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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叔父的脸黑了半边。一般在这种时候林木跳出来讲话,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丁乙小声问刚刚跑回会场正擦着汗的丁甲,“不是让你拖住木木吗?”
丁甲叔父无奈道:“上次就是我拖住她的,这次她一看我在努力烦她,就知道你们在开会了。”
“……”
丁乙叔父对林木点点头,“你说吧。”
林木清清嗓子,“我的建议是,这次采买其实不用浪费银子啊。丁丁叔父那里不是有一匹孔雀蓝绸布吗?我上次看到被丁甲叔父不小心泼了杯茶水,不过干了之后看不出来。要不,我们把那匹布出手了?听丁乙叔父说,那绸布挺值钱的。”
短暂地安静后,突然爆发出热烈地讨论声。
丁丁叔父比以往结巴得更厉害,“不……不……不……不……”
丁甲叔父迅速反应,朝丁乙叔父解释道:“我真是不小心泼到的。”
丁乙叔父横了他一眼。
丁丙叔父怒目拍桌道:“丁丁,你贪了一匹绸布?”
丁丁:“没……没……没……”
丁甲着急,拍着大腿起身赶紧解释道:“不是贪了,是我们特地留了一匹准备在木木过生日的时候给她做件衣裳。”
丁丙更怒,“我怎么不知道?”
丁乙道:“你那时候刚好去茅厕了,后来忘记跟你说。”
丁丙鼓着眼,恨恨道:“怎么会忘了告诉我?”
前面的叔父们吵得不可开交,下面的兄弟们热情洋溢地讨论起那匹孔雀蓝的绸布能换成多少东西。
一时间会场里面到处是乱糟糟无目的无主题的讨论声。
丁乙叔父伤脑筋地抚头,在采买本上自顾自的划划写写起来,模样相当无奈。
……
如今,林木的坏毛病又犯了。
林木咳了咳,歪头追问郑宇:“就因为两个人指证一个人,所以那个被两个人指证的人才会显得特别有嫌疑?”
好拗口的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林木有些气喘。
郑宇疑惑,“不止是这样,我们准备抓他的时候他很抗拒,然后我们发现他的武功十分厉害。”
林木鼓鼓眼问:“郑大人怒气冲冲地想要逮人,即便没有犯什么事,多少也会有点抗拒吧。……另外,武功厉害如果有罪的话,薛明轩的罪名岂不是最大的?”
郑宇一时哑然。
他一直都承认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死于天牢的嫌疑犯是杀死吴家十几口人命的真凶。
但一切的矛头,似乎又都指向了他,所以他才会那么容易引起怀疑。
可是,如果一切像林木所说的那样,他忽略掉一切矛头指向,公平地将所有人证一一推倒,确实就如同林木所说,可以怀疑那一个人,也可以怀疑另外的两个人。
但,怀疑两个人?
郑宇纳闷。
他从来没有对于众口一词的证词怀疑过。
如果不是一切平息后,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奇怪感觉,他绝对不会对于林木这番胡乱地猜想而停下来仔细思索。
郑宇沉眉,转头看薛明轩,发现他也肃然了。
果然也有了同样的直觉?
林木看看他们两个人,突然神情严肃,不觉哈哈大笑:“不要这么认真啦,我开玩笑随便说说的。”
薛明轩却说:“郑宇,可能我们真的要重新再想想。”
重新再想想。
“如果,假设在这矛盾供词里的三个人,被我们抓了的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另外两个人说的是假的,那也不成立啊。那疑犯当时说的是他听到打三更就刚好收拾完,于是拉车往城外去。但如果他听到打更,打更人如果没有去厕所错过打更,他为什么要说谎呢?”郑宇说完,思绪更乱了。
矛盾,重重矛盾。
郑宇觉得,跟着傻呵呵的林木的思维走,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林木看他研究得这么仔细,不插一杆子再搅搅实在是对不起他,于是坏笑道:“我又有一个提议。”
郑宇白她一眼,不想接话。
林木兴高采烈,“那要不,如果他们三个人都在说谎呢?”
郑宇啧了一声,道:“胡闹。”
是啊是啊,按照林木的逻辑,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说真话,那么没有证据的案件大家都不要查了,涉及人等全部抓了丢大牢去算了。
林木戳戳她,笑得花枝乱颤,“这个提议我也是有说法的。”瘪瘪嘴,她继续说道,“平常我们急着要上茅坑的时候,除非拉肚子,否则怎么样都可以忍一忍吧。我想着那打更的人唯一的职责就是打更,你说他闹肚子,不能忍一忍再去厕所吗?他就非得在打更的时候去厕所,然后延误了吗?”
看着郑宇对她的逻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林木再接再厉,“即便是上了一半,上到了打更的时间,不能抹抹屁股,打完再上吗?”
