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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前辈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把庆朝所有的皇帝罗列个遍,好让她多点剧透在手啊!
既然打开了话头,靖王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人可说话,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灾民围在京城外,饿殍遍地,朝廷虽然已尽力赈灾,但也只能做到一天两顿稀饭,再多也不能了。可各地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内阁委实犯难……”
由于老皇帝对这两个亲儿子都很冷漠,基本上可以说是无视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入朝观政。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朝政不上心,每日里朝廷发生什么大事,还是会有人整理好送进王府的。
元启帝为何对儿子们是这种态度,云若辰倒是知道一些原委,这也是她看过的史料中为数不多的记载。但她的心思暂时不在这上面,只是顺着父亲的话说:“内阁的阁老们也犯难了?”
“是呀!”靖王又叹气说:“去年本来就不是好年景,京城附近的粮仓才填满了一半呢。再多灾民过来,朝廷就负担不起了。”
听起来是很严重,不过她的父王有这么忧国忧民吗,为了外头饿死的灾民们如此抑郁?
她试探着问:“那其他的大臣们呢,就没有什么好提议啊?”
靖王迟疑了一下,才说:“顾阁老说,内阁这些天都鼓励百官上书,看看谁能拿出更好的主意来。”
集思广益,这思路也没错啦。云若辰观察着靖王的表情,突然问道:“只是百官吗?勋贵们有没有参与啊……比如,诚王叔是不是也上书了?”
“你怎么知道?”
靖王惊讶地看着年幼的女儿。
她就知道!
能让国务缠身的顾阁老丢下公务亲自过来商议的事情,要说和两王夺嫡无关她就不信了。
作为靖王派的中流砥柱,顾阁老肯定是希望靖王最终上位的。而能让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儿子出生的靖王如此抑郁的,除了是诚王的事还能有啥。
不用说,那位据称有“贤王”之名却热爱私下玩阴招的诚王殿下,肯定提出了某些引起关注的建议,所以顾阁老才坐不住了。
“我猜的呀!”
云若辰才不会傻傻地编造一套说辞来解释,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说得越多越容易惹人疑心。反而像她这么坦然直陈自己是“猜的”更容易取信于人。
“猜的?”靖王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女儿几眼,就在云若辰以为他要往下追问的时候,他却轻轻摩挲着云若辰的头叹息说:“唉,辰儿真聪明!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父王!您不是说,即使辰儿是女孩儿,您也会一直疼爱辰儿的吗!”
云若辰不满地嘟起嘴,惹得靖王嘴角浮起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是呀是呀,父王当然最疼辰儿了。”
“那诚王叔到底说了什么建议啊?”
打着撒娇的烟雾弹,云若辰继续探究她感兴趣的问题。
诚王这回又出了什么招呢?
听到“诚王”二字,靖王的双眼又黯淡下来。
在靖王的“你小孩子不懂这些”与云若辰“父王说嘛说嘛”重复拉锯数次后,云若辰终于将诚王的建议听了个大概。
其实诚王的建议最重要的就是一条,提前收税!
国库紧张,虽然现在还只是夏天,朝廷可是早把今年的秋税都收上来了。诚王的建议是,继续寅支卯粮,把明年的春税先提前征收了用来救急。
当然,诚王也不只是提了这点建议而已,他还有另外两点补充——向大户借粮,将北疆边防粮仓的军粮先调回京城赈灾。
靖王自顾说着,也没指望女儿能听懂。云若辰听在耳中,却开始分析诚王提出这三条建议的背景。
提前收税,这点做法一点也不新鲜,但也不是人人都敢提的。因为大臣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想在百姓中留下“施行苛政”的印象,所以往往不会公开提议加税或提前收税。私下里嘛……就难说了。
但诚王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上位的支持者从来不会是底层百姓而是上层势力。而且他这么干了,可能还会给老皇帝一个“不想收买人心”的好印象——就算是亲儿子,老皇帝也不会愿意看到他们向百姓卖好啊。
并且,他这个建议可操作性强,见效快,大家肯定喜闻乐见啊。
另外那两点,也就是陪太子读书而已了。跟大户借粮?开玩笑,庆朝对私产的保护力度很强的,大户们的粮是那么好借的吗,说说而已罢了。至于军粮,兵部绝对不会同意的。要是用军粮赈了这边的灾却引起了边防兵变,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也不知道是诚王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云若辰暗自想着,怪不得老爹一直被诚王压在头上,人家除了会用阴招害人,在大局上也不含糊啊。
但她细看靖王的表情,却像是很不赞同诚王的建议似的。
顾阁老过来,肯定是让靖王也上书写点建议,不说在老皇帝面前露露脸,总不能完全不参与吧?
那,自己这“单蠢”的父王会提出什么好意见呢?
就目前的牌面来看,诚王这一局似乎是赢定了啊,唉……云若辰有些无奈地想。
第六章:靖王的努力
那天用完午餐后,靖王就钻进了内书房。整整一天多他都没出来过,把府里的两名幕僚也叫去了,连饭都是让人送进去吃的。想来,是在酝酿怎么写赈灾的折子吧?
