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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祥说得对,上上下下只瞒你一人罢了!所有的事,只瞒着他一个人。
明清远扣在扳机上的指头微微发抖:“你说什么?我大哥他是……”
“你开枪吧。”她以手护住小腹,屏息闭眼,如死了一样了无生气。
像是有一把玻璃扎进心脏,碎玻璃把那里割得支离破碎,滚烫的血汩汩流出,落得一身的殷红。
明清远慢慢松开扳机,按住胸口转身走了。
夜半时分,房里多了一阵呛人的烟味,把她从梦中呛醒。
明顾夕颜知道房里多了一个人,这样熟悉的雪茄味,不用嗅,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又来做甚?
明清远拍亮了灯,他站在灯影里,脸上落了深深浅浅的阴影,像元宵节的时候他们共执兔子灯的样子。
只是如今已不是当时的心境,他瘦了许多,她亦好不到哪里去,在与他两相折磨时皆是沈腰潘鬓消磨。
或者说一切皆是她自做自受,彼时十五六岁的年纪,爱那个人的秋阳般温和,爱那个人的无害,爱那个人的安全,偏偏又对他猜忌甚重,父亲牺牲后硬是逼他给个交待。
后来遇见这个人。那个人有些闷闷的,这个人却不。因为那个人不够这个人魅惑,不够这个人诱人,所以她一头栽进,注定从此体无完肤。
明清远走过去坐到床边,温暖修长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明顾夕颜听到他轻轻地说:“我今天情绪不好,又碰上你把我大哥的东西给烧了,所以才会这样,本来……本来我是打算为了孩子的事向你道歉的。”
她望着他太过幽深的眼睛,这样的深,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他在楼下对媚眼妖精说,花解语,我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我了,如果将来我的女儿有价值,我都会去利用她,更何况你?
一字一字,她全听在耳里。
这个男人,他
还是有心的吗?
“是我错的太离谱,我道歉好不好?”明清远满脸憔悴的抓住她的手,低低的说,“只要你开口,我立即赶花解语走,我们以后还能有别的孩子,生……女儿好不好?”
“怎么?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吗?”明顾夕颜的眼中平静至极,没有悲伤,只余绝望。她轻轻地一声笑,“啊,我知道了,你想知道你大哥为什么会在我面前饮弹自杀?”
“怎么回事?”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他的话再次刺痛她的心,他果然还是怀揣目的而来。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属于她?只余了无边际的绝望。明顾夕颜用力甩开他的手:“明清远,你个混蛋!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夕颜,我爱你。”明清远一把圈住明顾夕颜,把头埋在她的长发中深深吸一口气,她身上淡淡的晚香玉的芳香仍能带给他悸动。
明顾夕颜一怔:“你爱我?”
“我说的是真。”明清远低叹,无边的绝望,这样的轻,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散去了,“我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你这样反复无常,我还会再相信你吗?”明顾夕颜垂下眼睫,脸上出现两轮扇般阴影,“你若真的对我还有一点点的怜惜,就放我走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明清远被她的话语激得连最后一丝理智都没剩下,他狠狠掐住她的下颌,磔磔怪笑道,“我囚你一生还不容易吗?穷尽一生,你都休想有机会离开我半步!”
手腕扬起,她便无声地跌下去。
“明清远,你才是最可怜的人。知道吗?每一个人都有良善和罪恶两种性格,同卵双胞胎则有可能由每一个人承受一面,如果其中一个承受了完全美好的性格,风度翩翩,温和正义,几乎是完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另一个则必然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这样自私,这样霸道,怕是灵魂残缺的不仅仅一点两点吧?”明顾夕颜以最悲哀怜悯的目光昂首望着他,“余云岫和我说过了,同卵双胞胎往往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人格分裂之故!你坏事做尽,我想,你一定得不了善终吧!”
明清远挑起唇角,露出得意笑容:“那么你放心好了,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拉了你一起去!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真是可悲,因为有一个近乎完人的大哥,你骨子里永远都是自卑,你时常不安,你太会嫉妒,你抓住一样东西就再不敢放手……”明顾夕颜的唇角淡淡上扬,“明清远,你注定得不到真爱,因为你自卑到甚至不敢相信
自己会被爱。”
明清远怒极,拂袖而去:“我说过了,穷尽一生,你都休想有机会离开我半步!”
他走了。
他走了又能怎样?
明顾夕颜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空余自己一个人面对残局。
她目送他走出去。
、第二十七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
暗的天沉得直要坠下来,外面不知是什么夏虫正唧唧地叫着,一声长过一声,扰得人心神不宁。
明顾夕颜在床上呆坐许久,耳畔一直回荡着方才他说的话——他说,那么你放心好了,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拉了你一起去!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可是永远究竟多么遥远?是掌心纹路的长度?是漫漫一生的距离?还是生生世世的纠缠?