郑宇很汗颜。
对于上不上厕所,上完再做事,还是做完事再接着上的问题,林木竟然做了详细的探讨。
郑宇觉得,只有对人生无聊得透顶的人,才会在这种事情上不断推测证词的是否合理。他虚弱无力地看了林木一眼。
林木挺挺胸脯,“然后,那位婆婆。我不知道她证词是怎么样的。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听什么打更,有没有打三更。婆婆晚上不用睡觉吗?……”
郑宇越听越受不了,摆摆手对林木说:“好了好了,你都对,别说了。”
林木不依不饶,“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不让我说。”
郑宇垂头。彻底被击败。“好吧,好吧,继续。”他苦闷地抓了把花生。
林木瘪瘪嘴巴,“即便她不睡觉也算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确定那个时候没有打三更?那位婆婆是怎么确认打更时间没有人打更?难道她整个晚上都在计时?谁晚上在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要计时呢?……”
林木说得开心,没有看到郑宇和薛明轩的眼神同时一凝。
“……就算是那位婆婆晚上心血来潮,计了一晚上的时辰,发现打更的人没有打三更,那我就更想问了,如果每日的打更声音她都能清楚听到,就证明这位婆婆眼不花,耳不聋吧。我听你说,吴家死了十几口人,为什么能听到打更声音的人,听不到那么静的夜里,吴家宅邸有什么响动?”
“……我不清楚你说的那位婆婆距离吴家宅邸有多远,但是我想,你如果查问到她,应该住得不会太远吧。不然,你应该连着我和薛明轩也一起盘问了,对吧。”
“……所以,那就更奇怪了。十几口人,除非是被一群人同一时间杀掉的,否则不会没有任何呼救声吧,最不济的话呼救半声应该也有吧。如果大家睡得熟,呼救的声音太短,没有听到很正常。但对于一个专心致志在计时的耳聪目明的婆婆来说,确定没有听到打更声,也没有跟你们提及她有没有听到当晚吴家宅邸有什么动静,你不觉得这个事情相当相当奇怪,相当相当的反常吗?”
好久没有这么滔滔不绝地说话了,林木觉得自己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林木笑。大约是在太过安静的薛明轩身边憋了这么久,所以憋疯了吧。
期待着郑宇和薛明轩纠结的林木,显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因为郑宇竟然在略略思索后,无比严肃地看向她,“木木,你说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哈?”林木愣了愣,“我?道理?我逗你玩的,有什么道理啊?”
丁甲叔父从来都说,她林木只有歪理,没有道理。
只是,薛明轩转头对郑宇说:“很有必要去看看这两个人,重新再问清楚一遍。”
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对待林木的玩笑话,林木只是很恶趣味的想要看到纠结到发狂的伤感表情,但怎么这两个人都认真了?
林木无奈,伸爪子叩叩桌子,“喂,喂,我真是瞎掰的,你们别当真啊。”
谁知郑宇也同意了薛明轩的提议,说道:“是该重新问问看。”
☆、未央门
前面两个人走得飞快;并且不愿意带上她,林木只好贼眉鼠眼地跟在他们身后。
郑宇吐了口气;对薛明轩说道:“后面那个人跟得太差劲了,你要不要赶她回去?”
薛明轩微微侧目,看见那团身影瑟缩躲了起来,叹道:“赶不走,怎么办?”
郑宇笑了,“我怎么就突然地喜欢看你这幅冷淡且无可奈何的模样。”说完招招手;对躲在树干后的林木说,“好了,出来吧,愿意带上你了。”
林木笑眯眯地站出来;“我跟得这么明显吗?”
薛明轩点头,“那树没你胖,躲得不好。”
“……”
郑宇哈哈笑着,大手拍了拍林木的肩膀,“走了,跟上。”
三人朝着那位婆婆所住的地方快步走去。
郑宇想,自己究竟是在怀疑什么呢。
当他接到那本匿名寄送到他手中的账本时,他就隐隐有种奇怪地直觉,那鼓在黑暗中企图挑起滔天是非的人绝不简单。尤其是当他对于账本中的计数一一查对,包括在陈相国抄家后,对于账本中所记珍宝都一一详细比对确认后,郑宇觉得那股隐含在黑暗中的势力,更是令他有些发毛。
……事无巨细地账本……早在七八年前已经死去的迦叶城县令……突然在一夜间浮出水面的所有矛头……
究竟是谁有如此本事?
虽然陈相国不值得姑息,但这股翻手便瞬间覆了权倾天下的陈相国的力量,让郑宇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如果不是在吴家灭门惨案后抛出这些证据,他相信以陈相国的手段一定可以一一化解。但当所有的暴风骤雨同时倾倒下来,没有东西可以承受到如此剧烈地冲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等待数年,只为一出手就是置陈相国于死地。
郑宇指着一个低矮的房子道:“那里。”
林木哦了一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到那间矮房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门。
碎碎地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