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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往常一样坐在柜台旁,双眼盯着镜子看。这时有四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坐在那张桌子上。其中一个青年跟他打招呼,叫他考西,也许是考茨。他听了很不高兴,严肃地朝那个青年看了好长时间,然后放下酒杯走了出去。其他三个青年耸耸肩膀,态度十分冷漠。”
“你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
“不知道,我不常看到他。可能不是常客,偶然到这里来一次。”
“那同来的其余三人是谁?”
“喔,其中一个我知道,名叫吉姆·福尔克纳。”
“我想弄个明白,”布兰森说,他放下酒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到哪里可以找到吉姆·福尔克纳?”
“我不知道他的住处,布兰森先生,但可告诉你他的工作单位。”他又看了看钟说,“他在布利克大街的沃斯理发店工作,现在可能在那里。”
“谢谢你,沃尔特,今晚祈祷时我决不忘记你。”
“很好。”沃尔特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布兰森拖着疲乏的身子向布利克大街的理发店走去。这家小店离餐厅不远。店内又暗又脏,有四把椅子和两个理发师,满地的散发没有打扫。离门口最远的一把椅子上,一个头发灰白、五十多岁的理发师正在替一位顾客剪发。另一个身材矮小、脸色灰黄的年轻理发师伸开四肢、懒散地坐在墙边的长凳上,正在翻阅连环画。看到布兰森走进店门,他没精打彩地站了起来,指了指座椅,于是布兰森便坐了上去。
“后面和两鬓剪短些。”当这位理发师理完发之后,布兰森塞给他一些小费并悄悄地对他说:“你到门口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年轻人跟着布兰森走到门口,同样悄悄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吉姆·福尔克纳?”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获悉的,他叫沃尔特,在铁路餐厅工作。”
“喔,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在追查一个人。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餐厅里。这个身材高大、长相丑陋的笨蛋在那里只呆了很短时间。听沃尔特说一天傍晚你跟三个朋友一起去过那里。一个朋友跟这个笨蛋讲话却遭到他的冷落。你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这个大笨蛋脾气很坏,而吉尔却笑着说他可爱得像条响尾蛇。”
“吉尔?”
“他叫吉尔伯特。”这时福尔克纳的脸上呈现出一团疑云,“你在找什么?你是不是警察?”
“你看我像个警察吗?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大个子的行踪,现在想要找到他。这纯粹是一件私事。
我担保吉尔伯特不会有事的。好了,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他的全名叫吉尔伯特·米切尔。在星星汽车修理厂工作,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福尔克纳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这就是我要知道的。谢谢你的帮助。”
“没什么。”福尔克纳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怀疑,是否该把他朋友的名字说出来。
米切尔原来是一位长着金发碧眼的白人,他身体结实,始终微微咧着嘴唇。他的双手被汽车润滑油沾成了黑色,脸上也有一些泥迹。奇怪的是他竟用沾有更多油污的脏手套去抹脸,这一举动不能不引起布兰森的注意。
“我正在寻找一个彪形大汉,可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我最后一次是在铁路餐厅里看见他的。
听沃尔特说,有一天傍晚你同吉姆·福尔克纳和另外几个人到餐厅去过。你向一个据说叫考西或考茨的人打招呼,却遭到他的冷淡。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不了解。”
“你同他讲过话,是吗?”
“我同他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
“那你一定了解他的情况啰。”
“不了解。我在闹市区的弹子房里常看到他。
我每星期去那里两三次,可比他去的次数要少。通常他总是在我后面那张台子,同一个身材健壮、脸无表情的同伙打球,那个人叫他考西。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
“这个弹子房在哪里?”
米切尔将地点告诉了对方。
“考西平时什么时候去弹子房?”
