昏睡不醒。发觉事情真的不对,小顺子也慌了,跳着脚要去找太医,却被云兰拦了下来。
想起灵歌昨日去过长乐宫,而丽嫔又在昏迷,事情这般凑巧,直觉不能妄动。想了想,便让小顺子先去唤来巧兰,弄清昨天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小顺子须臾即归,却道巧兰也在沉睡,怎么也唤不醒。
云兰大惊,禁不住跌退了一步。
“出事了……”
云兰无措低喃,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提起精神,一把拉过小顺子,“现在非常时期,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主子昏睡不醒,尤其是皇后!你镇定一些,去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若有人问起,就说主子不舒服,不见任何人。”
小顺子忙点头,深呼吸了数次,方才战战兢兢地去了。
云兰在屋内来回踱步,思索一切可行之策,但考虑再三,却发现皆是死路。无奈上前不住唤着灵歌,却又是毫无动静,一时间,真是心急如焚,欲哭无泪。
日上三竿,灵歌仍在昏睡。云兰呆坐一旁,神情木然。
小顺子匆匆进门,一脸掩不住的惊慌,云兰见状,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忙站起身,“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了一眼榻上的灵歌,小顺子焦急一叹,“今儿我才知道,祸不单行这句话一点没错!方才凤仪宫来了人,我只说主子不舒服,没法见客,她倒也没勉强,只留下一句‘皇后宣众位主子午时一同用膳’就转身走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云兰闻言一声惊喘,霎时软倒在地,只觉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小顺子皱眉,抿了抿嘴,“皇后……会不会派太医来?”
一句话,二人顿觉天要塌了。
榻上忽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云兰一怔,几乎是跳起来冲了过去。
“主子!”
耳边骤然传来刺耳的叫唤,灵歌忍不住蹙了眉,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轻喝,“吵什么!”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
明显含着不悦的一句沙哑之音,在云兰二人听来却似天籁。
云兰抖了抖嘴唇,忍不住落下泪来。小顺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地感谢苍天。
灵歌眨了眨眼,待酸涩感稍退,方才慢慢坐起身,一见二人的模样,登时愣住了,“你们这是做什么?谁死了吗?”
“主子可别胡说!”云兰难得肃了颜色,连腔调都变了。
“主子,您可吓死奴才了!”小顺子说着便开始哽咽,“奴才还以为您会像丽嫔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呸、呸!你个乌鸦嘴!”
还未待小顺子说完,灵歌便是一脸嫌恶。这奴才吃了豹子胆了,敢咒她?
然而气头刚起,却瞬间又灭了。映入眼帘的光线太过明媚,一点也不似临近傍晚时的样子。难道……“云兰,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云兰忙擦了擦眼泪,“主子,您真记不得了?您可是又睡了将近一天一宿,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又怕事有蹊跷,不敢随意传来太医,就那么干看着,可真把奴婢急死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我……”睡了一天一宿?
这一回,灵歌自己也呆住了。她原只是小憩,怎么可能会睡这么久?
小顺子想了想,忙道,“对了,主子,巧兰现也正睡着呢,一样叫不醒。”
灵歌一听,似乎察觉出什么,细细一想,便也想到了烧绢帕时那股浓浓的黑烟。如今想来,那黑色确实有些太过诡异浓烈,只不过小小半方绢帕,纵使是湿的,也太厉害了些。
“今儿……不,昨儿除了我与巧兰之外,还有谁进过厨房吗?”
云兰茫然,摇头不知。小顺子摸了摸脑袋,仍有些后怕,道,“主子,昨儿肯定没人进过厨房,巧兰都用菜刀杀人了,谁还敢进去?”
“菜刀?”灵歌蹙了眉,这是哪出对哪出?
小顺子遂将昨日之事叙述了一遍,云兰听了扑哧一乐,灵歌却没什么表情。
顿了顿,灵歌看向云兰,“你去,将炉子里的炭全都扔了,换新!再让宫婢把所有厨具全部洗刷干净,放在阳光下暴晒,谁敢偷懒马虎,我决不轻饶!”话落,又转向小顺子,“你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就说我吃坏了肚子。病了却不请太医,这更惹人怀疑。”
小顺子忙点头去了,云兰转身要走,却突然想了起来,“主子,凤仪宫的人方才来过了,说是皇后召各宫主子午时前去用膳。”
“用个屁膳!”
心情不爽,灵歌竟骂起了脏话,话落,又抚了抚仍昏沉的额头,“咚”地一声仰身倒下,叹息间,似乎隐隐飘来一句“他娘的”。
云兰蓦地瞪大了眼睛,在嘴巴没张开之前,忙识相地走了。
太医垂首请脉,小顺子恭立一旁,心惊胆战,灵歌却是一脸老神在在,只是紧盯太医神情的双眼,一刻也没有放松。
“可是要紧?”
太医收回手,灵歌淡道。
太医摇头一笑,“小主只是身子虚,气血不旺,想是脱虚所致,臣开个温补的方子,加一些止泻之物,也就是了。”
灵歌淡漠垂下眼,“我怕苦。”药丸总比汤药好处理。
太医俯首,“臣知道了。”
灵歌这才笑了笑,抬眼看向小顺子,“替我好好送太医,大热天儿跑一趟也不容易。”
小顺子恭谨应了,一直送太医回了太医院,又在附近隐蔽处静候了许久,确定无人进出,方才小心回了宫。
巳时刚过,云兰掀帘进屋。
灵歌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声响,半睁了一只眼,有气无力道,“有事?”
“主子,瑾美人已经前往凤仪宫了。”
灵歌嗤笑了一声,重又闭上眼,“她还真有精神。”
“主子,您真的不去吗?”瞧见灵歌这模样,云兰开始担忧。皇后再不受宠,也是皇后,再说身后还有太后撑腰,后宫谁敢不给她面子?
灵歌动了动,缓缓坐起身子,“去,怎么能不去呢?”半是叹息,半是微笑,“皇后这一顿饭,就是为了我们几个去了长乐宫的人准备的,若是不去,岂不让她生疑?”
云兰放心一笑,“既然要去,那就再也不愿意,也要早去。大家都抢着去,惟独您不着急,这不反而显出您的不恭敬吗?”
灵歌笑了笑,没言语,身子却已慢慢挪下榻,懒懒走向梳妆台。
“主子,身子还不舒服吗?”
云兰过去梳妆,看着灵歌没精打采,心下又有些不忍。
灵歌眨了眨眼,却道,“巧兰醒了么?”她久在厨房,吸入的烟尘比她多,自然昏睡的时间也会比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