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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川生性洒脱,几天来苦思冥想之事有了机会,整个人精神也好了不少,他收拾利索,将山上的事交给了蔡松明,带着两个警卫和诸葛聪坐上狗拉爬犁飞一般的赶奔宁阳城。
来到城外,远远的就瞧见城门口站着不少伪军,正逐个的盘查出人的行人,诸葛聪拉了拉王德川,道:“我还另外有事,就不和你一同去见吉哈了,一切小心行事!”
王德川不知道诸葛聪要干什么,却也不想多问,自己这个老岳父也真的算得上半仙了,他不和自己一道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嘱咐了几句多加小心,便来到城门前,过了岗哨的盘问,向城里走去。
早有人将王德川进城的消息报告给了吉哈,吉哈听说王德川只带了两个警卫进城,也是吃了一惊,昨夜他也是一夜未眠,在他看来,想让王德川交出史金彪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必须要尽快做好准备,防止王德川兵变,可是等了一夜,蔡松明那边去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早上天不亮,便接到日军长谷队长的电话,史金彪举旗抗日连夜攻打了日军在棋盘谷测量铁路的驻军,三十多人一个也没逃得了,吓得吉哈满脸土灰色,呆若木鸡。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王德川进城了,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德川见到吉哈,先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哭丧着脸道:“旅长,史金彪这孙子兵变了!”说着,痛苦的将头上的帽子摘了,紧紧的攥在手中。
吉哈满腹狐疑,他早就知道王德川和史金彪乃是磕头的弟兄,两人情同兄弟,史金彪兵变竟然没有王德川在背后主谋,他多少有些吃惊。
“王营长,有什么事慢慢说,史金彪是你的磕头兄弟,怎么他兵变抗日竟没和你打声招呼?”吉哈话中有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德川的眼睛,看他什么反应。
王德川哭丧着脸道:“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虽然史金彪和我是磕头兄弟,但是眼下乃生死存亡之际,几十万东北军都逃的逃、降的降,我又有什么本事和日本人对抗,也只有史金彪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不知死活!”
一番话说得吉哈十分满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你聪明,你可知道现在我的两个营的人马全部杀向了棋盘谷?”
王德川心中一惊,没想到吉哈的动作这么快,道:“旅长,史金彪虽然人不多,但是他手下这些人却都不赖,加上地形熟练,怕是马营长和罗营长他们占不到便宜!”
吉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身边的警卫道:“去准备酒席,我要和王营长一边喝酒一边等着马营长和罗营长的好消息!”
酒席还没备好,棋盘谷便传来了消息,马营长和罗营长在棋盘谷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史金彪。
吉哈接到情报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将情报递给王德川,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德川凝眉想了片刻道:“等等看吧,要出大事了!”
诸葛聪进城之后,穿街走巷来到城北的一处老房外,低矮的屋檐、残破的院墙,凌乱的杂草长得郁郁葱葱遮住了整个院落,连路都找不到了。诸葛聪拨开杂草走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他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看清楚,阴暗潮湿的屋里残破不堪,四处散发着一股霉味,油腻腻的灶台上摆着几个豁口的黑瓷碗,从隐约的白色中能看出原来的本色。一扇半挂在墙上的屋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和着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屋内是一排火炕,炕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看不清脸,一床露着败絮的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外面天寒地冻、狂风暴雪,屋内却没有一丝热气,炕上的人似乎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
诸葛聪紧走几步来到炕沿边上,轻轻拍了拍被子,低声道:“老吴、老吴……?”
过了好久,老吴才慢慢睁开眼睛,那凌乱的发隙间闪烁着一双令人胆寒的眼睛,目光凌厉的吓人。
“老吴,你这是怎么了?”
老吴咳嗽了两声,几缕白气吐出,诸葛聪这才看清,老吴的眉毛胡子都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脸上已经只剩下一层皮,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眶,老吴的脸色无处不透漏出令人惊恐的苍老。
“这才三年没见,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吴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被子依然紧紧的裹在身上,他双目微闭,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一直担心见不到你了!”
诸葛聪闻听,心中一酸,泪水汩汩而出。这个老吴是诸葛聪亦师亦友的生死之交,两个人曾一起当街摆摊修鞋,闲时喝酒聊天,谈人生谈国事。老吴本名吴忠仁,比诸葛聪整整大了二十岁,曾是光绪年间的秀才,后来大清王国,军阀割据,他无处可去便回到了老家宁阳。起初当了个教书先生,可是后来战乱匪患不断,读书的孩子也渐渐少了,为了糊口,他便在宁阳城的街口摆下了一个字摊,专门替人写信题字,虽然收入非常微薄,却也能勉强度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诸葛聪。诸葛聪羡慕他的才学,便拜了吴忠仁为师,闲暇时跟着他识字读书,纵论古今,清贫而艰辛的日子里,有老吴和珍珍相伴,诸葛聪倒也觉得苦中有乐。老吴一生潦倒,怀才不遇的他,空怀报国志却无处施展。
“不要哭,我这辈子也读了不少书,却毫无用处,上不能保家卫国,下不能造福百姓,现在大限将至,却又不舍得就这么白白走了,所以勉强吃点药,想着盼着能再见你一面。如今,国难当头,日寇横行,想要混口饭吃愈发的难了,我什么也不惦记,只想着你和珍珍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能放心的走了!”