“时早时晚,经常变化,去得最多的是在9点钟左右。”米切尔咧着嘴说,“打弹子时别让他跟你赌钱,先生,你会受骗的。”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和忠告。”
布兰森无意同考西或别人打弹子。他唯一的愿望是要见到他所追踪的目标,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该怎么办。
这个弹子房有30只台子,其中大约有20只正在使用。他漫不经心地在这烟雾迷漫的场所穿来穿去,仔细观察打弹子者和旁观者。由于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欣赏弹子游戏,因此并没有人注意他。所有来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当他走到位于弹子房一角的一间小办公室前面时,他从门口朝里面看。他瞧见一个光头男人坐在里面,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方头雪茄,正在玩弄一台时间记录仪。几根无头的弹子棒斜靠在一垛墙上,小桌子上放着一只打开的盒子,里面盛放着绿色的粉笔。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叫考西的大个子?”布兰森问道。
那光头抬起头朝布兰森看着,他的脸上显出深深的皱纹和一副蛮不讲理的神态。他使劲地抽了一口烟。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顾对方的蛮横,布兰森打开皮夹,从里面取出了一张钞票。对方像是变戏法似的一下子使钞票不见了。尽管钱消失了,可收钱人的脸色依然显得很不愉快。
“他的名字像是叫考斯塔维克。”那光头讲话时连嘴唇都没有动,“住在附近某个地方,最近五、六个星期他才经常在这里出现。我想他常在这一带活动。我不知道他靠什么谋生,也不想去打听。这就是我能提供的全部情况。
“他有哪些伙伴?”
“他们一伙共有四人,其中一个叫夏斯,另一个叫埃迪。还有一个我从未听说他的姓名。他们都讲英语,可发音不准。如果他们是美国公民的话,他们的身份证可能墨迹还未干呢。”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方,“记住,没有人跟你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
“知道了,从未有人谈起过此事。”那光头用手指弹了一下嘴上的雪茄,继续不停地拨弄着时间记录仪。
布兰森离开了弹子房,穿过马路,然后站在一幢房屋的门口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所能得到的就这些。因此,他得坚持下去。如果今晚他要找的人不露面,他明天以及后天还得试试。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他这个曾是被追捕的对象现在已经成了追捕者了。
夜色朦胧,黄昏临近。许多商店已经打烊,包括他在门口闲逛的那个商店也早已关上了门。这时日光已经消失,但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便,路灯和霓虹灯的灯光使街道两旁的行人清晰可见。不过,杂乱的交通成了他主要的障碍,来来往往的车辆会挡住他的视线,使他无法看清从弹子房进出的人。尽管如此,只要没有好管闲事的警察逼他离开,他可以顺利地在那里守候。可是他估计警察迟早会来打扰的,因为他们不喜欢有人潜伏在商店门口。
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从头脑中消失,就在他所站的马路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警察。他看到这个公务人员正在慢慢地、一步步朝他走来。布兰森觉得这种侦察活动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在那里停留了还不到10分钟,而现在即将被人赶走。根据判断,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但马上离去可能更容易射起怀疑,倒不如暂且留在那里。
警察迈着沉重的脚步向他靠近,蹒跚地在他面前走过。显然,他有意不看布兰森。这的确很奇怪。那警察脸部的表情和他的态度都清楚地表明他意识到布兰森的存在,可他却竭力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这一举动与警察的习惯做法截然不同。布兰森盯着他的背影感到十分困惑。
一小时后,警察又回到这里,他仔细地检查了所有商店的门,只有布兰森身旁的那一家没查。他向布兰森稍稍点了点头,嘴里咕哝了几声,表示他知道布兰森还在等人。然后他继续缓慢向前走去,挨家挨户查看,有时还检查门锁。布兰森感到自己像是一个不知不觉获得荣誉勋章的人。
这时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马路对面的弹子房。
有六个人从里面出来,四个人走了进去。他只看见了前者的脸,而没有看到后者的脸。不过这些人的身材差不多,很明显其中没有那个出没无常的考斯塔维克。
他一直监视到晚上11点半,这时从弹子房里出来了三个人,他感到异常的激动,因为他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曾经在石阶上敏捷地扶住他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完全是陌生人。他没有在弹子房里看到过这个可疑分子,也没有看见他进入弹子房。也许此人是当他集中思想在寻找考斯塔维克时少数几个进入弹子房中的一个,布兰森只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背影。他临时改变了寻找考斯塔维克的想法,而跟踪起这三个人来。在他看来,一条线索与另一条线索并没有什么两样。
三个人沿着大街快步行走,边走边谈,对周围的一切毫不留意。布兰森在他们后面100码处的路对面。在布兰森后面更远处黑暗中又走出两人,他们在路的两边跟踪他。再后面的路角上刚才那个警察做了一个手势,一辆载有四个人的汽车徐徐开进这条大街。
这些人沿着大街走了半英里,穿过了几条小街,走到了一个主要的十字路口。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们交谈了几分钟,然后分头向三个方向走去。布兰森毫不犹豫地紧盯着他认识的那个人。在布兰森后面的两个尾随者同样分开,他们分别跟踪了布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