云若辰没想到靖王对朝政还挺上心,看来父王对王位也并非全无想法嘛。嗯嗯,有追求就好,不然就真的完全输在起跑线上了!
顾原大学士再次造访,这回云若辰刻意在前院“偶遇”了他一回。
看到这位老先生时,云若辰不禁暗暗点头,能做到阁老的人命格果然不凡。顾阁老天庭饱满、额头起角,眼大有神,是典型的高官厚禄福相。不过当她观察到顾阁老那浓密的一字眉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长着一字眉的男子,性情多耿直,意志力强,但处事往往不够圆滑,易得罪旁人。云若辰先前向聂深打听过,顾阁老在朝中的人缘可不太好,虽说他贵为内阁大臣,在朝廷里却没什么党羽,属于有能力没势力的“孤臣”。
唉唉,自家老爹运气真的不太好,唯一可以依靠的重臣人缘和他一样差,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顾原对这位小郡主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照规矩行礼就随着通报的下人进了靖王的外书房。他可料不到,这位小郡主居然还尾随在他身后,跑到外书房外“偷听”他和王爷的谈话。
云若辰在山庄里原本就不受什么拘束,除了身边常年跟着个丫鬟银翘外,也没人会去管她的行动。这回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银翘支开,自个使了点遁法悄然来到外书房外的回廊。
精通术法的术士,对于阵法与遁法同样也能娴熟使用。虽然云若辰身上没有了半点元气,但要使用简单的遁法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所使的是“木石潜踪”障眼法,尽管她一个大活人就站在回廊旁的树丛里,偶尔来往的下人们却完全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这对于术士来说,是最初级的功课罢了。
这时,她听见了顾原老先生那把沧桑的老声。这老人家身材不高,声音却很洪亮。
“王爷,您若再不上书,附和诚王爷的人就更多了!”
“唉……”靖王还是一贯的软和口吻:“顾师傅,孤能如何呢。王弟的做法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响应,只怕……”
“那些蠹虫!”
顾阁老声音铿锵有力,毫不留情地抨击道:“提前征税,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偏偏那么多人还拍手叫好,说要让百姓顾全大局……大局!所谓‘大局’,只是他们想要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而让百姓牺牲的粉饰之辞罢了!”
咦?
顾阁老是个老愤青啊……
云若辰听得苦笑不已,这位老先生也太……太真相了。完全不像个做官的人呢。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被官场上的风风雨雨抹平棱角,也算很难得了。
“顾师傅这话是否太重了?”靖王似乎很习惯顾原的语气,他从十七岁起就跟着顾原读书,两人相交十三四年,彼此都很熟悉了。可惜的是,顾原这种烈火般的脾气完全没能影响到靖王。
“老臣说得是太轻了!”
顾原语不惊人死不休,滔滔不绝地说:“他们所上书提议的内容,说来说去就是一点,凑钱,买粮,能喂饱灾民几天算几天,实在喂不饱就任由灾民饿死算了。表面上说起来,好像是在尽力救灾,但这种救法治标不治本!”
“他们就老想着,每天给灾民两顿粥,就算是赈灾了。但很少有人想过,这样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当没有粮食给灾民赈灾时,灾民会不会变成流民,甚至流寇,围攻京城?即使没有演变成这般后果,大热天里灾民在京城附近成批饿死、病死,也会形成很可怕的瘟疫!”
“这……”
靖王苦笑几声,顾原好像是说累了,一时间屋里只传来喝茶翻书的声音。
片刻后,靖王才说:“顾师傅,孤这里有份折子,您替孤看看吧。”
唔,折子?云若辰顿时好奇起来,是老爹关在书房里琢磨出来的赈灾折子吗?她真想知道上头写了什么。
“好,王爷,写得好啊!”
不多时,屋里竟传来顾原的高声称赞。
哎?这下倒是大出云若辰的意料。她还以为她的单蠢王爷老爹笨笨的,写不出什么像样的建议。居然还能被顾阁老大加称赞。以那老头的性子,应该不会故意奉承别人才是吧?
但在顾原赞好后,两人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低,时而间杂着靖王的叹气声。云若辰判断,靖王的建议或许很合顾原的胃口,但要在朝廷上通过难度一定很大吧?
当天稍晚的时候,云若辰寻了个空隙偷偷进入外书房,想找找靖王写的那份折子。
外书房的文书打理得很整齐,云若辰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当她匆匆将折子浏览一遍后,对靖王倒是改观了不少。
靖王的折子里提出的首要建议,是“疏散”。
他认为不能任由灾民聚集在京城外,这样很容易造成大面积的疫病传染,还不利于及时的救急。所以靖王建议,应该让京城下属的三十一州县行动起来,把原本聚集在京城的灾民分散下去,每个州县分摊一部分,这样救灾压力就没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