诸葛聪听着老吴毫无力气的话语,却似尖刀般句句扎在自己的胸膛。十年前,自己带着珍珍跟着王德川上山为匪,当日曾劝说了老吴两天,也没有说动他跟着一起上山,中间也曾来看过两次,却也都是平平淡淡,没有想到这次再见老吴,人已经虚弱成了这个样子,本来满腹心事要来求教,此刻却半句也说不出口。
“有什么事就赶快问吧!”老吴一眼便瞧出了诸葛聪的心事,淡淡的道。
诸葛聪擦了擦眼泪,道:“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东北军不战而降,咱们这些人都成了亡国奴,哪日本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大家都这么忍着受着,早晚也要被他们欺辱死,我不甘心。王德川虽然在抗日的问题上犹豫再三,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很有希望站出来抗日的,目前最重要的是一没枪二没人,连吉哈这个叛徒也打不了,又何谈杀鬼子?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拜托您老人家的!”
老吴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为的是吴士通?”
诸葛聪轻轻点头,道:“我知您老人家不愿说这事,但是我想也只有你能帮我。士通是个好样的,吉哈当了汉奸,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虽然遭了吉哈的毒手,被关进了牢狱,但是吉哈一时半刻还不敢杀了他,这宁阳城里上千人的伪军其实都是东北军的老底子,正了八景的国军,他们未必个个都真心愿意当汉奸,这些人当中有不少连长、排长都是士通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对士通言听计从,如今士通入狱,他们肯定也都憋着一口气,如果吉哈敢向士通下手,非逼反了这些人不可。”
“你是想说服士通,让他带人抗日?”
在老吴面前,诸葛聪什么想法也瞒不过这老头,他默默点头。
“如今在这宁阳城,日寇猖獗加上吉哈这个叛徒助纣为虐,有很多人憋着一口气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和王德川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士通一直恨我,但是我想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会听我一句话的,你找纸笔来!”
诸葛聪急忙在漆黑的屋子里翻找着,好容易找到了一直破钢笔,又从门边扯下一段已经发黄的对联纸递给了老吴。老吴用颤颤巍巍的手拿起笔,思索了片刻,吃力的在纸上写着,诸葛聪默默的看着那颤抖的手和歪歪扭扭的字迹,心痛如绞。
过了好半天,老吴才将字条写完,递给了诸葛聪。
“你想办法把我这封信交给士通,让他不念在父子情分也要念在国家大义上做个铁铮铮的汉子,抗日杀敌、保家卫国!”老吴最后几个字说的特别吃力,却掷地有声。
吴士通是他的儿子。老吴自幼便被父母安排了娃娃亲,中了秀才后便由父母亲人张罗着办了婚事,然而那个时候政局动荡、战乱四起,加上老吴又远在北京寻求报国之门,和家里便渐渐断了联系,等他再回到宁阳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妻子带着儿子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不知道,那个未出生便和他指腹为婚的女人,他再也没能见到。当吴士通随着吉哈的部队驻扎到宁阳城的时候,老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这一生还有机会再见到儿子。
吴士通在一个夕阳斜下的傍晚,一身戎装来到老房门前,那走路的姿势和囧囧的目光,令吴忠仁老泪纵横。可是,这个儿子却视老吴如同路人,他心头二十多年的恨,让他不愿意多看吴忠仁一眼。诸葛聪曾不止一次的想说服吴士通忘掉仇恨原谅父亲,可是他却永远无法知道吴士通跟着娘这二十多年所遭遇的痛苦,没有男人的女人和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飘落异乡、举目无亲,那份辛酸可想而知。他们一路进京想着寻找吴忠仁,却没有想到生活的艰辛和思念的煎熬早早的夺走了那个女人的生命,不到十五岁的吴士通埋了母亲后无奈的投了军营,十几年金戈铁马、出生入死的军旅生涯磨练了他如钢铁般的意志,然而对父亲的恨也越积越深。
“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吴忠仁的心中满是悔恨和自责,泪水从他干枯的脸上滑过,一滴滴的落在被上,“见到士通告诉他,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不要再计较,他还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死之后,求你把我就埋在这个院子里吧,埋在那棵白杨树下……”
漫长的沉默中,诸葛聪突然觉得那里不对,等他凑近了再去看老吴