望了一眼仍亮着的灯,明顾夕颜想要过去把灯关掉。只是才一动,便觉小腹酸痛至极,额上涔涔冷汗渗出,滴滴嗒嗒浸湿了整张面庞,散乱的长发也有几缕粘在惨白的脸上。
自怀孕以来,还未曾有过这般情况,莫非……
来不及反应,两腿之间便似乎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出。明顾夕颜的脑袋里顿时空白一片,怔了许久,她才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掀开羊毛毯,里面的衣裳已经被血液浸成一片暗红。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这回连坐着的力气都失却了,两手沾满鲜血的她想哭哭不出,整个人绵软无力地倒在床上。
生无可恋呵。
原本期望的是获得轰轰烈烈的情爱,到头来才发现所谓的轰轰烈烈不过是飞蛾扑火,注定只是犹如海市的惘然一梦。
等到力气稍稍回复,她挣扎着起身,从妆奁盒里拿出剪刀往手腕狠狠划下,手腕上立即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血液湍急地从伤口汹涌而出,顺着手腕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可是那股痛依旧掩盖不了心口的疼痛。在那里,一下一下,随着心脏的收缩与舒张,浑身的血液都凝着痛。
挣扎着去关了灯,她躺在床上回忆那些自己经历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流水一般飞快地从眼前掠过。
车头灯的两道光直射在她的身上,雪佛莱距离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他转着方向盘,车胎和地面的摩擦发出极难听的吱吱声。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无边的夜色里,一辆黑色的雪佛莱像是传说中的貔貅一样,怒吼着向对方疾冲了过去。车子离她只余半尺的时候,陡地转了弯。明清远摇下车窗,看着她苦笑:“怎么会是这么个傻丫头?”
他又走近几步,在她耳边低低地吐出六个字,三分捉弄,七分调戏。他说:“我要你嫁给我。”此时明月初升,婵娟的光辉如水银泻地,斜洒进来,月光和星光披了满身,颀长隽秀的侧影。于是她与明清远击掌为誓:“好。”那一瞬间,有明月的清辉从掌心中绽出来,在很多年后,依旧会悠悠地回响在岁月的风里。
她看着病床上的他,不由
愁眉长敛,簌簌落泪。她低头,抵住他的眉心,轻轻地说:“你别死,我是顾夕颜。”她自幼孤苦,又曾随父亲打入国民政府内部,早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想,如果他死了,那么整个世界都会随他而去,再不能回头。忽然眉心一凉,有纤细的指拂过她的眉心,手指修长,小指伸不直似地微蜷着,有点阴柔的意味。他说:“我还没死呢!别急着抚尸哀恸。”
西洋落地钟传来当当的声响,从客厅一直传到卧室,放在梳妆台上的腊梅静静绽放,有缱绻绵密的柔情,红萼无言,却唤起玉人。她很不舒服地呻Yin了一声,似要散架一般的身体和满床的欢爱气息都昭示着昨夜并非一场梦。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身体从后面贴了过来,他在她耳边柔声问道:“昨晚我弄疼你了吗?”
垂在床边的手越来越冷,眼前亦是渐渐发黑,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会给他机会囚自己一生,爱到绝望时,以死诀别,是最好的办法。
明顾夕颜在黑暗中微微笑着:“宝宝,妈妈去那边陪你……”
可惜,未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醒来。
但还是醒了,她醒的时候是在一个午夜,月华满地,清辉朗朗,明清远满目通红憔悴不堪地守在床边,见她醒了,他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喃喃念道:“你终于醒了……不要离开我。”
他守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还是……一个月?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出卖了他……她也许会相信。
她别过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知道哪怕自己只看一眼,便会再次深陷其中不能自己。
腕上已经包裹了厚厚的药布,可是伤口处仍痛得厉害。
——裹得住的伤口,裹不住的痛。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若再敢寻死,我就倾尽兵力让整个延安血流成河。”明清远冷冷威胁。
血流成河吗?看来她的命倒是值钱。明顾夕颜的唇角无力地扬起,却笑不出。
自有佣人细细收走剪刀、镜子、花瓶……可以摔碎了割断血管的玻璃杯被换成紫砂茶盏,可以捆缚成结自缢用的床单也被换成细细织就难以扯开的云锦。又多了几位佣人昼夜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有何异常举动,吴妈负责撬开她的嘴灌入食物,防着她绝食而亡。
他不许她死,哪怕自那日她自杀未遂后,他再没来看过她。
既然他这般恨她,为何还不放手?
红尘滚滚中,爱恨不过一张纸的正
反面,他是看不透,还是已经看透却太过执著?
宁愿以囚禁她来显示自己的长情……
明顾夕颜苦笑,也只能苦笑,如今,连性命都不再属于自己。
七月流火,八月流金。
这才七月伊始,上海就已经酷热难当,每天中午西洋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