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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眼妖精却是笑:“两个人是情,三个人是孽。”
明清远吐出一口气,迷迷蒙蒙的烟雾被吹得四散开来,隐隐约约想起他们在西安的时候,他夜夜难眠,去露台吸烟。更深露重,她为他披衣时笑吟吟的一句:“别抽这么多烟,对肺不好。”
“我去看看她。”明清远将烟掐灭。
这才几步路?却同无限的远,每一步,都如踏在刀刃。
终于还是到了,明清远推开门,停在门口仔细地看着她,明顾夕颜搭了一条羊绒毛毯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一条雪臂露在外面,漆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床上铺开一片。
他当然记得那把青丝收束在手中的触感,微微的痒,那时他还笑着说,这般的长,怎么打理?无怪人们常说三千青丝惹了三千烦恼。
三千青丝当真惹了三千烦恼。
他真的很想走过去问她,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
么?这半年的夫妻关系,又究竟算是什么?
满目都是怅然的颜色,明清远终于转身离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过后,外面再没了动静,他……还是走了吗?
明顾夕颜只得苦笑,不知不觉,枕头已经湿了大半——原来这次她还是高估了他对她的感情。真是天真,他还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刃,一瓶见血封喉的剧毒。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本来她还感激他在西安做的一切,可是现在细细一想,西安事变的一切过错都由张学良和杨虎城承担,中Gong中央人人都当他是大恩人,换作是她,她也愿意。
又有什么爱?他对她的宠溺无非是明知来日要在她心头刺一刀而先一步施舍给她的镇痛药。
今天早上还说带她去见他大哥,可是转身就把他大哥送出国;冯医生同她说他有要事得办,可是他居然和媚眼妖精在一起——他就那么确信自己被他的虚情假意蒙了双眼?很多时候,她真的怕去深究他的目的所在。
疲乏至极,又哭了许久,便渐渐沉睡,便是梦中他也不愿放过她,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
梦中,他把她掼到楼梯上,恶狠狠地道:“我已经把我大哥送出国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而且你想要什么,我就毁掉什么。姓顾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诅咒吗?
明顾夕颜忽然觉得这半年是二十多年来自己活得最辛苦的岁月,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可是泪水还是簌簌落下,浸透了岁月风尘中升起的无尽月色。
“别哭。”有人无比怜爱地帮她拭尽泪水。
她睁开一双泪眼,坐在床边的面容这样的熟悉,根本就无从回避:“你还来做什么?”
明清远哑着嗓子,眼底有一抹不可琢磨的恍惚:“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多好听的话,让人想到遥不可及的幸福,想到白头偕老时共阅一卷书,想到他们的孩子长大后……
孩子,呵,不就是他亲手把自己推下楼梯,这个孩子差点就没了吗?
真是可惜,如此深情款款,这些话却都是假的。
“你的戏还打算演到什么时候?”张口,明顾夕颜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和他一样,都已哽咽沙哑。
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如同风雨中的蝴蝶一样正在奋力挣扎,他一把抱住蜷缩的她:“夕颜,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演戏,我也根本没有玩弄你的意思,我对那些有的没的早就腻了,当年的一
切我也不想追究了,我是真的想要停下来。”
她的头就靠在他的左胸,这里的心跳安稳而有力。
怎么?他这样睁着眼说瞎话,心跳都不会加速吗?
明顾夕颜拉过他的右手一口咬到他的小臂上,一直咬到牙根酸痛也不肯松开,似乎一直要咬下一块肉来才愿罢休。
明清远只是默默地任由她咬,硬是不开口哼一声疼或是要她停下。
过了许久,她松开了他的手,也松离了他的怀抱,只是木然地靠在他的胸前:“你放过我吧。”
明清远紧紧盯着她,眼里浮起无数冰凌,看了许久,他忽然冷笑一声,起身负手向门外走去:“你休想!”
谁是谁的劫?
看着他的背影,明顾夕颜的双眼痛苦地闭合。
夜色渐渐弥漫开来,潜伏在暗处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会暴起伤人,空气中有暗色的涟漪一层一层地扩散开来,夹着几分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
明清远望着窗外,大上海十里洋场,川流不息的灯红酒绿。现在……她是不是纵然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心中也是清冷一片?
