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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老师?我来交作业本。”不过语气依旧是冰冷而且平静的。
“是……季岸同学?”山岚抬了抬了眼镜。
“嗯。”身材挺拔的少年缓缓走到山岚的办公桌前,把作业本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所有的动作都像温水一样自然。
“季岸同学……你等一下!”山岚走上前。
少年在漆黑的走廊上停住了,然后缓缓转过身。
山岚看着被黑暗包裹着的少年,他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像一片透明的湖泊,但又感觉深得可怕。刘海稀稀落落地遮盖着浓黑的眉毛,像是异域少年。脸的轮廓被白光镀了一层银边,在黑暗中却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然而事实却像爱丽丝的魔镜般幽深可怕,无数的荆棘和水藻潜伏在华丽表面之下。在你沦陷之后,含羞草会活活地吸干你的血液,食人花朵会嚼烂你的骨骼。
“老师真的让你们那么讨厌吗?”山岚的眼睛有些湿润。
季岸冷漠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想上好每一堂课,想让你们喜欢我。你知道吗,我每天要到凌晨4点才能睡着,我好害怕,一想到要面对你们我就害怕,真的……”山岚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或许你真的不适合当老师,不如趁早转行吧。”季岸漠然地说,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离开了。
山岚瘫坐在办公椅上。父母的决定让她这个本来有着一个读重点大学分数的考生最终选择了师范。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似乎安排好了一切,她的职业是父母所规划的,先从中学做起,最终到达他们的位置和高度。
山岚皱了皱眉头,拿出教案继续研究起来。
然而这个城市的残酷就在于没有人会理会你努力了多少,你的努力只不过能换取点同情分而已,最终的成果才是唯一的检验标准。这个城市永远存在拼命努力却一直落后和失败的人,也存在着花很少的力气,甚至可以说是侥幸成功的人。
人们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去触摸象牙塔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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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叠境】(2)
黑暗中,无数只手握着各式各样的剪刀,想去剪断这个城市的脐带。
鲜血四溅,残酷的最深处,有我们的影子。
2
寒潮来临,城市突降了一场长达两天的大雨,所有的高楼都浸泡在了旺盛的雨水里。惨淡的夜空看不到任何星光,天与地混合成灰茫茫的一片。
气温在骤然间下降了十多度,天空寒冷得颤抖起来。
城市像一个巨大的伤口般在寒冷中发霉腐朽。又一个深冬来临了。
电影中的少年们,你们在干什么。
当季岸从办公室回来,发现教室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池海翔,而是班里成绩最好的缪莹,全班最高傲的女生。
缪莹合上书本,冷冷地说了句:“你去了小山的办公室,是吗?”
季岸并没有答话,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教室后面的日光灯没有开。季岸在黑暗中摸索出CD机。
“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惹人厌吗?因为她能进这所学校,能当我们的老师,根本就是靠她姑父的关系,她的姑父是校长。”缪莹并没有转过头。
她接着说。
“靠着别人的关系往上爬,还拼命和学生套近乎,真可悲。”
“每个人都厌烦她的做作,每个人的数学成绩都在下降,她难道没有发觉自己的可耻吗?”
缪莹说完便合上书本,然后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去。她的口气和她的眼神一样,有着藐视一切的锐利和寒冷。
季岸摸索着打开开关,CD开始转动,蓝色的荧光指示灯在抽屉里忽闪忽灭。
他戴上耳机,然后趴在课桌上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那个略显沙哑的歌声,那首山岛纪的《赫兹森林也不睡》。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翻开屏幕,是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上面的字眼肮脏得让视线模糊。
3
第十七层的西餐厅,坐在窗口,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密密麻麻的高楼,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的影子。
山岚有些拘谨地用刀叉切着牛排,时不时地抬起头。
对面坐着的男人,国字脸,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身上穿着与他气质不相符的西装。
气氛有些沉默。
“父亲应该已经说了我们俩的事了吧。”男人用手推了推眼镜。
“嗯。”山岚没有抬头,她把一叠精致的蓝莓蛋糕移到面前,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停顿了两秒,然后从嘴巴里拿出一枚沾满奶油的钻石戒指。
男人有些紧张地看着微微皱着眉头的山岚。他突然激动起来,口齿有些模糊地说:“小岚,嫁给我吧,嫁给我!”
男人紧紧地攥住山岚的手,山岚有些本能地向后退缩着。
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快哭出来吧。像那些电影里被求婚的幸福女主角一样。
——只是刚才牙齿咬到戒指那一刹的感觉,确实要痛得哭出来了。
4
COCO里面最隐秘的舞池,清一色的雄性生物,却可以看见比女人更加柔韧的腰在电光幻影中扭动。各式各样的香水味杂糅出最巨诱惑力的味道。
吧台的一边,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搂着少年的腰,脸还时不时地凑近。
“七爷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少年皱着眉头,脸已经被酒精烧得通红。
“我知道你没醉,来,给爷儿笑个。”肆无忌惮的笑声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舞曲里。
少年摇摇晃晃地逃避着举在他面前的酒杯。
“来,乖,把爷儿我整舒服了就送你回家!”