起先他确实是在演一场戏,他说,等到耄耋之龄,牙齿都脱落了,脸上净是皱纹了,记忆力都衰退了,也许看到这本册子,就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日来了什么客人,你又是如何捧着花向我走来……他说,夕颜,我承认错误好不好,以前逢场作戏的场面难免有些,但从此以后我一定和她们断了来往,只求你别听那些恶语中伤,好不好?他还骗她说,当年我醒过来,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妈把我送来上海治疗,康复以后,我也曾去北平寻你,可是已经找不到你,只能一遍遍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殷殷切切,听来便觉真心实意。
他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千算万算,每一个细枝末节都算计得丝丝入扣,却算漏了自己的情。
如果从头至尾都是假凤虚凰,那么为什么他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去种下紫藤萝?为什么听到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来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戴笠发现她和投降日本的程雪有来往时,硬逼他交人,他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多少次在月下发誓要让她生不如死,到头下还是狠不下那颗心。
便是方才,才离开了她,为什么又坐到床边看她惨白的睡颜?
他看着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白金戒指,是两心相扣的式样,他原来还嫌这个式样太过女气,她却喜滋滋地说这能够象征拥有戒指的两个人永远都心心相印。
明清远
的眼眸一黯,从橱子里拿了一个水晶杯斟了半杯威士忌。他缓缓转着酒杯,怔怔地看着它,他想抓到一些什么,却终是指尖砂,越想抓牢,流逝的越快,最后只落得一手的空。
从前,从前,他们也是甜蜜过的。
在中华门城楼上的那次,《中央日报》的记者过来帮他们影像。他直接揽过她的腰,她惊愕地望他,想要伸手去拉开他的手,然而他已经吻上她的额头。第二天他们的照片刊在《中央日报》的头版头条上,标题写着: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单是照片便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版面,角度抓得极好,空气中有着花蜜的微甜漾开,他吻着她,如同永世的恋人……
新婚那夜,他俯身子用吻霸道地撬开她的唇舌,层层深入,抵死缠绵,滑腻的舌在她口中缠绕和探索。她是第一次,因为他的突然袭击而痛得厉害,指甲死死地掐进他的背里去。在他困惑的瞬间,她仰起头吻他眉中的那颗小痣,呵气如兰:“清远,轻一点好吗?”
开国民党第五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离开我,夕颜,你会陪我到老吗?”她紧紧抱住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后来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一模一样的脸,迟了七年的时光,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阴差阳错。
只能说是命运,以及时光。
明清远仰首,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火般浓烈,从喉咙一直火辣辣地烧到胃部。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他又怎么不想同她过这样的生活?留得一片枯荷听雨,驱车看一轮落日,握住她的手书写一首《子矜》……岁月静好,只要能够每天看到她,便窃窃欢喜。
可是,这一切究竟还要再错多久?
他也知晓自己是自私的,容不得一点点背叛与无视,他也那样的怕,生怕束得不牢,她便离开了他。
一次一次,他重重地伤她时,心里又何曾好过?可是就像一个恶性循环,每每伤口稍稍回复后,他又将她伤至崩溃边缘。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手?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
茫茫的夜色里,明清远站在窗边疲倦地闭了眼,忘记她,还不如忘记自己。
媚眼妖精在外面看了许久,终于慢慢走到他的身后用双手环住他的腰。
“是你。”
“是我,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她将头靠在他的背上,“少帅,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这个样子,我会很嫉妒。”
嫉妒?是啊,他也不是无知无觉,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也会
受伤,也会嫉妒。
沉沉的墨色一层层地加深,远处有夏虫的声音,嘶哑,又极长,凄厉如泣血。
明顾夕颜仍然嗜睡,沾了枕头就是沉沉一梦,她想,这样也好,省得忍受传入耳中的明清远和媚眼妖精在隔壁欢爱的喘息声。
晨起时也仍是呕得精疲力尽,医生说这些症状要等到怀孕十二周后才会消失,等到那时,她的体重将会大幅增加,孩子也会开始在腹中运动。
那时……等到那时她和明清远之间的关系会如何呢?
夏日里天亮得早,她吐完抬头的时候,有阳光拂照在脸上,一束一束从天空泄落的温暖仿佛能一直照入心底,抚慰她此刻的冰冷。
咦?庭中的紫藤萝是什么时候谢的?只余郁郁的叶,再无轻烟般迷蒙的紫。
花期已过,花事已了,又能怪谁呢?
明顾夕颜轻轻抚着小腹,唇边不自觉漾起一抹慈爱的笑:“爸爸不要你了,妈妈还要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正说着,她看到楼下有一名戎装男子,阳光在他身上撒了一片温暖的浅金,玉面朱颜,魅惑如妖。
似乎,他往她这里望了一眼。
只一眼,明顾夕颜的身体便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痴痴望他的容颜,手指紧紧地抓着窗帘。
偏偏这时候媚眼妖精又从屋子里出来,为他整理领口,动作熟稔如夫妻多载。然后,她踮起脚来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明清远宠溺地替她理了理头发,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媚眼妖精格格直笑。
没了她,他依旧活得风光无限,他又何曾在意她?他又何必在意她?
明顾夕颜瘫软下去,怔怔地坐在地板上,眼泪很快就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