“哈哈哈!”少年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眯着醉醺醺的眼睛说,“家,快告诉我,家在哪里?我……在哪里?”
男人有些疑惑,有点儿好奇地问:“你爸妈呢?他们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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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叠境】(3)
“爸?妈?哪里有什么爸妈!都被我杀了!都是混帐!都是贱人!像我一样贱……”在酒精的作用下,少年的头痛得发胀,语气也含糊不清起来。
“没关系,把我服侍舒服了,我就当你爸。”
男人搂着少年摇摇晃晃地朝里面的包厢走去。
情欲的味道比震耳的喧嚣更浓烈。
5
凌晨3点半。
这个城市的气温降到了一天当中的最低点。
市中心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一大片,偶尔有夜航飞机在天空划出一道突兀的光痕。
中心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是偶尔有裹着围巾的夜班族快速经过。山岚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脸被寒风冻得通红,但她并没有离开。她看着四周依旧亮着灯光的摩天大楼,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样的境地和心境确实是适合哭泣的。
但酝酿了半天,还是没能掉下眼泪。
其实一个人害怕和绝望,是因为总还有其他的选择,如今只有一条路摆在眼前,也就没什么担心和恐惧的了。山岚没有后路。
其实也不应该有任何的担心和怨言,因为父母都规划好了一切。
三个月前,随同父母一起到家里来做客的男生,满口的“幸会幸会”和“实属荣幸”。这就是父母给山岚精挑细选的未婚夫,毕业于最高学府的中文专业。他们的第一次约会,话题便是古汉语的演变史和欧洲比较文学。男生确实是正人君子,平常的聊天都像是在演讲和辩论,学问像眼镜的度数一样深厚。
其实也想对父母说“自己对他根本没有感觉”,或者“我还不想结婚”,“能让我自己找男朋友吗?”。但是每次一开始这个话题,父母就开始对那个像字典般的男生赞不绝口,什么“他的父母都是留美博士”,“你们以后可以去美国发展”,“品行非常可靠”。
没有理由去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已经26岁的山岚,也从来没反驳过父母。
学生时期老师眼中的乖乖女,父母心中言听计从的乖女儿。
直到毕业,通过父母的关系开始了教师的工作,还不算完全步入社会,却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学生的排斥和漠视,甚至被自己的学生欺负。对于这一切,自己也只能默默忍受。或许是父母还没有告诉她解决这一切的方法。
或许,这些都是报应吧,把前二十六年里没有受到过的伤害和挫折全部爆发了出来。
山岚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准备打车回家。身子已经有点儿坐麻了,起身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险些跌倒。
她走到马路边,车灯刺眼地让人眯起了眼睛。
车流来来往往,却没有一辆亮着“空车”的的士。
突然,感觉自己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山岚本能地死死攥住包,然后惊慌地转过头。
是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少年,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白色的衬衣,皮带的logo银光闪闪,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少年微微抬起头,头发有些蓬乱,只是那个眼神依旧熟悉。
“季岸同学?!”山岚抓住少年的手臂,少年冷漠地转过了头。
——不远处的工人体育场像一个巨大的漩涡,“COCO”的巨型灯管无比夺目闪耀。
——那是山岚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的狂欢和哀愁。
6
凌晨3点半。
凌晨4点半。
凌晨5点半,天空开始泛白,又一个灰蒙蒙的清晨。
陈丽芬轻轻地打开了纪澜的房门,她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然后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抓起钥匙便出了门。
清晨的马路上,车辆和人都格外稀少。
画面因为清晨冰冷的雾气而变得格外模糊。陈丽芬紧紧地攥着巨大的扫帚,沿着马路清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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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叠境】(4)
湿冷的寒风吹得陈丽芬直打哆嗦。她清扫着地上的落叶,突然,她感觉有东西在清扫的落叶堆里,她用扫帚扒开落叶,发现枯叶堆里有一只已经腐烂的死麻雀,眼珠发白,蚂蚁在麻雀的身体里钻进钻出,粉白的蛆虫满足地腐蚀着它的尸体。陈丽芬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而这是被雾气笼罩着的另一个角落。新街口市中心那一片狭窄拥挤的平房。涂在上面的大红“拆”字格外惹眼。不知谁家在用劣质收音机播放《早间新闻》,主持人的声音时而变成嘈杂的电波,时而又恢复正常。水龙头缓慢地滴着水,堆放在门口的那一大堆废铁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其中的一间平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灯。
烟焰缓缓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